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照大地,更是照的那衙門內的一方屋子光亮無比。


    屋內有著簾子,但是卻沒有拉上,而是任憑那明亮的光線灑落案上,落在那一卷一卷的書上,而西麵椅子上的簡忻,正一臉憂鬱的看著桌上的書卷,而在她身邊,是一整張小臉都寫著不情願與憋壞的梁鈺,正不時地掃一眼四周,發現沒人之後就給簡忻來一點小動作;東麵,那位師爺也是一樣,端坐在椅子上,手裏捧著書,身前有著一方樸素的香爐,上麵正燃著一炷香,此刻已經燃了一半,而在這炷香左側,是一炷已經燃完的香,一炷燃畢,另一炷便是會自主點燃。


    剛剛,簡忻也顧不上什麽別的了,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是把小鈺拉住,又是花了好久看釋瑋把小鈺哄好,等到這一切弄完,竟然離正午剩不了一個時辰了,簡忻連忙趕向衙門,走進那文書庫,東麵那位師爺果然在那了。


    師爺淡淡的抬起頭看了她一眼,沒說什麽,而是從袖中取出了幾本書卷,“是決定要跟我讀書了?”


    “我,,,”簡忻支吾著,她其實還沒有想好,一是因為她覺得自己答應了釋瑋這個色狼,沒錯,經過剛剛那件事,簡忻心中對釋瑋的定義已經變了!!可是既然答應了,那自己就要做好它;二嘛,,,簡忻覺得自己打心底裏不想學,雖然自己發自內心的很是尊重這位師爺,但同樣的,自己也是發自內心的,不想學!


    “看來你還沒有想好。”師爺依舊是眼皮子都沒抬,隻是輕輕地,很是珍重地將手上的書卷放在桌子上,這才是抬眼看向簡忻,“無妨,這些書你可以拿著先看看,在這文書庫閑暇之餘,翻一翻也是好的,如果你有什麽疑惑再來問我就好了。”


    “ha”


    “答應他。”


    “啊?”


    簡忻一聽這話,頓時如釋重負,真一百個心,她不想上學!剛要點頭應下,可識海裏突然傳出默的聲音,聲音依舊是那麽冷,也依舊是讓她不敢反駁,可是,,


    “可是默,為什麽?你不是要我努力修煉嗎?怎麽現在,,,”


    “哪那麽多話!!”默冷聲一喝,簡忻頓時不敢出口,識海內,青楓也是看了身邊這個已經相處一段時間的家夥一眼,他不是梁幽,所以對這個冷酷的家夥心中總還是若有若無的帶有一絲考究,而現在默的舉動,讓他也有些不解。


    “讀書這一道我也有所了解,有人也真的能將讀書當做修煉,那種人統稱為儒!這不是一件簡單的事,雖然從書中也能得到與修煉一般的效果,但,很難!”


    “而且,走讀書這條路,要有天賦,再有,如果無法靜下心去讀,而是靠你去逼迫,去棍棒教育,不可能能成功,哪怕天賦絕佳!也絕不可能!我曾有一個子弟,,,”


    “我知道。”默出聲,打斷青楓的話,“我不打算讓她走這條路,世界上可能隻有我知道路的盡頭,,會是什麽,但,哪怕是為了陶冶情操,修身養性,也要讀!再有,對世間一切的認識,不能單單隻靠,,,她必須學會自己去獲取,那就從書上開始吧。”


    “還有,青楓,你說錯了。”默掃了眼前這個老者一眼,一段時間的調養後,青楓的身影已經徹底凝實,迴想起來的東西也是越來越多,而在青楓眼中,他竟是在默的身上看到了梁幽的影子?!但更讓他震驚的,是默的眼神,不再是淡漠,而是一種曆經千事,讀破萬卷後的銳利,“讀書,從來不帶功利性。”


    說完,默沒有去理會驚得張大了嘴的青楓,轉而對著簡忻,“我知道你心有疑惑,但,讀書,不會有錯的。可以興,可以觀,可以群,可以怨,何樂,而不為。”


    “默你,,,”


    “試一試吧,你看釋瑋,那家夥不是也推薦你試試嗎。”


    “...好。”


    “嗬,原來老夫一直是錯的。”良久,青楓收了臉上的震驚,轉而是露出一抹苦笑,“可你又...”


    ...


    “師爺,我想試一試。”出於對默的信任,,,以及害怕,簡忻選擇乖乖聽話,拿起了師爺桌上的書卷,對上了師爺的眼神,一臉正色。而手上的書卷,一共有五卷三本,每一卷每一本,都不是很厚,而且看起來很新。


    “好。”師爺點了點頭,“既然你選擇了,那就請你做好這件事,你先去看這卷《隱秋》,兩炷香之後,我會為你講解。”說罷,師爺示意簡忻去向他的對麵,同時起身,“零萍進京了,在他迴來之前,你就在那張桌子上看書吧。”說完,走出了屋子。


    等到簡忻有些忐忑地坐下,師爺也是從外頭走了進來,手上捧著一方古樸的香爐,坐下後從袖子中取出兩炷香,一個火折子,點上香,插入爐中,這便是開始計時。


    簡忻本來以為師爺可能還會跟她說些什麽,可做完那一切,師爺依舊沒做什麽,依舊隻是手上捧起書。簡忻也就有樣學樣的端坐著身子,將竹卷一端放在桌上,展開,將整卷書都是展開,可是下一秒,就忘了樣子,雙手交叉將拳放在腋下,整個人向前搭去,胸口抵在桌上,開始看起了書。


    而等到簡忻將心神落在手上的書卷時,頓時就迷糊了,什麽“之乎者也”“樂也,聖也。”每一個字單拎出來她還能認識,但為什麽一組合起來,她就完完全全看不懂啊,而且為什麽還不由自主的犯困啊!!


    “我就知道!!”現在,簡忻終於知道為什麽自己一聽到要跟著師爺讀書就抗拒了!果然,自己的潛意識是對的!


    “而且,這本書怎麽這麽多啊!!明明才一二三四...”一列一列地掃過,簡忻眼睛死死地盯著一個點,同時心中默數著,不放過一絲,也不走神一瞬,神情無比的認真,直到視線掃出竹片,簡忻確認了,隻有三十塊竹片啊,怎麽內容卻像是一麵大碑文一樣啊!


    “話說,小鈺後來怎麽樣了。”心念一轉,幾乎是剛剛數完,簡忻就把心思落在了不知道現在在幹嘛的梁鈺身上,右手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抽了出來,已經抓起了一杆毛筆,不由自主的開始轉了起來,筆上有墨。


    “這個小家夥最近是吃了槍藥了嗎?不隻對我那麽衝,對釋瑋也是,她那麽聰明,肯定是看出釋瑋有傷在身的,可她剛才為什麽又要那麽對釋瑋?”


    “我想想啊,,,,小鈺剛剛本來是想咬我的,對!還不隻是在剛才!其實在我打飛釋瑋之前,小鈺就想咬我了,釋瑋肯定也是察覺到了,才會用頭把小鈺撞開,然後才,,,親到我的!這麽說我是不是不該怪釋瑋?”


    “不對!!那個大色狼就是故意的!!我可不信他控製不了自己!”


    “可是後麵好像也是,我雖然衝得很快,但還是能看清楚小鈺的想法的,她就是想咬我!!甚至恨不得咬死我!好像也是釋瑋,可是,,,不就是咬一口嗎?用得著那麽大反應嗎?”


    “而且為什麽釋瑋要那麽堅決啊,不就是咬一口嗎?小鈺那個小家夥做得更過分的事情還多呢!”簡忻手上那轉筆的動作戛然而止,而後好像想到了什麽很難以置信的事情一樣,手上的筆“啪嗒”一聲,掉在了桌上,墨漬濺到卷上,但簡忻沒有發現,“我上次突然覺得很冷,好像就是那一夜被小鈺咬了之後才有那種感覺的!難道是因為被小鈺咬了,才會那樣?!”


    “要是這麽說的話,那有可能就是這樣!而且那天晚上我好像也沒有多做什麽其他的事,所以,,,釋瑋還是為了保護我??”


    皺著眉,想到那雖然調皮搗蛋,但還是很可愛的小鈺,簡忻又搖了搖頭,“也不對啊,我想想啊,那天晚上我不隻是被小鈺咬了,我還喝了釋瑋的茶呢!對!還有茶!而且,,小鈺的牙,,,怎麽可能這麽厲害,我之前還看到她一直再咬釋瑋呢!怎麽釋瑋就沒事!說明不是小鈺,就是釋瑋的茶!!”


    想著,簡忻信誓旦旦的點了頭,一幅被自己說服了的樣子,但迴想著剛剛釋瑋和小鈺,簡忻還是有些沒想到,既是沒想到釋瑋的堅持,也是沒想到小鈺會有那麽大的反應,心中想著,嘴上不經意間已經開了口,“反應太大了!”


    “你看書的時候有這種思考能力就好了!!”


    識海內,默冷冷地哼了一聲,那好看的雙眉已經被擠成了一個倒八字,臉上就差擺著一個怒氣值爆滿的指標了!“我是真服了你了!!我讓你看書!你給我想這個!!!!!”


    “你再敢給我走神,我就要你好看!!!”


    這一句,默不隻是吼出來的,更是用上了魂力,使得整個識海內都是迴蕩著默的這一句響徹心靈的怒喝,對識海肯定是造成不了什麽傷害,但是對簡忻嘛,,,


    “嘶!”冷抽一聲,簡忻的腦袋猛地朝著桌上撞去,就在簡忻的臉即將落入一個堅硬的懷抱時,一隻手提住了她的後衣領,總算是拖到了簡忻反應過來,猛地直起背,整個腦袋也像是彈簧一樣猛地迴彈,臉上還是那一幅被嚇到的表情。


    “你怎麽了?”輕輕拍了拍簡忻的肩膀,示意她穩定下來,釋瑋就察覺到另一隻手被狠狠的揪了一下,偏頭一看,果然,梁鈺正一臉不滿的瞪著自己,眼神更是時不時的飄到簡忻的肩膀上。


    “啊?!哦我沒事。”同樣也是偏頭,看見是釋瑋,簡忻臉上的驚懼瞬間消失,轉而是一臉正色,瞥了一眼釋瑋那搭在自己肩膀的手,又看了眼釋瑋,意思不言而喻。


    “...”無奈的收迴了手,釋瑋訕訕地笑了,他當然知道簡忻是因為什麽而“性情大變”,他又不是故意的!!心中這麽想著,當然也就沒有看到梁鈺那看向簡忻的不滿眼神,而心中想完之後,釋瑋便是被簡忻桌子上的那卷書吸引了。


    起先,釋瑋隻是掃了一眼,他以為那隻是那位師爺給簡忻的入門書籍,可細看一眼內容,發現並不是那麽一迴事,下意識眉頭就是皺成一團,兩秒後才是開口:“《隱雲》?”


    “不這是《隱qi,,”


    “若是想學,可以坐下一起。”


    就在釋瑋開口的一瞬間,那連釋瑋走進都沒有抬起眼的師爺猛然抬起了頭,那雙深藏與於厚重眼皮的眼睛猛然閃出一道光亮,直直地射向釋瑋,卻是正麵迎上了釋瑋的眼神!


    頓的那兩秒,釋瑋自然是有著算計,隻一秒,他就想明白了一切的因果來由,同時心中也出現了一個計劃,或者說是算計,所以下一秒,他就看向了師爺,直直的,絲毫不掩蓋自己的目的。


    眼神對視的一瞬間,師爺也明白了釋瑋的意思,眼皮微動,而後又是沉下,繼而再將眼睛深埋其下,嘴上淡淡的開口,實則心中已經天崩地裂。


    “那小妹就麻煩師爺了。”釋瑋也是淡淡一笑,鬆開了抓著梁鈺的手,躬身向師爺深深行了一個禮,這一禮,不僅是把身邊簡忻和梁鈺驚呆了,哪怕是對麵的師爺,也沒想到釋瑋會這樣,稍稍又抬了抬眼,又是沉下。


    “咱不要!”


    “聽話!”


    “咱就不要!!你要是再敢要求咱兇咱,,咱,,咱就迴娘親那去!!”


    梁鈺一口迴絕,雙手環胸,躲開了釋瑋那要牽自己的手,表達著自己的不滿,她才不要這樣被師哥要求呢!!尤其是這個臭師哥爛師哥!剛剛居然那麽嚴肅的對咱!隻是為了讓咱不咬那隻臭笨鳥!!那隻笨鳥臭臭的,咱才不咬呢!!可是被師哥那麽說,咱很不爽!非常的不爽!!


    “那你可就一個人去咯,我可是要留在這裏的。”釋瑋挑了挑眉,他怎麽可能看不穿這個小家夥的想法,說完還很是自然地收迴了伸出去的那隻手,同時抽過一旁的一把椅子,坐下同時,更顯自然的挪了挪椅子,離簡忻離得更近了些。


    而且,釋瑋覺得,小鈺的症結可能在簡忻身上,雖然他也不明白,小鈺不是前幾天他“失蹤”的時候,還和簡忻相處得很好的嗎?怎麽現在又變得這麽針鋒相對了?所以現在,他也算是試一試小鈺是不是因為簡忻,才變得這樣的。


    “你幹嘛!!”


    隻是,釋瑋這麽做,完全沒想到簡忻的反應。被釋瑋的動作吸引,簡忻偏頭看去,就看見釋瑋已經坐下了,而且還在朝著自己這邊靠著,下意識地就伸手,要把釋瑋推開,可反而是被他一出手,把自己兩隻手都按住了,而且還是按在自己腿上!


    瞪著眼看釋瑋,簡忻滿眼都是質問,但也不知道為什麽,她的聲音變得很細,而且還變得很尖,聲若蚊蠅到隻有簡忻和釋瑋才能聽見,同時,還偏頭看了一眼師爺,見師爺沒什麽反應後才是又瞪了釋瑋一眼,“放開!”


    “配合一下!”釋瑋也是看著簡忻,但眼神卻是時不時地向後飄著,而眼角的餘光,自己好像看到簡忻的臉紅了?難道是自己按得太緊了把她按疼了?想到這一點,釋瑋下意識地鬆了鬆力道,但一鬆,他能夠很清楚的感覺到那雙摸上去就很嫩的手正在做拳狀,下一秒就要出拳,而目標就是自己!


    “喂!”


    果然,鬆勁的下一秒,簡忻雙拳就如兩顆急速飛來的隕石一眼,直直地朝著釋瑋的雙眼砸來。


    “配合一下!”心中有所猜測,釋瑋自然就不可能中招,單手一抓,就在離自己眼珠子前不到三指合並的距離,抓住了簡忻的兩隻拳頭,同時,身後的梁鈺也終於有了動靜!


    “你你你你你你!!!你給咱放開!!”


    “果然!”梁鈺一出聲,釋瑋就知道自己想得八九不離十了,小鈺就是因為簡忻才變得這樣的!


    正想著,梁鈺已經從釋瑋身後,走到了釋瑋旁邊,蹦起來一把就拍掉了釋瑋那抓著簡忻的手,再用力向左右一推,力氣很大,大到把兩人的椅子都是朝著旁邊推開,而後一把又拉著釋瑋的手,這迴倒是沒能把釋瑋拽起來。


    “怎麽了小鈺,你不是要自己迴去嗎?”手上再用力一拉,釋瑋就把梁鈺又一次拉進了自己懷裏,但是,他的臉皮不自主的抽了一下,額間一滴水滴緩緩落下,但正巧被眉毛擋住,沒有被梁鈺發現,而且,釋瑋繼續挑了挑眉,“剛才不是說得很堅定嗎?”


    “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放開咱!臭師哥爛師哥!!!咱咱咬死你!!”


    “嘶!!小鈺!!”


    “...”


    梁鈺很不忿,因為她在怎麽用力,也還是沒能掙開釋瑋的手,索性一用力,把釋瑋的手拉起,拉到了自己的嘴邊,然後用力一咬!!!


    而在二人身後,簡忻那張臉上依舊帶著微紅,眼睛也是在直勾勾的盯著釋瑋,眼中閃爍著一種名為複雜的光亮,至於屋中的第四人,那位師爺,則是一直靜靜地看著自己的書,手上的筆不時記錄著什麽,仿佛對麵那嘈雜的三人,並沒能對他造成半點影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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