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用這個方子。」上一次還賴孟舒誌同沈子豪兩人的出手相處,給老夫人醫治的方子也是推敲了再推敲,「我再尋人斟酌一番。」沒有再進宮,周若禾反而是去了宮外杜斐所在的及第巷子,同他商討。自從同杜斐相交之後,兩人便時常如此,相識的時日不長,卻如同神交已久的老友。隱去了孟老夫人的姓名,隻同杜斐說了趙老夫人的狀況。


    杜瑩然正給周若禾斟茶倒水,聽著他說起了上了年紀的老者撞了頭,杜瑩然略一想便覺得這個病症麻煩得很,若是上了腦幹,這人就沒法救了,就算是沒有撞著腦幹,也當是有腦震蕩,聽周若禾的說法,腦中還殘著積血,當真是十分難做。杜瑩然若是單用中醫,恐怕連救活這位患者的本事都沒有,杜瑩然行禮之後便退下,自然沒有想到這位撞了頭的麻煩之極的醫例,正是孟舒誌的祖母趙老夫人。


    藥鋪的小閣之間,杜瑩然同正在煎藥的劍蘭說道:「瞧著這天氣,越發生冷了,前兩天的小雨還以為會下雪,誰知道不過是冷雨罷了。」


    劍蘭拿著蒲扇給爐子風口扇了扇,笑著說道:「小姐,你也想進宮見三公主了。」


    「不跳舞了,便覺得時間空閑了大半。」杜瑩然收斂了裙擺,坐在了小兀子之上,「同她說說話,也是好的。」


    劍蘭同杜瑩然有一搭沒一搭說這話,而周若禾同杜斐的說話之後,一會兒點頭一會兒又是搖頭,也是熱鬧不已。


    等到煎好了藥杜瑩然讓劍蘭去給沈子豪送去,便見著杜斐一人手指蘸著清水在桌子上比劃著什麽,說道:「今日裏周禦醫怎的走了這麽早。」


    「他那邊要調整一個方子。」杜斐頓了頓說道,杜瑩然見著杜斐仍然在思索,也不打攪,收拾了周若禾用過的茶杯。


    周若禾迴到了孟府的別院之中,就調整了方子,病榻之中的孟府老夫人氣若遊絲,麵上泛著不自然的紅暈,倒在山澗的清水之中,也幸好之前同杜斐推斷病症的時候也說過這一條,此時麵對著焦急的孟府之人,也可以說是淡定自若。


    「藥服用下,三日的時間,看看會不會好轉。」周若禾如此說道。別院之中忙忙碌碌,因為周若禾說了不宜挪動病人,孟府大半的人都來了別院,孟玉溪同孟舒誌還有柳蓮安三個小輩,也是伴於床榻,尤其是柳蓮安通紅了一雙眼,見著了孟玉溪同孟舒誌兩人,眼中的淚水就簌簌落下,說道:「都是我不好,若是我跟著外祖母,攙扶好她,也不會這樣。」


    柳蓮安麵容的淒哀之色,讓孟玉溪心中不好過,反而淺聲安慰起了柳蓮安,「表姐,這與你不相幹的,若是祖母知道你因此而心上,也會心疼的。」


    武氏見柳蓮安如此,也是連忙說道:「可不是,快擦擦淚,若是老夫人見著了,指不定有多心疼呢。怎的弄得這般狼狽,一雙眼都熬紅了,別哭了。」


    好不容易安撫下了柳蓮安,反而是孟舒誌的眉頭微蹙,開口說道:「祖母是想同你說什麽,後院之中隻有你同祖母兩人?」


    柳蓮安垂下了頭,心中一縮,周若禾說過要等三天,三天之後看看外祖母的狀況再說,柳蓮安壓下了自己心中的念頭,求助似的看了一眼孟玉溪一眼,孟玉溪心中頓時起了憐惜,攬住了柳蓮安,輕聲說道:「說什麽有什麽要緊的,總不能是表姐害了祖母。」


    孟舒誌聽到此言也不再開口。聽風聽著孟玉溪和武氏的話語,唇瓣微動,看著柳蓮安的神色,終究什麽也沒有開口。孟老夫人知道了柳蓮安所做的事情,特地叮囑了聽風,這樁事從頭到尾就當沒有發生過。加上聽風也不知道柳蓮安有那般驚世駭俗的心思想要給孟舒誌做妾,故而此時聽風什麽都沒有說。


    柳蓮安見著聽風的樣子,稍微放下了心來,隻要等三天,再等三天,她的目光落在了武氏的身上。


    第二日的夜裏飄起了大雪,杜瑩然起來的時候隻覺得整個房間亮堂堂的。鳶尾麵容帶著笑,語氣情況,「外麵下得都是雪,真是漂亮的緊。」原本的性子過於沉默,離開了齊府,在小小的及第巷子之中,性情也活潑了些。


    「依我看,等會就可以見著三公主打發人過來接我了。」杜瑩然笑著說道,「我也同爹爹說一聲罷。」


    鳶尾笑了笑,替杜瑩然整理好了衣裳。


    杜瑩然推開了門扉,見著屋外銀裝素裹,院子裏的那銀杏樹上掛滿了雪,空氣之中是清新帶著涼意的味道。


    鹿皮小靴踏在了皚皚白雪上,堪堪沒過了腳踝的位置,抬眼望去的時候正巧見著銀杏樹枝不堪重負,樹枝上的積雪滑落,那光禿禿樹枝在落下了積雪之後輕輕顫抖。


    微風吹過,揚起了細碎的雪花,杜瑩然仰頭看著雪花在空中打著旋兒,伸出手,其中一片雪花落在了手指上,還沒有感受到雪花的涼氣,就化成了細小的水滴。雪麵上潔白晶瑩,泛著光,完全不同於後世那雪麵上泛著的淺淡的黑色。想到了這裏,杜瑩然的唇角越發向上勾了起來。見著如此的雪景,心中也覺得開闊起來。


    春季有新綠芬芳,夏日裏有鬱鬱蔥蔥,秋日裏是紅葉繾綣,冬日裏則是銀裝素裹,自從來到這裏,已經體會了兩季的美好,等到了冬雪消融,同三公主踏青訪友,鮮衣怒馬那時候又是一番帶著活力和生機的快活了。


    杜斐知道了杜瑩然大約要進宮的事情,隻不過簡單叮囑了她一番,便去了藥房。雖然不再有萬壽節的歌舞,舞蹈房卻為杜瑩然留下了。足尖點地提出,一個有一個的迴旋,雙手送出宛若在空中結成一朵朵的花朵,雖然沒有樂曲奏響,杜瑩然的心中自有樂曲的節律。


    杜瑩然練了約摸兩刻鍾,杜瑩然正一個下腰,視線之中出現了倒影的鳶尾,心中數了三下之後,腰身用力,雙手舒展,站了起來。從架子上拿起放置在上的巾子擦去了麵上的薄汗,開口說道:「宮裏的人來了?」


    鳶尾把手中的銅壺放下,合攏了門扉,點點頭,道:「就在外候著。」


    搪瓷盆地的蝶戲水仙隨著水的注入,靈動了起來,水麵上也是氤氳水汽,鳶尾放入了巾子,手指碰了水溫,才讓杜瑩然細細潔麵。鳶尾瞧著杜瑩然。一大清早用過了點糕點便在舞房之中,杜瑩然的麵若桃紅,一雙杏眸也帶著清亮的水意。現在的杜瑩然同齊府之中的杜家小姐,相似的隻有容貌,神態還有那種帶著怡然自得的性情,和以往骨子裏有著自卑的杜小姐,像是換了一個人一般。


    杜瑩然見著鳶尾看著自己,笑了笑,把手中的巾子遞給了她,自個兒披上了鬥篷,係上了係帶走在了鳶尾的前麵。杜瑩然一早就猜到了宮中的人不會太晚過來,迴房換好了衣裳之後,就出了院門,就見著了趕車的是宮中的青衣太監,劍蘭捧著食盒就在馬車邊候著,旁邊站著的就是三公主身邊的丫鬟了。


    等到杜瑩然上了馬車,馬車之中的暖爐燃起,放下了帷幕,整個馬車之中暖洋洋的。


    「春桃姑娘,可用過了?」杜瑩然問道。


    春桃笑著說道:「已經用過了,姑娘用上這些便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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