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紙家書抵萬金,義妹筆下寄相思。


    唐·杜甫《春望》,詩裏有兩句,很形象地描繪了當下楊景的處境和愁容:


    白頭搔更短,渾欲不勝簪。


    是啊,天降災難,沒心理準備,怎麽不叫人愁緒纏繞,搔頭思考,白發越搔越短呢?


    從五月份被押送至荒島上,到現在九月,一百多天日日夜夜的牢獄之苦。換誰家都受不了,都會精神崩潰。但為了活下去,為了求生,楊景沒有自暴自棄,沒有自己鄙棄自己。即使入牢房,他也沒有糟蹋自己的尊嚴,他至始至終守護著他的尊嚴。


    每天折枝當筆,在地上,在沙土上,在沙盤上練字,無論在島上是勞動,還是在監獄的房裏,隻要他閑下來,頭腦裏總是記字背書,這是楊景在寂寞難耐的荒島上唯一的精神支柱。他是這樣一位腹有詩書的少年,所以楊景的字體和文才才深受劉曼欣賞。


    自楊景被衙門告判三至五年後,免不了心情低落,那麽遠方的少女之心也懂得 ,所以劉曼即刻修書寄過海岸上平潭島,這封書信由島內同學金玉梅轉交給了楊景。


    十八歲少女金玉梅去牢房看望楊景,她是這樣問的:“楊景,此時此刻你最想要什麽?”


    由於身份懸殊,楊景低著頭迴答:“我一個帶罪的階下囚,還敢奢望什麽?”


    “我要你正麵迴答問題,而不是這些廢話。”金玉梅略帶生氣地說。


    “當然,我現在最想出去見我的母親和弟弟妹妹!”楊景是位孝子,這樣說也是實話。


    “除了弟弟妹妹和母親,還想誰?”女孩子就喜歡問這些神秘又尖銳的問題。


    “暫時,沒有!”楊景思考著,停頓了一下,這麽說顯然沒有得到金玉梅的滿意。


    金小姐幹脆直接說了:“你的紅顏知己來信了,想看嗎?如果想看,首先抬頭眼睛對著我一分鍾。然後在一分鍾之內臉不紅心不跳,我把信給你看,如果你臉紅心跳,這個信你就不要看了!”


    18歲的楊景隻是一心砍柴買米,養母親、養弟弟妹妹。哪裏知道這些城裏的“妖精”少女的套路啊!楊景也根本沒聽清楚,也不懂得怎麽迴答,還是把頭繼續低下去,一了百了。


    這招很靈,楊景沒說要看,也沒說不看。氣得金玉梅直跺腳,把手上的書信扔在地上,人就走了。


    還沒等楊景伸手去地上撿,金玉梅又進牢房丟下一句話:“風花雪月怎麽解釋?下句是什麽,下午來要答案!”說完帶風一樣跑了。


    楊景雖然是砍柴的,但是他的小夥伴裏麵也有有才華的少年,有時候挑柴放下扁擔休息時,大家也會說一些談笑風生的話題。


    曾有那麽一次,在一起聊天時也說過“風花雪月”這個美麗動人的故事,下句是:此生長是思憶。


    風花雪月,說的是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涼風冬有雪。知道是一年四季的景色,也指愛情之事,或者花天酒地的生活。也指內容空洞而辭藻華麗的文章。


    下午金玉梅真的來了,她來問楊景想好了沒有,楊景沒有心思想這些,他就把小夥伴們曾經談論的這個話題轉告給了她。這種迴答金玉梅雖然不滿意,但也沒話說。隻見她很失望地出去了。


    楊景從地上撿起來書信,是從省城寄過來的,寫信人不是別人,正是義妹劉曼。


    “山羊哥:


    公堂一見,是闊別三年如初,那日草堂結拜兄長,是義妹此生的福氣。


    三年的光景,你我腳步蹣跚,我們由少年步入了青年。你也長高了許多,成熟了不少,懂事了不少。這些也是歲月的恩賜,世態人情冷暖人生。都說天命不可違啊,是福是禍誰也躲不過。人生坎坷不平,眼前雖有烏雲密布,待日總會紅霞滿天,月貌繁星點點。


    人生的路很長,一時的失敗代表不了什麽,其實你經曆的失敗,就是你積累的寶貴經驗,也是通向成功之路的基礎。像你這樣善良又有上進心的少年,義妹相信山羊哥一定能夠東山再起!


    關於被判的三至五年,望哥意誌莫消沉,不能萎靡不振。願你歲月無波瀾,敬我餘生不悲歡。


    義妹劉曼 字


    楊景讀完書信,表情沒有欣喜若狂,隻是說一紙家書抵萬金,無援無助的荒島上,見信就是莫大的安慰和精神力量。他沒有及時迴信,因為沒有紙張和墨筆。


    荒島坐牢,不是說在牢房裏吃飯睡覺,而是要出海打魚,坐簡易的漁船在海上顛簸。


    大海所經曆的就是風大,浪大滔天,隨時都有翻船的可能。最不適應的就是閩北犯人了!他從來沒見過海,沒坐過海船。楊景初次上船就暈了過去,口吐白沫。海浪兇猛時,很多人不適應,胃血都吐出來,這就是平潭島上勞改犯的海上和島內日常生活的銜接與工作狀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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