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r7-ep1:地堡(9)


    年輕的侍者們小心翼翼地打掃著大廳,不時地向坐在不遠處的沙發上休息的那位來路不明的商人投以好奇的目光。他們見過不少來到這座城市旅遊的阿拉伯人,其中不乏具備多種怪癖的大亨,但直到現在他們還沒從這位暫時包下了酒店的大客戶身上找到什麽與眾不同之處。好奇心讓他們想要一探究竟,而職業道德和危機感則告誡他們及時地停下腳步並放棄那些十分危險的念頭。


    也許大人物們的生活同常人並無差異,他們一樣地要吃飯,一樣地要從電視或報紙上了解新聞,而且一樣離不開在日常生活中扮演著越來越重要的角色的手機。然而,已經同許多億萬富翁打過交道的侍者們明白,自己永遠不該憑著那渺小的見解去揣測大人物們的心思,更沒有必要去想象那種完全不同的生活。他們同那位穿著睡衣的阿拉伯人生活在兩個平行的世界中,看似接近,卻永無相交的可能性。


    那穿著睡衣的阿拉伯人同匆忙地來到一樓大廳的經理說了幾句話,而後離開大廳,從一旁的走廊中乘著電梯返迴了自己居住的房間所在的樓層。當然,對於這位唯一的住戶來說,他可以臨時選擇住在酒店的任何一個房間中而不必拘泥於某個固定的住所,但他還是決定返迴自己昨晚的臥室,而且那裏還有別的要緊事等待著他來處理。


    沒有戴著頭巾也沒有披著長袍的卡薩德走出電梯,略微解開了身上的睡衣,邁著節奏相同的步子沿著那條熟悉的道路返迴了臥室。剛一打開門,他就看到那兩個焦躁不安的同伴正蹲在地毯上打撲克。


    “……你們這是做什麽?”麥克尼爾和伯頓這副見外的模樣讓卡薩德摸不著頭腦,“坐到床上或是別的地方都行……”


    “我可不敢哪,一想到您做著這麽大的生意,我幾乎覺得自己哪怕停留在這個房間裏都是對您的一種侮辱。”麥克尼爾頭也不抬地說道,他的諷刺毫不留情,以至於讓本來想說些什麽的伯頓也啞口無言了,“……酒店裏的人沒注意到什麽吧?”


    “沒有。”卡薩德笑著向他們點了點頭,“經過我的打聽和確認,昨天沒人注意到你們進入了酒店。說起來,走廊裏的一部分攝像頭當時恰好出了故障……你們的幸運讓我由衷地感到驚訝。”


    麥克尼爾擠出了一個很勉強的笑容。一個把貨物囤積在酒店裏的人販子當然不可能讓酒店裏的攝像頭全都保持工作狀態,那等同於給警方留下證據。


    “是他的幸運,不是我的。”伯頓也賠笑道,“麥克尼爾的幸運有時候會讓你產生一種他受到上帝庇護的錯覺。既然我們沒有被發現,那咱們也該談談那些被你關在酒店裏的未成年人了。”說到這裏,一貫不正經的伯頓丟掉手裏的紅桃a紙牌,嚴肅地坐直並直視著癱在床上的卡薩德,“到底發生了什麽?你不該是這種人呀,這不是我認識的那個卡薩德。”


    “我已經和你們解釋過了,這不是我想要做的,而是我為了維持住自己這個身份的可信度而必須做的。”卡薩德揉著亂糟糟的頭發,他那雞窩一樣的黑色頭發和胡子糾纏在一起,以至於麥克尼爾覺得卡薩德最好還是把那個造型看起來有點蠢的頭巾圍上才更體麵一些,“伯頓,你是懂我的,我確實做過人口販賣生意,但我就是窮困潦倒了也不會把孩子們當成商品。為了那點微不足道的利益去親手毀掉下一代人、毀掉我們的未來是最愚蠢的行徑,屬於慢性自殺。信不信由你們,我已經對著真神發過誓了。”


    這要是彼得·伯頓在此指天發誓,麥克尼爾是根本不會相信其中半句話的,因為伯頓對宗教信仰的虔誠程度僅限於口頭上。以相同的理由,他沒有完全相信卡薩德的辯解,但也不會就此產生更多的懷疑。為了維持原有身份的社會關係網絡而采取一些必要的措施,完全合情合理,麥克尼爾自己也是這麽做的。


    昨天半夜三更入侵了酒店的麥克尼爾在察覺到包下了酒店的阿拉伯商人其實就是卡薩德之後,連忙將消息通知伯頓並隨即要求卡薩德立即將他們帶到臥室中避難。兩人躲在卡薩德的臥室裏打了好幾個小時的撲克,直到白天卡薩德外出向酒店工作人員旁敲側擊地打聽昨夜的情況並確認酒店工作人員沒有察覺到異常後,他們才敢休息。小睡了半個小時後,卡薩德按照麥克尼爾約定好的時間把後者叫醒了,這位阿拉伯王子迫切地想要了解麥克尼爾和伯頓最近一段時間以來的全部行動。


    雖然麥克尼爾已經在淩晨的時候把事情向卡薩德一五一十地說明過一遍了,他並不怎麽介意再說一次。雙方互通有無、交換情報,才能更好地在陌生的世界上生存下去。


    據卡薩德自己描述,他現在的身份是沙特阿拉伯王國那成百上千個王子當中不起眼的一員。這樣一個在王室成員群體中意味著邊緣化的身份雖然讓他不可能接觸到權力(更不必說繼承王位了),卻也使得卡薩德能夠在享受著榮華富貴的同時逃避諸多兇險的明爭暗鬥。很不幸的是,由於這位【卡薩德王子】之前似乎在羅馬尼亞經營著一個人口販賣網絡,想不出該怎麽打破僵局的卡薩德除了繼續維持生意之外,別無他法。


    “這個身份很適合你,伯頓。”麥克尼爾笑著拍了拍伯頓的後背,“隻需要享受榮華富貴,永遠過著快活的日子。”


    “我是真的沒想到這個人會是你。”伯頓揉了揉眼睛,他還是有些疲倦,“雖然我知道從事這些人口買賣生意的人肯定不會用真正的名字,可我最終還是沒猜到這個阿拉伯人會是你。既然你打算維持原有的生意,那這些孩子們——”


    “我不買,別人也會買的。”卡薩德輕描淡寫地說道,“當我意識到我暫時無法擺脫這個人口買賣網絡、更無法用主動投案自首之類的方式來將其摧毀之後,我想到了一個妥協性的策略。若是我盡可能地買下他人——”


    “你剛才已經說了,憑你目前的身份,你可以想辦法從內部將這個網絡摧毀。”麥克尼爾撓了撓頭,他以為卡薩德刻意地放過了最有效的方式,“為什麽非要去投案自首呢?你可以提供些虛假的證據,把其他次要人物一網打盡……”


    彼得·伯頓苦笑著搖了搖頭,他直白地告訴麥克尼爾,這種看似直截了當而且相當有效的方法根本不可行,“邁克,這麽做沒用……”他頓了頓,種種惆悵的思緒湧上心頭,“各方都有需求,有人要出賣自己換錢,有人要從支配別人的行為中獲得滿足感,而人販子不過是中間聯係兩種需求的鏈條罷了。隻要需求未曾斷絕,抓一百個人販子就會多出一千個來。聽我說,卡薩德的這門副業非常有用……我們可以用他的關係建立一個屬於我們自己的情報網絡,不必受到法國人和羅馬尼亞人的牽製。”


    邁克爾·麥克尼爾爭辯了半天都沒辯贏伯頓,隻得無奈地接受了伯頓的安排。他這人一向嫉惡如仇,卻屢屢在現實麵前碰壁、被迫妥協,倘若有朝一日他能夠隨心所欲地行事,想必他定會殺盡天下人販子和毒販子以平民憤,隻可惜他永遠都不會有那樣的機會。他不得不承認伯頓所描述的規律有一定的道理,然而他還是覺得其中有些邏輯出了錯。在他為自己的理念與現實之間的衝突而糾結時,伯頓和卡薩德開始討論起了利用人口販賣犯罪網絡接近食屍鬼的策略。


    一直以來,人類的社會暴露在食屍鬼的視野之中,而人類卻無從得知食屍鬼社會內部的全貌,甚至連窺見一星半點都算得上是了不起的成就。為此,伯頓雄心勃勃地製定了一個打入食屍鬼社會內部的方案,他希望通過控製特殊商品的供求關係來維持和食屍鬼社會內部的聯係,從而在不驚動各方的前提下了解這些異形怪物的活動狀況。


    “正如我和麥克尼爾所說的那樣,布加勒斯特每年的殺人案數量隻有十幾起,可光是一個成年食屍鬼每年就要吃掉十幾個人。”伯頓在牆壁上潦草地用手勢比劃著,他不擔心卡薩德會看不懂,倒是至今沒讀懂他和卡薩德之間各種奇怪聯絡方式的麥克尼爾說不定會一頭霧水,“顯然,布加勒斯特不可能隻有一個食屍鬼,所以其他的食屍鬼吃掉的人大概可被分類為以下幾種:第一,自殺者;第二,自然死亡者;第三,由於主客觀原因而未被計算進入謀殺案受害者名單的失蹤者,而且是那種即便人間蒸發都不會引起他人關注的家夥。”


    “你漏掉了一種。”麥克尼爾很考究地伸出右手食指,“已經死亡卻沒有被認定失蹤的【正常生存者】。別用這種眼光看著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國每年有多少人繼續用過世親戚的名義冒領退休金和津貼。”


    “大概就是這樣。”伯頓嘿嘿一笑,並不在乎自己的失誤,“所以,我先前認為人口販賣網絡可能會成為我們接觸食屍鬼的一個突破口,隻是沒想到這其中還有你的份額。既然如此,事情現在就變得好辦多了,你可以嚐試著去聯係一些特殊的買家……然後我們再裝作【恰好】撞破了交易的過路人。”


    “但是,食屍鬼並不會把【我是食屍鬼】這句話寫在交易記錄裏,他們也不會說自己購買別人是為了吃人。”卡薩德和他們一樣早就從各種新聞報道和小道消息中了解到了食屍鬼的存在,不過這位比較穩重的阿拉伯親王並不看好伯頓的計劃,“你剛才還和我說過,你們在排查買主的過程中出現了不少意外,而且至今尚未發現其中存在食屍鬼。”


    伯頓爭辯說,以那些在夜店工作的娼妓為主要商品的人口販賣交易同其他的常規人口販賣交易(例如卡薩德所維持的交易網絡的主要生意)根本沒有可比性,況且他們完全可以從買主的交易記錄中判斷【商品】的用途。要是有誰精準地間隔一月或數月購買活人,那人大概率就是偽裝成人類並生活在人類社會中的食屍鬼。當然,精明的食屍鬼們同樣不會隻使用一個虛假身份,正如卡薩德也不會隻使用一個身份來麵對自己的朋友和敵人。


    這樣想來,馬蒂亞斯·貝爾蒙多如此精準地打聽出卡薩德目前的所在地,實屬令麥克尼爾感到意外的頭等大事。


    “這不值得奇怪,我這個身份暴露在外的信息太多了,現在才開始做修補工作實在是來不及。”卡薩德聽麥克尼爾說起一個法國歌劇演員都能打聽出自己目前的所在地時,毫不吃驚,“你們的計劃,我大致了解了,通過瓦解食屍鬼的生存環境來迫使敵人主動暴露,這確實是個好主意。不過,在進行下一步之前,我還是建議你們將買主排查完畢再說,也許你們確實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獲。”


    “這名單上隻剩下一個烏克蘭人了。哎呀,讓我來猜的話,大概就是個來羅馬尼亞尋歡作樂的醉鬼,沒什麽了不起的。哼,這種人哪,我見得多了。”伯頓歎了一口氣,“之前我們找了那麽久,卻隻是誤打誤撞地發現了一個長期組織食人宴會的家夥……麥克尼爾經常和我說,一步落後於敵人就會步步落後。反正,有你站在我們這邊,那咱們是時候改變調查方向了。”


    麥克尼爾思考了一陣,覺得伯頓所言不虛,於是同意了對方的意見。有卡薩德協助,他們在這場對抗食屍鬼的戰爭中將會獲得更大的優勢,卡薩德的財富和資源並非他們兩人所能與之相比。喜滋滋地拉著麥克尼爾就要出門的卡薩德猛地在門口想起了一個關鍵問題:他們兩個該怎麽離開酒店?


    “要不,我們半夜再順著原路翻出去吧。”伯頓從落地窗向外望去,“就是風險有點大。”


    “沒那麽麻煩,我可以叫人來辦點事,到時候你們可以跟著他們一起走。”卡薩德拿起了床邊的手機,“酒店裏的工作人員不會在意有幾個人是我找來的,而我找來的人也不會過問你們是怎麽出現在酒店裏的。”


    卡薩德如此豪爽,卻讓麥克尼爾和伯頓都有些不好意思,他們謝過了卡薩德的慷慨,而後安靜地等待著接應人員的到來。直到這一天的下午一點多,兩人終於離開了酒店並返迴了他們停靠在附近的轎車旁,他們迫不及待地鑽進車子,以圖獲得一些從窺視下解脫的安全感。


    “轉折來得太快了,我甚至都沒有做好接受它的心理準備。”伯頓喜上眉梢,不住地向麥克尼爾推銷自己的計劃,“到時候,我們可以先為了更長遠的目標而暫時做一些犧牲……讓食屍鬼產生一些依賴,然後再沉重地打擊他們。”見麥克尼爾的臉色迅速變得難看,伯頓隻得接著辯解說他正好打算借機鏟除一些人渣,“我們還可以把那些黑幫成員、罪犯送去給食屍鬼當口糧,榨幹這些食屍鬼的利用價值之後再把他們消滅。”


    “我們往一件事上寄予的期望值越大,到時候它帶來的失望也就越大,所以我真誠地提醒你放低一些期待以免到時候氣得血壓暴漲。”麥克尼爾當仁不讓地坐在了司機的位置上,他考慮著要迅速返迴住處,並不在乎究竟誰來開車,“食屍鬼的社會和我們的社會有著同樣悠久的曆史,其運行的規律是我們無從以常理揣測的。因此,我們的想法從尋常的邏輯角度看上去雖然還算合格,但說不定會在某個關鍵節點暴露出致命的缺陷。”


    “你也太悲觀了吧。”伯頓不以為然,他換了個舒服的姿勢躺在後排座位上,卻差點被麥克尼爾啟動車子時的顛簸晃得摔下來,“退一步說,哪怕我的方案失敗了,那又怎樣?就算人類有再多的勾心鬥角,從總體上來看,人類對食屍鬼有壓倒性的優勢。雖然食屍鬼當中不乏憑著祖輩的積累或自我的奮鬥而在人類社會中取得一席之地的成功的偽裝者,這些人終究是特例中的特例。毀滅食屍鬼,對人類而言不是能不能的問題,而是要花費多少成本的問題。正因為隻需要考慮成本而缺乏那種生死交錯的絕望,人類對抗食屍鬼的措施才會變得這麽……軟弱無力。”


    針對夜店工作人員的人口買賣交易的調查到此可以告一段落了,麥克尼爾懸著的心也放了下來。他知道自己無力挽救那些誤入歧途或幹脆刻意地自甘墮落的人們,隻是希望這些人不必在更加殘酷的環境中受害。此外,那起離奇的食人宴會案件給他帶來的困擾不亞於食屍鬼這種異形怪物本身。於是,他臨時決定去找傑萊裏,想從自己的羅馬尼亞同行口中得到一些最新消息。那棟古色古香的老房子還安靜地沉睡在樹蔭下,外麵隻有幾名負責警戒工作的探員。


    不湊巧的是,康斯坦丁·傑萊裏不在他的辦公室裏,據說是跑去總局參加什麽會議去了。代替傑萊裏接待了麥克尼爾的是老成持重的探長佩特雷斯庫。


    “前些日子我聽說貴國的警察破獲了一個地下食人俱樂部——”


    “你所說的情況,我不掌握。”佩特雷斯庫直白地堵死了麥克尼爾追問的全部可能性,“那事歸警察管,和我們沒關係,我也不在乎。”


    老探長的冷漠讓麥克尼爾和伯頓都感到尷尬,他們一直想要和這位經驗豐富而且似乎身手不凡的老探長搞好關係,但佩特雷斯庫無論如何都不領情。按照佩特雷斯庫那不近人情的說法,康斯坦丁·傑萊裏那時候忘記攜帶武器就進入封鎖區,即使被殺也是理所應當,而橫空出世的伯頓卻救下了不稱職的傑萊裏,變相地阻礙了對內部人員的自然淘汰。


    “事情沒有這麽嚴重。”佩特雷斯庫的強硬態度直接把麥克尼爾的思路也帶偏了,他馬上就投入到了對傑萊裏當日行為性質的評價中,“傑萊裏督察官當日剛從家鄉返迴布加勒斯特,甚至本無必要來現場調查。”


    “但他自己還是來了,既然要來就要遵守規矩,而他卻不攜帶任何武器和防護裝備。”佩特雷斯庫那死魚眼瞪著麥克尼爾,把麥克尼爾盯得心裏發慌,“身為指揮官,如此玩忽職守,會帶壞所有的探員。要是他像你們兩個這樣,不管去哪都帶著防身武器,我也就不必這麽擔心了。”


    麥克尼爾被佩特雷斯庫這陰陽怪氣的吹捧弄得疑惑不解,他最終斷定老探長對他們沒有惡意,於是以懇切的口吻請教道,也許食人俱樂部同食屍鬼之間確實有些聯係,因為雙方在需求上是一樣的。佩特雷斯庫答複說,羅馬尼亞在20世紀90年代的時候確實出現過一些食人俱樂部,其原因無外乎是閑來無聊的富豪們找到了草菅人命的新方式罷了——但卻並不包括對食屍鬼的模仿或半分友善。


    “我甚至聽到過一些人說,既然食屍鬼吃人,那他們就要反其道而行之、把食屍鬼搬上餐桌。”說到這裏,滿臉皺紋的老探長唏噓不已,“最後呢,食屍鬼沒有被搬上餐桌,反而是本就被食屍鬼吃的可憐人又得被自己的同類吃……這群畜生。”


    “你們本來可以采取多種手段來削弱他們的。”麥克尼爾也有些費解,“對了,我今天來……是想要參觀一下你們用來關押食屍鬼的監獄。過了這麽久才和你們提起這個要求,大概有些不合時宜,隻是我們最近遇上了一些事……”


    “那你大概要失望了,雖然我方名義上有相關的設施,但我們從不關押食屍鬼。”佩特雷斯庫皮笑肉不笑地答道,他臉上那皺紋堆積起來的模樣更嚇人了,“我們羅馬尼亞人,連總統都能拉去槍斃,怎麽會留著一群食屍鬼放在監獄裏浪費納稅人的錢呢。”


    “那……很遺憾。”麥克尼爾打消了從食屍鬼囚犯中尋找可靠線人的想法,“其實,美國人也喜歡槍斃總統,但我沒聽說他們把被捕獲的全部食屍鬼也消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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