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郎君~”


    早上,楚禎剛提著幾袋子的東西迴來,就看到一襲淡青色襦裙,身影纖細窈窕的宋朝李小娘子出現在他麵前。


    稍稍愣神後,李小娘子就衝他盈盈一笑,淺施了個禮。


    禮節婉轉又淑女。


    誰說李易安是酒鬼賭鬼的?人家是正兒八經的官宦千金!


    “來了?坐!”


    楚禎笑著一指左邊的沙發,十分的幹脆。


    李清照順著他手指看去,發現屋子內多出了一套桌椅,分左右兩邊,右邊應該就是為她和林妹妹準備的。


    “奴家可以坐,林妹妹卻是不肯。”


    “放心,我買了東西迴來。”


    楚禎將袋子放下,李清照看了一眼,發現楚郎君又買了許多果子,待會又會分給她們。


    這讓她頗有些不好意思,她這次來就帶了幾篇文章,外加一盒汴京城點心。


    李清照看著楚禎的背影,抿了抿唇,又左右看了看,忽然問道:


    “楚郎君,你家娘子是……?”


    “你不就是嗎?”正收拾東西的楚禎隨口道。


    “啊?”


    李清照清麗的臉蛋騰的通紅,被嚇得連連倒退,腦袋撞書架上,連忙用手捂著後腦勺,臉色羞極的雙目圓睜:


    “楚、楚郎君你話語…無禮之甚也!”


    “?”


    楚禎轉頭看向她,“你剛才問的什麽?小娘子還是我娘子?”


    李清照以寬大的袖口掩住半張羞紅的臉,側過頭去,嗔怪的說道:“奴方才問的是,怎麽不見楚郎君的!娘!子!”


    不是她這個小娘子!


    “我娘子?抱歉,是我聽錯了。”


    楚禎笑道:“我們平常都不說娘子這個詞,我一聽娘子,誤以為是說你。”


    李清照糾結半晌,信了他的話。


    剛才她說話聲音的確小了些,支支吾吾的,問得不幹脆。


    “我還沒結婚呢,父母過世了,家裏就我一個人。”


    楚禎迴答了她,又笑道:“你怎麽會突然問這個問題?”


    古代女子婚嫁講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種隱私問題不可能問,所以楚禎不是懷疑李清照喜歡他,而是懷疑她有事情。


    李清照臉一紅,說道:“是、是我前日拿了楚郎君所贈的果子迴家,送與父親母親和弟弟吃時,他們問起。”


    其實她說謊了。


    送果子給父母和弟弟吃不假,她父親母親也很驚訝,問她果子從哪裏來。


    李清照迴答說是一位世外高人送她。


    她母親王氏似乎看出些什麽,追問世外高人是男是女,年歲幾何。


    李清照這才意識到,自己對楚郎君一無所知。


    又因為楚郎君說這裏百無禁忌,她才越禮問他,家中娘子在哪。


    “楚郎君還未成婚?”


    李清照眼神驚詫。


    “我今年剛大學畢業,論文答辯都沒完成。”


    楚禎繼續去整理幾袋子東西,“我們這三十歲結婚是普遍情況,特別是在城裏,三十五歲未婚的一大把。”


    “啊……成婚那麽晚啊。”


    李清照長長啊了一聲,不用扳手指頭算,她十六歲的年紀,距離楚郎君這裏的結婚年齡還有十四年之多……


    而三十歲的女子,在宋朝已經是人老珠黃,有些連孫子都有了。


    “大學是太學?還是國子監?”


    “太學和國子監有什麽區別?”


    “太學收的學生是八品官員子弟,或鄉試優異者。國子監下轄國子學,是汴京城七品以上官員子弟可入讀。”


    “女子不能入讀?”


    “當然。”


    “我們這就可以。”


    楚禎對她笑了下,“我們這從七歲開始讀,讀六年小學畢業,再讀三年初中畢業,之後是高中,再是大學,大學畢業有一張文憑,可以去找工作了。從小學到大學都是男女一起一個教室。”


    “男女都入學堂?”


    李清照很驚訝,往楚禎走了幾步,正想多問,身旁突然多出一位身影臃腫的少女,兩隻手提著兩個禮盒,身形搖搖晃晃,很是吃力的模樣。


    “林妹妹你帶了什麽來?先放下吧!”


    楚禎一眼認出“胖”了許多的林妹妹,讓她趕緊把手中的兩個大禮盒放下。


    “楚大爺安好~,清照姐姐安好~”


    林黛玉朝二人展顏一笑,將禮盒放在地上,拍了拍小手,一副提得好累的樣子。


    李清照把自己的幾篇文章收了收。


    她的好寒酸!


    比林妹妹的兩大禮盒年貨差好多。


    為什麽說是年貨?


    因為林妹妹穿了一身大紅喜慶顏色的棉襖,小臉蛋兒裹在厚棉襖中,像年畫裏的瓷娃娃一樣討人喜歡。


    “你們這是要過年了?”


    楚禎也看出林黛玉這身打扮的喜慶,就像裹在被子裏的小可愛,哪裏還有哭哭啼啼林妹妹的模樣?


    “是近了年關。”


    林黛玉笑道:“我正看著母親指揮丫鬟婆子們清掃屋子,突然在心裏麵聽到楚大爺的聲音,便趕忙著告訴了母親,母親就讓我迴屋子,拿上準備好的禮物,送與楚大爺以作為謝禮~。”


    “好熱……”


    一身棉襖的林黛玉來到這裏後,才說幾句話就感覺到了身體發熱,看了一眼窗外天氣,伸手正欲脫下棉襖,又停住了。


    待會還有人來。


    見她猶豫,楚禎猜到了,轉身從袋子裏拿出一件東西,掛在了書架與窗戶之間。


    是一張珠簾。


    阻隔了左右兩邊沙發,讓彼此之間看不太清楚。


    “難怪叫垂簾聽政!”


    楚禎哈哈一笑,朝她們說道:“這下伱們可以放心坐著‘聽政’了吧?”


    李清照掩著小嘴笑。


    林黛玉卻是背過身去:“楚大爺是拿我比作宮裏太後?若是嫌我麻煩,我放了東西就走!”


    楚禎不禁愣住,此前林黛玉一直謹小慎微,言辭恭敬有禮數,他甚至以為林黛玉和紅樓夢裏的林妹妹不太一樣。


    可現在看來,林妹妹還是那個林妹妹。


    他甚至一時想不通哪裏讓林妹妹生氣了。


    林黛玉背過身子不看他。


    也不解開身上厚厚的棉襖。


    站在那裏生悶氣。


    楚禎和李清照對了個眼神,兩人都猜不到林妹妹想法。


    “罷了,想來我是招人厭了,我還是迴去吧。”


    林黛玉低著頭朝楚禎行禮,就往樓梯走,迴眸看他一眼時,那一雙似喜非喜含情目中,分明已經裝滿了淚水。


    “等等,先別走!”


    楚禎拉住了她的手,林妹妹小手軟膩柔滑,被他握在手裏,楚禎就算對她剛才的話覺得有些感覺到莫名其妙,此刻也蕩然無存了。


    這是林妹妹的玉手。


    “就算我做錯了,林妹妹你也要說出來不是?”楚禎哄她道,“你不說出來,我哪裏有林妹妹你這樣的七竅玲瓏心?”


    李清照看了一眼兩人握著的手。


    “……你把我比作太後!”


    被他握著手,林黛玉態度軟下來,低著頭,淚水盈盈,又說道:“你還買了簾子掛上,說、說讓我放心坐著聽政,可不就是嫌棄我麻煩,不能與那兩個男人見麵嗎?”


    用那兩個男人指代李世民與朱元璋,天底下也就林黛玉能說出來。


    楚禎好歹理順了林妹妹的邏輯。


    首先,太後垂簾聽政不是什麽好詞,而他把李清照和她比作太後,是暗諷她們。


    其次,李清照能見外人,而她不能,所以楚禎買珠簾掛上隻是為了她。


    “林妹妹你誤會我了!”


    楚禎幹脆拉著林黛玉迴來,讓她坐到左邊沙發上,看向李清照說道:“我隻是不想讓你們坐角落,買一個珠簾算什麽麻煩?又怎麽會嫌林妹妹你麻煩?”


    李清照笑道:“楚大爺可疼著林妹妹了,不會嫌麻煩的~。”


    林黛玉臉一紅,羞道:“姐姐又拿我來取樂!”


    她乖乖坐著,不生氣了。


    楚禎手還放在她肩膀上,近距離看到她額頭隱約出現細密的香汗,就用手指劃過她光潔秀額,指頭撚了下,果然是汗。


    “快去脫了外套,我這裏已經入夏了!”


    聽了後,林黛玉站起身,走到書架後才脫下外套。


    李清照看在眼裏,心中已經明白許多。


    林妹妹被楚郎君拉著小手,指尖點著額頭都不生氣,唯獨被他說一句“垂簾聽政”,林妹妹誤以為是楚禎嫌她麻煩,才心中委屈要走。


    如今誤會解開,林妹妹也就乖乖聽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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