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楊虎頭從口袋裏摸出了一盒洋火,發出一道光,點起廳堂八仙桌上的洋油燈。桌上放有幾本破書,還有毛筆與毛邊紙,顯然是小孩子們用的。


    楊虎頭拿起筆和紙,李可夢會意地接到手中,兩眼淚眶潮濕,思緒萬千,一時心頭話,想要對房間裏的外甥說,可又不知從何落筆。良久,燈下照著毛筆款款粘硯台,李可夢揮筆行書墨跡:


    “外甥狗,如見。你家是獨家茅屋,今晚秋月照我來。但這條古道,幾百年來無數人走過。


    今天你到我家大廳上,我並不是笑你邋遢的外表,也不是看你衣衫襤褸。阿舅是希望你記住所謂的‘中秋團圓飯’,隻是鄉下的一些風俗,我們不要被小小的風俗而縛手縛腳,我們應當有自己心中的信念。


    我們做人要爭口氣,一是誌氣,二是骨氣。做人要遠離兩個愛好:一是欲望,二是懶墮。人窮沒關係,窮而不占他人小便宜;人處地位低也沒關係,不卑不亢,保持自己的尊嚴。


    今晚娘舅羞辱你,是有口無心,也可以說搶先替了外人羞辱你。這個世界是一個大秀場,每個人都在作秀。有的人天生就是主角,有的人終其一生也隻能是配角,還有的人隻是跑跑龍套而已。


    做人,必經苦樂悲喜,看你如何對待。我們不要過分誇大悲苦,也不要過分憧憬喜樂;我們不能過分執著於真相和結果,但我們要把持平衡度。這樣對我們傷害才會少,人生平淡如水便好。


    親人隻有一次的緣份,無論這輩子我和你會相處多久,你一定要珍惜共聚的時光!下輩子,無論我們愛與不愛,都不會再相見了。在這個爾虞我詐的社會裏,我們需要武裝自己,有時間盡量多讀書。有知識的胸懷,無論是為人處事,還是接人待物,我們心中才有足夠的底氣!


    凡是來謨武村過往的客人,都伸出大拇指,讚美眼前的謨武幾家大戶。但誰又知道家族繁榮景象的背後,是先人曆盡滄桑,經過父輩們的嘔心瀝血,拚命勞動,才有今天子孫後代的安逸生活呢?


    人不能沒有追求,人不可無知,既然選擇了遠方,便隻顧風雨兼程。生命的價值不在於成功的那一刻,而在於為成功而奮鬥的曆程之中!


    還有,人生在世,忙忙碌碌,需要許些寧靜,需要給我們的心靈找到一方淨土。我們放下熱鬧的場所,盡可勉些應酬,在這皎好的月圓下,重新找迴閱讀的快樂,從此做一個沉浸在書海中自樂之人。


    在我的心路曆程中,現在想的是:盡可能地多處停留,看看風花雪月,聽聽飛瀑流泉,想想一路走來那些或悲或喜的故事。


    我還想在某一叢山花前,擺上一張小桌,燒上一壺山泉水,泡一盞香茗,與天地日月吟詩作對,邀清風明月悠然入懷,何不是趣事?為什麽非要被世俗套住,辛辛苦苦奔跑赴宴?


    今晚借你一席之地,舅甥共用一紙,話語就此停留,餘言不既,順詢。”


    書信完畢。李可夢和楊虎頭(楊虎頭用了易容術了,扮成了商人)也就退出了草屋堂。


    楊景聽到娘舅關大門之聲,趕緊出來看個究竟,隻見四方木桌上留了封書信。楊景閱讀後也是兩眼潮濕,又是被書信裏的字裏行間所感動,又帶點稍稍委屈。


    他知道阿舅他們沒有走遠,於是趕快點上馬燈,提著馬燈一路追去。


    是的, 倆大人並沒走遠,曹甘際寨子路下有條石拱橋,叫“水尾橋”,也許親人都有一種感應吧。


    阿舅叫楊虎頭在拱橋頭稍微休息一下,說道:“等等我外孫狗吧!”


    當然楊虎頭對楊景來說,也是至親摯愛的人兒。對於今天過急的羞辱楊景,造成楊景16歲的生日,連一口飯都沒有吃上,楊虎頭同樣有責任,因為他是今晚羞辱楊景中的參與者,也可以說是他導演的一場苦肉計,由李府娘舅來背“黑鍋”,也感到非常內疚。看到李可夢寫給楊景的信,眼淚也直接下來。


    不一會兒,楊景真的趕到娘舅跟前,並親切地叫了聲:“阿舅,您辛苦了,真對不起,夜晚到家來,茶都沒有敬您們一杯,還望兩位大人恕罪!”


    阿舅拍拍外甥的肩膀問道:“楊景,你砍好的柴火有多少?明天全部挑到謨武江邊岸放好,過幾天我有木排和商船去福州省城,順便把你的柴火從水路運走,省城一擔抵鄉下三挑的價錢喔!”


    楊景聽後,放下馬燈,直接下跪,感謝阿舅深情。


    李可夢上前把楊景扶起來,給楊景一個大大的擁抱,還摸了一下外孫狗的頭。


    外甥感覺到娘舅懷裏的溫暖。楊景可以用“破涕為笑”來形容此刻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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