柳昱沉默了良久:“這話你卻是不該問我,若說你而今是繼承了你外祖母,可從前十多年相安無事……變化,無非是出在最近。”


    他意有所指,顧妍知道他說的是阿齊那。


    自從太皇太後慈寧宮裏出來,她身上的能力就悄然“覺醒”了,隻不過她自己沒有注意,同樣也沒有人和她說。


    柳昱眸色近乎犀利,“先前你不肯講那晚上在慈寧宮裏你們都做了什麽,找晏仲給你做擋箭牌避免了風口浪尖這都無所謂,我也不深究……那現在,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了,你是不是應該告訴我,發生了什麽?”


    顧妍細想了一下:“那一天,伊人被誣陷,張皇後婚儀大亂,除非有太皇太後能親自站出來指認,主持大局,會十分麻煩,我問阿齊那有什麽辦法救治太皇太後,她便說需要我的幫助……”


    不管多麽難以置信,顧妍將來龍去脈俱都說了一遍。


    “其實都是阿齊那在念咒,我僅僅不過是提供了幾滴心頭血……”說到這裏不由頓了頓,她想起那晚上紫闕鐲的熠熠生輝,光彩耀人。


    不由停住看向自己腕子,“是它?”


    這東西是完顏小公主的遺物,還是部落供奉的聖物,千百年的傳承下來,自有它的靈性。而所謂的覺醒,定有它的一份功勞!


    柳昱也拉過顧妍的手臂端詳。


    那隻鐲子的大小剛剛好契合了她的手腕粗細,比掌骨要明顯小上一圈,根本無法取下。


    “當初是怎麽戴上去的?”柳昱不由狐疑。


    顧妍道:“方武帝不由分說給戴上的,事後我取不下來,便沒放心上。現在骨骼身形都有變化,就更加拿不下來。”


    她還試過要打碎它,然而這東西的硬度,竟然堪比鋼鐵,她由此更加一籌莫展。


    要麽,就幹脆這隻手掌剁下來!


    “等手剁下來,你就該是個廢人了!”柳昱翻個白眼。皺眉沉吟。“紫闕這東西,存世的已經很少了,我走南闖北多年。也就見過一兩次,自然,成色是沒有你這個出色的……”


    他站起身來,“據說真正的紫闕。分為陰陽兩部分,長埋於地下。玉石通靈,陰實和陽實就會分開,你手上這個應該是陽實部分……”


    “那隻要找到陰實部分就能取下來了?”顧妍一喜,旋即又搖搖頭。


    哪有這般容易的?


    這半塊陽實早不知是多少年前挖出來的。陰實部分要麽現在還埋在地下,要麽就已經出土不知所蹤,他們要去哪兒找?


    柳昱說:“紫闕因為數量稀少。就更有明文記載,尤其是你手上的那隻。要尋根溯源並不困難,而且我現在已經有點眉目。”他看向了顧妍,“阿妍,你不用顧慮太多,有些事,總有我們在操心。”


    顧妍不由微怔。


    蕭瀝昨晚和她說:“你要相信王爺……也請相信我。”


    心中像是陡然塌陷了一塊,又酸又澀,連帶著眼眶微熱起來。


    想說很多話,然到了嘴邊,又覺得其實並沒必要。


    “好。”


    她笑道:“我聽外祖父的。”


    ……


    這時的顧宅又一片雞飛狗跳。


    顧婷找顧崇琰哭訴了好一陣子,嚷嚷著要讓賀氏付出慘痛的代價,然而賀氏代表的又不止是她一人,還有顧老太太和顧二爺在呢,能可奈何?


    顧崇琰便道:“婷姐兒不急,爹爹定不會讓你失望的,保證很快有結果好不好?”


    又看了看她包紮地嚴嚴實實的手掌道:“乖,你的手還沒好,趕緊先迴去歇著。”


    千哄萬勸總算將人勸住了,顧崇琰頓感心力交瘁。


    要不是為了魏都,他何至於此般大費周章,百般討好與之相關之人?


    日日受著摧殘,何時才能是個頭?


    顧崇琰倍感唏噓無奈之餘,李氏順手扔給了他一個桑麻小紙包。


    “這是什麽?”


    李氏卻不解釋,“婷姐兒的手要想恢複,需要一種藥,重新生長肌理骨骼,而這種藥隻有晏仲才有,他悄悄地給了柳氏。”


    前些日子柳氏額上的傷口太難看,需要這種東西來快速複原。


    顧崇琰就納悶了,晏仲給誰不好要給柳氏?


    李氏當即笑得諱莫如深:“她現在可不是什麽顧三夫人,人家是西德王的女兒嘉怡郡主,皇親貴胄,怎麽不行?”


    這麽一說,就讓顧崇琰想起來曾經在西德王府上吃了晏仲的那個啞巴虧……晏仲居然當著眾人的麵說他是個瘋子!


    姓晏的不是以高傲著稱嗎?不是他不樂意治,天王老子來了也不肯出手的嗎?居然對柳氏這麽好……


    顧崇琰霎時靈光一閃。


    他老早就覺得晏仲和柳氏有一腿了!


    原來如此啊……


    奸.夫淫.婦!


    不守婦道!


    顧崇琰在心裏將柳氏大罵了無數遍,氣得麵頰通紅。


    一女不侍二夫。


    既然曾是他的女人,哪怕和離義絕了,怎還可去勾搭別的男人!


    柳氏的婦德果然都被狗吃了……虧他還有時候還以為她其實比李氏好上太多!


    顧崇琰對李氏的說辭霎時信了大半。


    李氏悄然看在眼裏,不動聲色地笑了笑,“直接問她討要,她定是不會給的,晏仲的傲性子,寧死不屈,因而隻能強奪……”


    她指了指顧崇琰手裏的那包藥粉,“你將顧婼約見出來,柳氏自會跟著,每個一個時辰塗抹一次,她的身上應當會攜帶,將蒙汗藥放在酒水裏,讓她們喝下,要什麽東西還不手到擒來?”


    顧崇琰搖搖頭,覺得並不可行。“西德王看護得緊,她們出行,護衛便已不知幾何,到時怎麽解釋?”


    “所以,就需要一場更大的騷動來引開她們!”


    “你隻管和他們飲酒吃茶,到時暈了,隻推脫說她們不勝酒力。護衛還能進了包間跟著她們?”李氏微微一笑。“會有人製造火災,你奮力將她們救出火場,那是你的功勞。人人傳頌呢!”


    顧崇琰頓時猶豫。


    萬一控製不好呢?他萬一受了傷甚至葬送火海,這可怎麽算?


    李氏看出了他的心思,立即給了一劑定心丸:“大兄身邊的能人,你大可放心……再不行。我讓高嬤嬤跟著你去。”


    顧崇琰心裏突地一跳,幹笑道:“你想什麽呢。我隻是在考慮如何實施。”


    李氏勾著唇笑:“如此甚好。”


    顧崇琰揣著那包藥粉就走了,高嬤嬤湊近一步問道:“夫人,這樣真的可行?”


    “顧婼如果願意來,柳氏勢必會跟著。有這麽二人做大頭,顧妍說什麽也得跟來……”


    她悠然喝了口茶,“何況我又不是要了她的命。她再如何也是個縣主,還和蕭世子訂了親的。我還不至於這麽蠢!”


    隻趁亂取出合適的心頭血份量,給婷姐兒用了……按著闞娘子所說的,應該是不會有人發現。


    一切都靜悄悄的。


    再說經過這麽一出,親生父親加救命恩人,想必顧婼會對顧崇琰會更加改觀。


    有了顧婼在,以後和顧妍接觸的機會多得是!


    總要尋個突破口慢慢將獵物圈進天羅地網裏。而顧婼,正是她鎖定的目標……


    中秋過後沒幾日就會到顧婼的婚期。王府上下柳宅上下俱都忙做了一團,柳氏凡事力求親力親為,前後左右一把抓。


    也是這期間,門房遞來了一張帖子,是顧崇琰遞來的。


    好歹父女一場,女兒要出嫁了,做父親的想要再見上一麵。更提到若是柳氏不放心,也可一道前來。


    柳氏捏著這張燙金的帖子,翻來覆去了好一陣,讓唐嬤嬤給顧婼送了過去。


    她無法代替女兒做決定。


    雖然柳氏自認自己與顧崇琰無話可說,但事實上,顧崇琰作為顧婼的生父,在想要為女兒做些事出點力這一點上無可厚非,先前還為顧婼送來了添妝……女兒怎麽想的,柳氏起碼看得出一點。


    當然,若顧婼當真決定去見顧崇琰的話,柳氏自然會要陪同。


    縱然此事傳揚出去了,會有許多人說她不知檢點,會說她欲意與顧三爺死灰複燃,口水聲也能將她吞沒。但……到底還是女兒比較重要。


    然而片刻的功夫,唐嬤嬤迴來報信:“大小姐說,顧三爺的好意她心領了,出嫁在即,她不便出門,就不牢顧三爺費心了。”又捧了隻榆木匣子過來,交給柳氏,“大小姐還說,這些太貴重,她無福消受,請顧三爺收迴。”


    柳氏微愣,打開匣子看了眼,是一整套的鴿血紅頭麵,顆顆飽滿晶瑩,以她的眼光,自能知曉這套頭麵的價值。


    當時顧崇琰遣人送來時柳氏驚了許久,給顧婼送去後,顧婼的神色亦十分複雜。


    唏噓無奈有之,感觸動容亦有之……可短短數日,怎就態度發生了翻天覆地變化?


    柳氏又問:“都是婼兒吩咐的?她都想明白了?”


    “大小姐比任何時候都要清醒。”唐嬤嬤肯定地點點頭,頓了頓道:“郡主,照老奴說,既然已經了斷了,有些不必要的聯係牽扯也就算了吧,我們不需要為了這份淺薄的關係,而把從前的僵局打破,這樣任誰心裏都會不自在。”


    “我明白,若不是近來出了點意外……”柳氏輕歎道:“孩子心裏是怎麽想的,我能左右?他們還不是在遷就我?”她合上榆木盒蓋,拂過上頭的描金山茶花,慢慢地笑起來,“婼兒既是想清楚了,我也便放心了。”


    柳氏將匣子交給唐嬤嬤,入手很沉,需要雙手抱著,分量不輕。


    “將它還給顧三爺吧,怎麽說的就怎麽迴,不用顧及旁的。”


    唐嬤嬤微微翹起唇,“是,老奴這就去辦。”


    雖是這麽說,唐嬤嬤對顧崇琰怨念頗深,可不會這麽利落地辦事,她是存了心地要顧三爺吃點苦頭。


    於是顧崇琰等了半晌,也不見有人往來的跡象。


    他開始問身邊小廝:“真的送出去了?怎麽一點迴音都沒有?”


    小廝撓撓頭道:“王府那邊都收下了帖子,也迴了小的會準時來的……”


    顧崇琰有些不耐地站起身來迴走動。


    隔壁包間有喧鬧聲陣陣傳來。


    登仙樓是一間飯館,為了與醉仙樓相應和,然而名氣卻遠不如醉仙樓來得響亮。


    顧崇琰今日並沒有包下整座樓閣,後續的發展,必須要求有更多的人作為見證。


    “咚咚咚。”


    側門被輕輕敲響,顧崇琰煩躁地走近,就聽門外頭有人問:“三爺,都已經準備就緒了,您這兒怎麽樣了?”


    即便壓低了聲音,依舊有種奇異的尖利。


    顧崇琰不屑地撇撇嘴,打心底裏瞧不起這些閹人。


    怎麽樣?還能怎麽樣!


    人都沒來呢,戲要怎麽唱!


    “你急什麽!”顧崇琰嗤一聲:“既然督主找了你來,你好好候著聽我命令就是了,一點兒都等不及!”


    對方沒了聲音,顧崇琰清咳了兩聲道:“等聽到了銅鈴聲你們就點火,火勢弄得越大越好。”


    那人捏著嗓子道了聲“是”,之後又沒了動靜。


    態度輕蔑又不屑。


    顧崇琰在心中暗罵“閹人”,卻又隻得坐下來慢慢等,暗忖莫不是李氏預想錯了?


    心中頓時煩悶不已。


    這次將顧婼約見出來,恰恰正是李氏的意思,還用這麽蹩腳的借口。


    嗬!顧婼要不要成親幹他何事?


    紀可凡雖是探花郎,日後要熬出頭還不得好一段日子,他難道還得指望這個女婿對他怎麽敬奉孝順?


    那時候恐怕自己骨灰都涼了!


    之前不是已經送過一盒子頭麵了嗎?


    可瞧瞧看人家這些日子都有何動靜?


    都說了是沒用的,偏隻有李氏道:“你這個女兒,你卻是不了解的……一張帖子遞過去,你隻需姿態微微放緩,她便會出來喚你一聲父親。”


    父親?


    若當真如此,他何至於此時還幹坐著無所事事?


    高嬤嬤在隔間候了許久,頓時也有些不耐地出來打探,便見顧崇琰搖著茶盅枯坐。


    “配瑛縣主還沒來嗎?”高嬤嬤驚疑。


    顧崇琰比她還要奇怪,“我何時約見了她?”


    高嬤嬤自知失言,嗬嗬笑道:“是老奴搞錯了,一時口誤,老奴想說的其實是鳳華縣主……”(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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