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通知,兩個白衣堂的白襯衫過來。


    一左一右,便將陳九暮的手臂拿住。


    不讓他動彈。


    陳九暮被捉,卻並不反抗,而是不慌不忙地迴頭,看向了領著自己過來的廖珂。


    他皺眉問道:“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廖珂似乎在強忍著心頭的怒火,盯著他,一字一句地問:“你覺得沒有證據,我們會把你帶到這裏來,整這麽大的陣仗嗎?”


    龍裏軍屯一行,八裏風小隊損失了一名墨者。


    就是使九節鞭的那個瘦子。


    那人與廖珂的關係,據說很是不錯。


    現如今瞧見眼前這位極有可能是“龍裏軍屯倀疫案”元兇,如何能夠不憤怒?


    陳九暮卻不明就裏,皺眉問道:“什麽意思?”


    這時那白衣堂的趙執事終於開口了:“先進去吧,讓旁人見了,影響不好……”


    白衣堂的白襯衫,將陳九暮押進了小黑屋。


    兩人用繩索將他綁在了一個水泥澆築的椅子上,還拿一種類似於驅蚊艾草一樣的植物樹葉,在周身輕拍數下。


    而趙執事則是坐在了椅子對麵的審訊台前。


    盯著陳九暮!


    捆綁完畢,他開口說道:“陳九暮,你在流民之中,是很有威望的,沒有任何理由,貿然關押你,我們是會冒著很大風險的——所以當我們將你請到這兒,也意味著我們是掌握了關鍵確鑿的證據……”


    講到這裏,他停頓了一下。


    身子前傾,這個一臉刻板的白襯衫男子,一字一句地說:“钜子對我們說過一個原則,叫做‘坦白從寬,抗拒從嚴’……所以,我希望你主動交代……”


    陳九暮抬頭,平靜地說:“趙執事,我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麽。”


    趙執事聽了,終於不再客氣。


    身子坐正,對著旁邊的廖珂說道:“看來這位小朋友,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啊……”


    他笑了:“帶證人吧。”


    白襯衫出去,沒一會兒,一個瘦弱的男子,出現在了狹小的屋子裏。


    剛子。


    與陳九暮、狗子和老淩一起,入選防衛兵的軍屯故人。


    一個不顯山、不露水……


    一路摸魚,卻最終在防衛兵的選拔中,脫穎而出的年輕人。


    大概是過分低調,話語不多的緣故。


    陳九暮感覺都沒怎麽跟他說過話。


    途中就聊過幾次,知道田剛跟著屯裏的老先生讀過幾年書,還差點兒成了千戶府少爺的書童。


    隻可惜家裏沒錢,最終旁人賄賂了管事,被人頂替了去。


    一路上剛子擔任的是刀盾手的位置。


    作戰倒也拚命。


    因為性格比較冷漠寡淡,所以雖然表現出色,但陳九暮卻更加倚重老淩和小蝦米一些!


    但無論如何……


    陳九暮都不相信曾經同生共死過的剛子,會在這個時候。


    從背後捅自己一刀,跑去告密。


    ……


    從對方進來,他就一直盯著剛子。


    而剛子則有些心虛地低下頭去,不敢與陳九暮對視。


    這場景讓趙執事有些不爽。


    他皺眉說道:“抬起頭來,你光明正大地揭發潛伏在我們內部的敵人,有什麽好害怕的?”


    或許是趙執事的語言,給了一些力量。


    剛子抬起頭來,但與陳九暮對視之後,又要下意識地低下頭去。


    看著這張唯唯諾諾的麵孔,陳九暮卻突然笑了,說:“剛子,你跟墨家的人,說我與倀疫入侵有關?”


    剛子眼神躲閃,十分局促地說:


    “不,不、不——我隻是跟調查人員匯報,說當初屯牆加固翻新,正是因為你失足掉進了坑裏,才發現的那顆龍蛋化石……”


    “還有就是你昏迷醒來之後,就跟換了一個人似的,好多以前的事情,都不記得了……”


    呃?


    陳九暮敏銳地注意到了一個詞:“龍蛋、化石?”


    他疑惑地問著,旁邊的趙執事卻突然喝止道:“你就老老實實,交代你的問題,不要胡亂打聽別的……”


    陳九暮若隻是一個普通小屯丁,或許真的就會被唬住了。


    此刻他卻並不慌亂,而是平靜地說道:“所以,那顆所謂的龍蛋化石,正是引來倀疫的罪魁禍首,對吧?隻不過,那麽紮眼的玩意,你們覺得,會在我一個小屯丁手上?”


    聽到陳九暮的駁斥,趙執事並未開口,反倒是剛才一直低著頭,眼神閃躲的剛子……


    他突然抬起了頭來。


    盯著陳九暮,剛子咬牙說道:“墨家的大人們說了,引來倀疫的,正是那顆龍蛋化石——恰好你當時跌落坑中,磕到了那顆化石,然後一直昏迷著,醒來就完全不同了……”


    陳九暮很是意外地看了一眼剛子,一字一句地問:“我,哪裏不同了?”


    剛子突然急了,紅著眼說:“皮子,你跟我裝什麽讀書人?還跟大家說你叫陳九暮,‘暮’字你會寫嗎?當初跟先生一起偷學,我《論語》都學完了,你三字經都還不會背呢……”


    聽到這等話語,陳九暮眉頭一抬,終於發現了問題所在。


    是啦,是啦……


    這個剛子,之前卻是與自己的前身陳皮子一起,曾經跟著千戶府的私塾老先生偷偷讀書。


    隻不過,陳皮子資質駑鈍,泯然眾人。


    屬於邊緣人物……


    而剛子卻一直飽受誇獎,甚至差點兒成了千戶府的少爺書童。


    然而倀疫之變,陳九暮從一個平平無奇的小屯丁,一躍成為了龍裏軍屯出身的“屯丁首領”,眾人信服。


    而剛子卻默默無聞,見證了陳九暮的全部變化。


    若是心中沒有質疑和落差……


    那是假的。


    隻不過,之前的政審已過,一切都安好。


    怎麽好不容易入選了防衛兵,就突然爆雷了呢?


    陳九暮的腦海裏,突然間浮現出了營寨之上,一抹青色的影子。


    蒼術?


    ……


    一個新的變量出現,讓陳九暮陷入了長長的沉默中。


    如果自己麵對的,是眼前的剛子,或者白衣堂的趙執事,陳九暮覺得憑借著鎮定的心態,與之前準備好的話術……


    或可過關。


    但如果這裏麵,卷入了一個如同蒼術一般的“大人物”……


    事情就變得不再可控。


    蒼術……


    什麽人?


    拋開花姐之前所說的各種頭銜,隻說一句——這位爺,算得上是施秉天坑根據地裏,年輕一代的第一人。


    自己一個剛剛過來的新人……


    拿什麽,跟人家對抗?


    不過作為白衣堂的執事,趙大為又怎麽可能讓陳九暮來一個“徐庶進曹營,一言不發”?


    他冷笑著說道:“怎麽不說話了?”


    沉默許久的陳九暮,抬起頭來,平靜地說道:“龍裏軍屯是個吃人的地方,我有弟弟妹妹要養,養晦韜光,低調處事,不胡亂出頭,這有何錯?”


    “倀疫之變,天翻地覆,我重新做人,用迴父親壓箱底的大名,那又如何?”


    “我是不是陳九暮,這不是田剛一人說了算的!”


    “一起來的眾人,自有論斷……”


    “夠了!”沒等陳九暮說完,趙執事果斷打斷了他的話語。


    他黑著臉說道:“果然不愧是在倀疫屍潮之中,都能挺身而出之人,心理素質就是過硬——現在居然還想要裹挾民意,幹擾是非……你呀你,真的是不到黃河不死心啊……”


    他沒有再理會陳九暮,而是對著旁邊的白襯衫手下問道:“雲頂城來的巡遊醫,勞沃民勞大夫可在?”


    白襯衫拱手:“早就叫過來了,正在門外等待。”


    趙執事說:“請勞大夫進來,一探便知真假。”


    還有醫生在?


    聽到這話,陳九暮心中一陣狂跳。


    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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