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花……”老寡婦開口,卻被菊花老太君身後丫鬟瞪眼,一步上前,揚起小下巴,驕傲的咳嗽一聲:“此乃皇上金口玉言冊封,朝廷一等誥命夫人,手持龍頭拐杖,上打皇子,下打貪官汙吏,百姓不法。賜忠勇鳳袍,鸞鳳車架,見官不拜,入朝不趨,劍履上殿……”


    老寡婦聽的眼冒金星,腦瓜子嗡嗡嗡。


    小寡婦聽的不知所措,隻感覺高大上,很牛逼,忍不住一群人就跪下磕頭:“奴才叩見菊花老太君。”


    衣錦還鄉。


    光宗耀祖!


    蘇拉瑪菊花嘴角含笑,她扶著龍頭拐杖,宛若抓住了生命的源泉,隻感覺一股股強大無比的能量從右手注入身軀,讓她蒼老的身子變得更加有力年輕,像是活出第二世。


    老寡婦顫抖著抬起頭看著自己的老姐妹,說好的一起躺平到老,你怎麽就飛黃騰達了?都是大字不識一個,怎麽你這麽秀,說話一套一套的,聽的人頭暈?


    “菊花老太君,不是咱們鬧事,實在是奸妃……”


    “嗯?”蘇拉瑪菊花眯起眼睛。


    老寡婦舔了舔嘴唇:“是雲妃娘娘無辜屠殺我等親人,我等心中不忿,這才想找皇上要個公道。”


    蘇拉瑪菊花嗯了一聲:“你記住,雲妃娘娘那是皇上的女人,我大清貴妃。皇上的一條狗,都比我們奴才尊貴,更何況是娘娘千歲?今後不可無禮,否則老身這龍頭拐杖落在你頭上,莫要怪老身不念數十年姐妹之情。”


    老寡婦目光不忿,覺得蘇拉瑪菊花冷血,發達了忘記老姐妹。


    蘇拉瑪菊花歎息一聲:“家國大事,豈能兒戲?若無正事,你我還是姐妹。若是國家大事,自然依法處置,不得詢私,否者就是害了你們。”


    “還有,娘娘殺人,自然有娘娘道理。幾個奴才,娘娘身為主子,還不能殺了?更何況,娘娘殺的還有道理呢。”


    “哈六同,你來說說那群混賬都做了什麽?”


    哈六同撅著屁股,疼的滿頭大汗,他算是知道自己老娘現在不一般了,能隨便打自己,這簡直沒法活了。因此,哈六同心中更加畏懼,聞言趕緊開口:“老七他們在軍營胡作非為,欺壓綠營同僚,還克扣軍餉,欺壓百姓,搶奪民女。”


    老寡婦不忿開口:“就搶幾個漢人娘們……”


    “你給老身閉嘴,什麽叫幾個漢人娘們,那是皇上的子民。”蘇拉瑪菊花砰砰砰揮舞龍頭拐杖,砸在地麵:“皇上是天下的皇上,是天下人的皇上。無論是八旗,還是漢人,或者瑤民等等……普天之下,都是皇上的子民。”


    “既然都是皇上的子民,皇上自然秉公執法,一碗水端平,誰也不向著。”


    “若是皇上徇私,這天下不就亂套了嗎?漢人豈不是離心離德,我大清還能安穩嗎?我大清不安穩,你們能好好過日子嗎?”


    老寡婦麵紅耳赤的辯解:“我說不過你,我就知道,八旗是我大清的根基。”


    蘇拉瑪菊花目光鄙夷:“你還好意思說八旗是大清根基?那我問你,你們家裏的那些混小子,有幾個能騎馬,有幾個能拉弓?還有幾個敢去戰場上為皇上衝鋒陷陣,開疆拓土的。”


    “打仗的事,交給低賤漢人就行了,我們八旗,就應該富貴。”


    “我呸,你也說得出口。”菊花老太君大怒:“什麽都不幹,那皇上憑什麽養著你們?你這麽說,皇上倒是成了你們的奴才了是不是?大不敬,該殺。”


    “但凡你們爭氣點,體諒一下皇上,皇上還能不給你們前程?”


    “你們倒好,把皇上的仁慈當做了理所應當,你去問問,問問這天底下,哪有主子伺候奴才的?如此乾坤顛倒,竟然還是八旗說出來的話,你羞不羞?你還配做皇上的奴才?做奴才的本分呢?”


    老寡婦被說的麵紅耳赤,支支吾吾:“我們家為大清流過血。”


    “那皇上是不是賞了你們宅子銀子?怎麽,立了功還想世世代代騎在皇上頭上,讓皇上養著?有沒有這樣的道理。”


    蘇拉瑪菊花憤怒的站起來:“瞧瞧你們像什麽樣子?一個個自己不爭氣,還說皇上不重用。皇上要是跟人打仗,靠你們家裏那群廢物能行嗎?自己廢物不爭氣,忘記了做奴才的本分,就別怪皇上不用你們,你們活該,真是給八旗丟臉,呸。”


    “老身看,就是皇上對你們太好了,天天養著你們,讓你們覺得皇上好說話,就想著惡奴欺主。老身一定要稟明皇上,取消旗銀。”


    “皇上大恩大德,害怕你們餓著,沒想到把你們養成了廢物,皇上多痛心啊。”


    取消旗銀?


    一群婦孺頓時驚恐起來了,刹那間哭聲一片。


    “不能取消啊,取消了我們怎麽活啊。”


    “旗銀是祖宗定下的,皇上也不能取消。”


    “本來就克扣,現在還取消,這日子沒法過了啊。”


    老寡婦更是坐在地上,雙手拍著大腿:“祖宗啊,你快上來看看吧,皇上要逼死我們啊。”


    “都閉嘴。”蘇拉瑪菊花氣的白發飛舞:“克扣旗銀是皇上克扣的嗎?你們不去找你們旗主,怪皇上幹什麽?”


    “還有你,豬尾巴你別喊你祖宗,你祖宗上來看到你們家那群廢物小子,估計都能氣的打死他們。”


    “老身看,就因為吃飽了,你們才閑著沒事幹,一天天淨鬧騰。”


    老寡婦被嚇得不敢哭了,委委屈屈的表示:“菊花啊,幾十年的姐妹,你不能這麽絕情啊。你讓皇上取消了旗銀,那我們日子怎麽過啊?本來家裏就死了人,這撫恤……”


    “貪張王法,克扣軍餉,皇上念著你們,於心不忍,沒有抄家滅族就算了,你還想要撫恤?你兒子是立個功還是救了駕?你閨女是給皇上暖了床還是為皇上生了崽?我八旗臉盤子大,也沒你這麽大吧?”


    “這不是……日子沒法過嗎?”老寡婦委屈。


    蘇拉瑪菊花龍頭拐杖砸著地麵,恨鐵不成鋼的說:


    “沒法過就自己動手,學學漢人。漢人能過,你們就不能過?戲文裏都唱了,人家王寶釵為了等待丈夫迴家,十幾年來住在窯洞,還帶著孩子都過的好好的。你們身為皇上親戚,就不能給皇上爭爭光?一個個勤奮一點怎麽了?”


    “皇上對八旗失望,都被京城那群混賬逼得微服私訪了,你們還想要皇上怎麽樣?”


    “皇上一路上整治貪官,勞心勞力,不就是為了大清江山穩固,為了你們安穩過日子,你們還要皇上怎麽樣?”


    “皇上辛辛苦苦,行走民間,還被逆賊襲擊,危急萬分,你們到底還想要皇上怎麽樣啊你們?”


    蘇拉瑪菊花撕心裂肺,老眼含淚,情真意切,說的老寡婦豬尾巴都於心不忍,覺得自己不是東西,開始哭了起來,聲音也小了:“菊花,也不是我們蘇州八旗把皇上逼著微服私訪的啊。”


    蘇拉瑪菊花帶著哭腔:“所以,老身要為皇上分憂,老身要改變八旗,那就從蘇州八旗開始。我們要自強,我們要爭氣,我們要上進,我們要體諒皇上啊。我們八旗不支持皇上,誰還支持皇上?”


    “今後,我們蘇州八旗,不要旗銀,自力更生,與漢人友善,與百族親近,要有禮貌,懂謙卑,知廉恥才行。”


    “我們要好教育好孩子們,讓他們勤練騎射,勤學武藝,為皇上征戰,為皇上開疆拓土,重振我八旗雄風,為其他地方尤其是京城的八旗做個好八旗的榜樣。”


    老寡婦張了張嘴,她不敢想象沒有旗銀,與漢人友善的日子。沒有旗銀就算了,日子苦點就苦點。可要是跟漢人友善了,那咱還是八旗嗎?咱也不在乎那點銀子,咱要的是這個超然地位的優越感啊。


    大家都一個地位了,那咱不是白入關了嗎?


    可老寡婦,卻找不到反駁的角度來。


    蘇拉瑪菊花扶起一個少婦,拍了拍少婦的手,語氣溫和:“好孩子,你跟老身說說,咱八旗的姑娘,比不過漢人的姑娘能吃苦嗎?”


    少婦一身孝,看著很俊俏。她一聽,心中頓時鄙夷,嘴角不屑:“我們八旗姑娘比漢人姑娘好。”


    蘇拉瑪菊花哈哈大笑:“那你們怕什麽?人家能操持家務,你們就不能嗎?人家能紡織賺錢,你們就不能嗎?老身覺得你們能,你們就是被你們家中額娘帶壞了,一個個就想著享福,不肯吃苦。”


    “宜妃娘娘都親手給皇上洗腳,雲妃娘娘還親手拿筷子吃飯,我們身為奴才,難道比娘娘們還會享受嗎?”


    “你們覺得,這是做奴才的嗎?這合適嗎?”


    砰!


    龍頭拐杖砸在地麵,青磚粉碎,蘇拉瑪菊花眉目張揚:“孩子們,你們願不願意跟著我一起改變八旗,讓蘇州八旗成為八旗的驕傲?”


    “願意。”少婦興奮的開口,有了帶頭的,其他人就好說了。


    蘇拉瑪菊花聽著七零八落的聲音,滿意的點頭:“那好,老身就帶著你們,好好的改善八旗,爭取不讓皇上失望。老身要讓天下人看看,咱蘇州八旗——不弱於人。”


    “沒有旗銀,我們就用雙手賺錢。”


    “老身會懇請皇上,賞賜織機,這是賞賜,不要錢。”


    一群少婦頓時開心驕傲了,咱八旗到底是不一樣的,漢人想要織布機,那可要花銀子的。皇上吖嘴上不說,心裏還是偏心咱八旗滴、


    蘇拉瑪菊花笑道:“老身還會聘請師傅,手把手教導。孩子們,你們平時織布,不用發愁發賣,老身請皇上花銀子買。男人死了,也別擔心,咱青龍旗是雲妃娘娘麾下,雲妃娘娘就是旗主。雲妃娘娘慈悲仁善,手下奴才餉銀從未克扣,到時候老身給你們介紹幾個長得漂亮的孩子。”


    少婦們頓時雙眼放光,有幾個膀大腰圓的還吞了吞口水,漢人長得都不錯啊。


    但是沒人吭聲,大家還是看不起漢人的。


    蘇拉瑪菊花人老成精,目光一掃,就知道這群少婦心裏的想法。她也不著急,到時候沒事讓幾個壯漢過來打個水,燒個鍋,一個個血氣方剛的漢子,一個個年輕貌……咳咳年輕火熱吃過肉的寡婦,這還不一碰就著火?


    皇上既然推行滿漢一家,咱蘇拉瑪菊花身為忠心奴才,豈能落後於人?


    咱蘇拉瑪菊花要證明,大宋有穆桂英楊門女將,威震乾坤。


    但大清那也是有女奴才蘇拉瑪菊花,忠君為國,死而後已的。


    千百年後,這君臣之誼,也會成為一段佳話,為皇上臉上添加那麽一絲光彩。


    “走吧,老身今日請你們看戲。”


    “老太君,不罰我們了嗎?”少婦目光驚喜,害怕被打板子。畢竟,打屁股的話,誰願意用板子啊,巴掌不好嗎?


    蘇拉瑪菊花和善一笑,拉著少婦的手:“懲罰就是陪老身看戲,今天誰也不許走,必須看到天黑才行。中午,老身管飯。”


    “謝謝老太君。”


    “老太君沒有忘記我們窮親戚,還給我們折騰營生哩。”


    “我家男人死了,我很傷心……可老太君有命,我雖然不樂意……但是不敢違逆。”


    “咱還戴孝呢。”


    “急什麽,迴頭白幡換紅布,趕著趟呢。”


    “老太君看什麽戲啊?”


    蘇拉瑪菊花威風凜凜,走在前麵:“楊家將,你們可要好好聽,聽完了你們就明白了,咱女人,也是能為國效力,為皇上分憂的。”


    “咱大清現在入主中原,可不是以前在深山老林裏不知禮數了,咱要進步,要提升,要不斷的充實自己啊。”


    “咱們入了中原,那咱就要跟漢人學習,虛心求教,你們說是不是這個理?咱要不打成一片,咱不就成了一直都是外來的嗎?你們不自卑嗎?好意思嗎?”


    “漢人都給皇上盡忠,咱八旗,還能被漢人比下去?”


    少婦們瘋狂點頭:“老太君言之有理。”


    蘇拉瑪菊花笑眯眯的:“皇上賜了老身宮女儀仗,迴頭老身退迴去,懇請皇上,從你們中選幾個出來,也算是個出身,為皇上效力分憂,你們可願意啊?”


    少婦們眼前明亮,圍著老太君,嘰嘰喳喳,瘋狂點頭:“願意願意。”


    戲台上。


    佘老太君出場,一群青春貌美的兒媳婦也圍著佘老太君嘰嘰喳喳,誇的老太君笑容滿麵,哈哈大笑。


    蘇拉瑪菊花羨慕的看著戲台上,心說自己什麽時候,才有佘老太君這樣的威望啊。


    “老太君?您把小六子教導的真好,聽說雲妃娘娘經常請教呢,據說還要讓您教導未來的阿哥,您有什麽秘訣啊?”


    “哪有什麽訣竅?不聽話就打。”


    “老太君說得對,屁孩子就應該多打。”


    “我家那個就看不進去書,我一直舍不得,現在我懂了。”


    “隻要打不死,就往死裏打。”


    “老太君放心,以後我們跟您學習,使勁打,狠狠打,一定教導出好的八旗子弟來。”


    蘇拉瑪菊花欣慰的點了點頭:“也不能光打,還要講道理,告訴他們是誰的奴才,要給誰賣命。”


    這邊戲台上鑼鼓喧囂。


    那邊曹亢喜背著手走來走去。


    宜妃娘娘和朱雲巧無奈的坐在旁邊,托著下巴發呆:“皇上,您歇歇吧。”


    曹亢喜擔憂:“朕是擔心老太君安危啊,畢竟年紀大了,若是被人給衝撞了……”


    話還沒說完,外麵就傳來i急促的腳步聲。然後張大膽臉色古怪的出現在了門口,表情還有些茫然。


    曹亢喜揮了揮手免禮,難免有些急切的問:“怎麽樣?老太君沒事吧?”


    張大膽張了張嘴,目光茫然的搖頭:“皇上放心,老太君沒事,還將哈六同打了一頓,現在正帶著一群婦孺看戲呢。”


    曹亢喜聞言鬆了口氣,接著就鬱悶了:“看戲?你不是說這群婦孺亂糟糟的,要找朕的麻煩嗎?怎麽現在去看戲去了?”


    “就是啊,本宮可聽說,她們家家戶戶都掛著白幡呢,一個個哭的可傷心了,還有心情看戲?”


    “張大膽,你好好說說,到底怎麽迴事,本宮聽著這麽不對勁呢。”


    三個主子連續發問,張大膽本來就不善言辭,更加不知道如何說了。磕磕碰碰的將經過說完,然後就眨巴一下眼睛,茫然的站在那裏:“老太君還偷偷的告訴奴才,說她不會寫字,想上折子都沒辦法,讓皇上恕罪。”


    “老太君的意思是,讓雲妃娘娘在青龍旗仔細挑選一些膀大腰圓身體強壯沒有成婚的士卒,然後,她介紹給那群婦孺去。”


    “還說,這叫壞事變好事,喪事變紅事。還說到時候直接將門上的白幡給染紅,能節約不少銀子呢,還看著喜慶。”


    曹亢喜和朱雲巧聽的沉默了。


    就連八旗出身的宜妃娘娘都有些愣愣的沉默起來。


    本以為是一件麻煩事,沒想到被蘇拉瑪菊花這麽簡單的就處置的幹幹淨淨不說,還超出了幾人的想象,八旗連旗銀都不要了,反而要自力更生,唯一的條件就是,給剛死了男人的寡婦們發丈夫?


    這一波啊……曹亢喜都看的有點糊塗起來。


    “皇上?”張大膽見曹亢喜表情怪異,忍不住小聲喊了一聲。


    曹亢喜迴過神來,指著張大膽:“去,去通知麒麟科研院,火槍什麽的放後邊,先緊著寡婦門的需求來。”


    “再苦不能苦寡婦。”


    “一定要讓她們開心,聽到沒有?”


    張大膽迷糊的點頭跑了,宜妃娘娘皺眉茫然:“皇上,您懂嗎?丈夫剛死這就迫不及待找男人了?臣妾是糊塗了。”


    朱雲巧看了宜妃一眼,目光深邃。


    宜妃俏臉一紅,頓時捂著臉尷尬無比:“臣妾是伺候皇上,不算的,不算的……而且那人還沒死,正給皇上養狗呢。”


    朱雲巧目光震驚:這樣不是更離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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