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朱武,看樣子身體恢複的不錯。”王權寧看著身前這臉上沒有半分笑意的朱武說道。


    說話間,滿臉的笑意,甚至還伸出手摸了摸朱武的頭。


    王權寧這番,隻是想讓這名小大人般的朱武開心一些,能夠多笑一笑,但很顯然,他失敗了。


    前方朱武隻是應了一聲,但臉上的表情還是那般古井不變。


    “對了,你母親現在怎麽樣?”一招不行,王權寧再換一招,從朱武的母親入手。


    果不其然,一說到母親,他臉上的表情也是立馬有了變化。


    “母親很好,這段時間在府邸幫著做一些雜活,足以養活我們。”朱武猶豫著,一副想說什麽但又不知道怎麽開口的模樣。


    “跟我什麽都可以說,是你們遇到什麽困難了?”王權寧問道。


    “不不不,沒有困難,王爺能收留我們一家已經很感激了,隻不過母親想送我去上學,但我自己並不想去。”朱武連忙說道,


    “為什麽?”王權寧問道。


    “我不喜歡上學。”朱武道。


    “哦,能告訴我原因嗎?”王權寧繼續道:“我聽說你之前也是上過幾年私塾的。”


    朱武聽到這話神情間微微一愣,抿了抿嘴唇,但卻是沒有開口說一句話。


    王權寧看著身前這般模樣的朱武,眼角處餘光又瞟了瞟石桌上那樸素破毛巾以及有著幾處破洞的酒壇,也明白了身前這個小孩為什麽不想去上學。


    在這個時代,上學其實是一件很奢侈的事,一般的人家基本上都負擔不起一個小孩讀書,而哪怕是那個稍微好一點的普通老百姓家庭,一般也隻會讓家中小孩上完私塾便輟學。


    讀書的費用,再加上需要的紙張、平時閱讀所購買的書本等等都是一些相當不小的開支。


    而且這般大的男子,就在家裏閑置著,不去下地勞作或者到外麵做工,對於那個尋常百姓家庭來說,這本身就是一種浪費。


    當然,如今朱武的母親林婉婷在王府做工,其實工錢並不算低,甚至相比如他們家之前在貝州的收入已經算是非常不錯的了。


    隻不過這裏是在長安,在整個大唐朝的都城,這裏麵的不管是什麽樣的東西,與貝州的對比都要貴上不少,就更別說讀書了。


    在如今的長安城,你若是想去一個稍微好點的私塾,家中要麽有錢,或者有一定的背景才行。


    而若是還想去一些更好的、先生都比較有名氣的私塾,那就更加困難了。


    哪怕就是那些最普通的私塾,一年所需要的費用也不是一筆小數目。


    對於如今在王府做工的林婉婷來說,所負擔起來算是比較困得的,而且她家中還有一個剛出繈褓,才學會走路的小孩,朱武的弟弟朱文。


    這樣一來,林婉婷的負擔就更加重了。


    至於朱武,想必也就是因為這般原因才不想去上學讀書的吧。


    王權寧看著一言不發的朱武,他並沒有直接說出這般原因,而是想了想,問道:“你很喜歡習武嗎?”


    朱武一聽,想了沒想,立馬點頭迴應。


    “那你為什麽習武?”


    “我要保護母親不受壞人的傷害,我還想像王爺一樣懲奸除惡。”朱武說話間,眼神中透露著堅定。


    “那你可知道想要達到這般要求,最好的辦法是什麽嗎?”王權寧問道。


    “我知道,是練武。”朱武不假思索的開口,向前揮了揮拳頭,“我要將壞人全部打倒。”


    “既然是練武,那你想當將軍嗎?”王權寧道。


    朱武立即點頭,眼神中綻放出光芒。


    “那你可知將軍行軍打仗、處理軍務這些都是需要識、寫字的,就像曆史上的那些名將,基本上都是熟讀各種兵書,甚至在心中能將其背誦下來。”王權寧語氣間帶著點點嚴肅。


    “我......”聽到這番話,朱武低下頭,言語間再度沉默,說不出話來。


    顯然,盡管朱武十分懂事,遠不是那些同年人所能比的,但無論怎麽說他也還隻是一個剛滿十歲的少年,這些問題對於他來說還是太過困難了。


    此刻,小小的朱武心中一片迷茫,一陣糾結。


    本身,他自己其實是很喜歡讀書的,在貝州上私塾時還經常被先生所表揚,要求背誦的一些課文,他也能在短時間內完成。


    也正因為如此,他母親林婉婷盡管明知道長安城的私塾不是一般人能讀得起的,但也還是想將朱武送去。


    而朱武,也正是明白讀書貴這些道理,看著母親獨自一人將他們拉扯大,又看著那才剛學會獨自走路的弟弟,他在心中糾結了好幾番,最終才下定決心不去讀書,改而在此處練武。


    他相信,隻要練武練的厲害,自己也一定能夠出人頭地,能夠有一番作為,而且這樣母親也不用這般辛苦,還能攢下一筆錢到時候給弟弟長大後上學。


    但如今,聽王權寧這麽一說,小朱武心中又再度迷茫、猶豫了起來。


    小小的腦袋中仿佛有兩個小人在不斷爭吵般,誰也不服誰,他不知道自己的選擇是不是對的,一臉茫然。


    但就在這時,朱武腦海中再度浮現出母親在貝州時獨自一人在遭受那些苦難的同時,還要將他們兄弟二人給護在懷中的場景。


    在父親死後,母親獨自一人所遭受的實在是太多了,他不願意如今母親為了自己那般的辛苦。


    想到這,朱武的雙眼逐漸明亮起來,眼神之中,浮現出堅定之色。


    “王爺,我想過了,我還是不想去讀......”


    朱武話音還沒有全部說完,就直接被王權寧抬手打斷。


    看著身前這小小的、才剛到自己腰間的少年,王權寧心中忍不住歎息一聲,真是一個懂事的小孩,懂事的讓人心疼。


    注視著小朱武的雙眼,王權寧那猶如天音般的聲音在朱武耳邊響起,久久迴蕩,將朱武內心中的那般堅持給震得支離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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