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啊,憑什麽你可以打我五個準聖?”


    古樹下,金燭枝充滿怨氣地盯著羅睺,咬牙切齒道:


    “當年四個就打死你了!”


    小小棋盤上,雲霧飄渺。


    代表道教勢力的小人,幾乎被魔教勢力屠戮殆盡。


    鴻鈞、揚眉、乾坤、時辰四大魔神,加上金燭枝在棋局前期保下來的始麒麟,全部倒在了西方世界。


    “因為我引爆了西方靈脈啊,”羅睺洋洋得意地指著棋盤上宛若末日的的西方:


    “當年我就是沒時間,隻能引爆須彌山,沒能把整個西方的靈脈調動起來,否則再來幾個鴻鈞都拿我沒辦法。”


    金燭枝瞠目結舌,可又不知該如何反駁。


    她可以想辦法保住三大遠古霸主的其中一位,甚至在大劫初期就開始追殺棋盤上的魔祖。


    反之,羅睺也可以喪心病狂地引爆整個西方。


    “等等……”


    她看著棋盤小世界的局勢,發現了一絲端倪:


    “誅仙四劍加上你學大祝以霸主之血洗禮的弑神槍,可以破諸天慶雲沒錯,但那是因為兇煞之氣對浩然正氣的影響,西方爆炸怎麽可能把諸天慶雲毀了?”


    她攥起小拳頭,對著羅睺恨恨道:


    “好啊伱,欺負我年紀小是吧?”


    羅睺麵色有些不自然,斷斷續續地解釋道:


    “遠古西方世界是整個洪荒靈氣最充沛的修行之所……炸了的威力肯定能……”


    話還沒說完,一個道人的身影出現在棋盤邊:


    “這位小友說得沒錯,浩然正氣唯有極致的兇煞之氣才能破開,引爆西方最多隻能讓慶雲動搖一二。”


    相較於在幽冥現身時的艱難,鴻鈞此刻顯露了完全的身形。


    他對著棋盤指指點點,似乎隻是路過:


    “而且洪荒大地在那時,各地靈脈便已經溝通,中部和北部的靈脈,會在西方靈脈爆炸之前,將靈氣疏導出來。”


    他瞥了一眼羅睺,淡淡道:


    “你能引爆須彌山,是因為貧道需要西方因果。”


    有人陪著,金燭枝絲毫不懼這位天道道祖,上下打量著他,冷笑道:


    “以須彌山倒塌,西方靈氣泄露為因,才能引出西遊大劫西方大興這個果,方便你和天道犧牲未來對吧。”


    “小友果然冰雪聰明,”鴻鈞笑容和煦,眼中的神色卻隱藏著冰冷無情:“能繞過貧道和天道進入紫霄宮,可謂是手段驚人呐。”


    “嗬嗬,你不知道的還多著呢。”


    小鹿一副不屑一顧的表情。


    羅睺也清楚鴻鈞現在來,說明大祝的計劃確實成功了。


    人間劫氣被壓製,道果容器沒事做跑去了下界。


    那道貫穿時光的術法,被迫中止了。


    羅睺語氣悠然,對故人說:


    “道友,這麽多年來,本座梳理了一些往事,發現了一些很有意思的事。”


    他盯著鴻鈞的雙眼,一字一句問道:


    “你我沒有揚眉的空間遁術,更沒時辰的時間之力,又執掌重要的仙魔兩道,本該隕落在盤古的開天一斧下,可為何……咱們稀裏糊塗地都活了下來呢?”


    “你既已死,便告訴你。”鴻鈞似乎不是很急,或者說急也沒用,語氣神態和在天道空間時截然不同。


    他自顧自坐在棋盤邊上,說道:


    “因為天道選擇了貧道,貧道選擇了你。”


    天道與人道的未來之爭,沒什麽好隱瞞的,他在天道空間敢對白藥說出“結局”這兩個字,便代表將其視為了與自己一樣的存在。


    被金燭枝偷家,又被弟子背叛,鴻鈞在天道空間的惱怒,就像是裝出來的。


    他向金燭枝優哉問道:


    “子藥呢?”


    金燭枝打了個哈欠道:


    “你那麽牛不會自己算啊?”


    鴻鈞笑著搖了搖頭:


    “子藥的成長速度,已經超乎我的想象。”


    他環顧周遭的神話幻象,笑著直言道:


    “入侵天道還沒多久,大道便蛻變至如此地步,貧道想要推演,得花費許多精力,現在騰不出時間。”


    金燭枝維持著大道,稍微正色了起來:


    “別說廢話了,道果,我們也要,否則大家一起等死。”


    鴻鈞見她終於正經起來,便想通過話語將她拖入自己的節奏,裝模作樣沉思道:


    “這可有點難辦……”


    下一刻,金燭枝眼神一亮,仿佛聽到了極為有趣之事:


    “難辦?那就別辦了!”


    她在鴻鈞和羅睺驚愕的眼神中突然站起來,極為歡脫地掀掉了棋盤。


    雲霧潰散,“洪荒”覆滅。


    她用造化之力捏出一個大棒槌,指著鴻鈞警告道:


    “老登!洪荒隻有一個大天尊!那就是我小鹿大天尊!”


    無比跳脫的思維,令鴻鈞完全跟不上節奏,眯著眼道:


    “貧道想和說話管用之人,談論此事。”


    小鹿徹底轉移了剛才的話題,白藥讓她在這裏待著的目的,就是嚐試讓鴻鈞露出破綻。


    她可愛的小臉帶著兇狠的表情,“我不是人呐!我到底是不是人呐!”


    鴻鈞心底彌漫冰冷,“這是何意?”


    羅睺心領神會,一唱一和道:


    “你知不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這裏是人間,是大祝的地盤。你坐在這裏,和我們坐在這裏是不一樣的。”


    他擺好棋盤,雙手拄著下巴,臉上掛著微笑:


    “你坐在這裏,得拿出誠意給我們。我們坐在這裏,什麽也不用拿。”


    小鹿演得興奮極了,衝著鴻鈞大喊道:


    “人家問你有沒有誠意呐!!”


    鴻鈞蹙眉不滿道:


    “虛幻之物,不足與謀!”


    “……”


    金燭枝和羅睺突然收住,齊刷刷盯著他。


    小鹿率先發問:


    “既然不足與謀,你為何不走呢?”


    羅睺笑了笑,“當然是仙道之力對大祝不管用,受製於人了。”


    鴻鈞眼神平靜,忽然看向東方,輕道:


    “原來去歸墟了。”


    困住龍族天道陣法,告訴了他龍族脫困。


    歸墟被堵住了。


    他迴過頭,淡然道:


    “受製於人?貧道來,隻是想給子藥一個機會罷了。”


    “若貧道將道果之事告訴三清,讓他們以斬殺子藥為代價,獲得擁有道果的機會,二位覺得,三清是否會答應?”


    如果三清真能掌控力之大道,這句話真的是殺招。


    但金燭枝卻不以為然,重新坐在棋盤邊,無所謂道:


    “那便讓他們來。”


    羅睺也不是任鴻鈞拿捏的模樣,“道友太過異想天開,即便三清能掌控力之大道又如何,他們能發揮出盤古的全力一擊?”


    頓了頓,又道:


    “你我都清楚,那力量能讓混沌重歸虛無。若他們真能做到如此地步,此刻,便是我等合作對付他們了。”


    一個是曾有大道之爭的故人,一個是連那枚道果之韻也無法感知的鹿妖。


    多少年了,鴻鈞第一次無法把握局勢。


    三人就這樣沉默了下去。


    便是東方震撼九霄的龍吟聲,也沒有去關注。


    良久,鴻鈞開口道:


    “子藥的大道,讓貧道感受到極致的危險,比當年盤古的那道斧光還要危險。”


    他環顧周遭的神話景象,自顧自道:


    “這不是他的大道,或者說他還有一條大道。”


    金燭枝眼中閃過幽幽紫光。


    下一刻,她消失在原地。


    轉而出現的,是將金箍棒縮成針尖大小把玩的白藥。


    羅睺也消失了,整個朝歌……


    不,整個人間隻剩下了白藥和鴻鈞。


    “你能在短短幾年時間,成長至一擊毀掉天道聖人肉身,貧道著實想不到。”


    鴻鈞輕歎道。


    白藥漆黑的雙眸宛若平靜的湖水,麵無表情道:


    “說吧,你要給我什麽機會?”


    鴻鈞穿的是一身古樸道袍,氣息縹緲,顯然不是真身在此。


    “讓貧道看看你的大道,那條能讓貧道生出恐懼,時刻有生死大危的大道。”


    “無論你如何隱瞞,有那枚道果在,貧道都能感受到危機。”


    他做出了妥協:


    “隻要貧道確定那條大道沒有威脅,或者貧道見證後找到自保的方法……”


    “貧道願與你共享道果,天人攜手,統禦一切時空。”


    “……”


    末法大道,是白藥賴以生存之物,若不證,他會消失得幹幹淨淨。


    所以他不能答應。


    他將棋盤變成了一方茶桌,揮手為鴻鈞斟了杯茶,也算是還了紫霄宮用的茶水。


    “你先告訴我承接道果的方法,讓我嚐試,我便展露大道。”


    鴻鈞聞言,笑了笑,對著空氣唿喚時溪的名字。


    下一刻,時溪直接從下界來到了古樹下。


    “弟子參見道祖老爺,參見大祝。”


    他依次行禮道。


    鴻鈞心念一動,時溪身上的天道氣運完全散盡。


    “小友想做什麽,便做吧。”


    人間布滿神話大道,所以白藥能確認這是真的時溪,便凝聚了棋盤的所有力量,甩出了一道白光。


    白光匯入時溪眉心。


    緊接著,在棋盤上同步了時溪的一切。


    比混沌神獸還硬的肉身、無窮無盡的靈力大海、萬法不侵的真靈……


    最重要的,是他歸於心境的道果。


    亭台樓榭的心湖不起波瀾,湖中央掛著一把劍。


    通體雪白,鐫刻道文,劍柄上雕刻著大羅二字,劍尖直指湖麵。


    它是時溪的金仙道果。


    “欲修大道,譬如鑄劍,鍛煉滓穢,始見精鋼,勇烈無滯,當成妙器。輕凡重聖,上升大羅。”


    白藥聯想起終南山夢境看到的經文,眉眼低垂。


    他能複刻時溪的一切,除了這把大羅劍。


    此劍,就是道果本身。


    超脫一切時空的道果,連混沌都寧願重啟也要毀掉的道果。


    無法複刻,無法搶奪。


    從時溪開始修行起,道果便開始降臨了。


    鴻鈞待在天道空間,不是去讓道果降臨,而是等待承接道果。


    甚至說已經開始承接。


    所以,他才能在天道被入侵時,動用道果的道蘊進行抵擋。


    “這樣嗎……”


    白藥語氣聽不出情緒。


    “時溪,你迴去吧。”鴻鈞示意小道童離開。


    “弟子告退。”


    時溪拿出銅鏡,返迴了下界。


    鴻鈞對白藥直言道:


    “小友,貧道不可能直接告訴你承接的辦法,那不現實。”


    “你能擺脫連聖人也無法察覺的仙道之力,並以大道掌控人間,確實能阻止道果降臨,讓你我都死在混沌帶來的末日。”


    “但你隻要展露大道,貧道願與你共享一切,若有恩怨,證了那道果再解決。”


    他雙手攏袖,輕聲說:


    “你想活,貧道也想活。”


    白藥緩緩抬眼,問道:


    “如若不然?”


    鴻鈞凝視著他,話語中蘊含著某種看不見的壓迫:


    “如若不然,貧道讓三清獲得承接道果的機會,再把揚眉放進來,逼出你的那條大道,即便逼不出來,也能迫使你無法繼續鎮壓人間。”


    “這算是威脅嗎?”白藥忽然笑了起來,仿佛根本不在乎三清和揚眉的力量。


    鴻鈞頷首,“三清抵抗不了那枚道果帶來的誘惑,揚眉對你很感興趣。”


    白藥深吸一口氣,和金燭枝說出了一樣的話:


    “那便讓他們來。”


    鴻鈞微微蹙眉,“小友未免托大了,加上後土和女媧又如何?三清便是隻能動用十分之一的力之大道,也能輕易解決你們,更別提加上揚眉了。”


    白藥搖搖頭,身上有混沌雷霆炸響,盯著鴻鈞淡漠道:


    “道友,在末日到來前,我,永恆不滅。”


    他已經做到了空間上的永恆,巔峰狀態投影於這個時空的一切空間。


    除非三清能像煞氣星辰那樣讓整個時空寂滅,否則他能複活無數次。


    展露末法大道,後土定然會以讓鴻鈞保住洪荒大地為條件,臨陣倒戈。


    可惜,他發現人間的地脈無法毀滅,否則還能以毀滅人間作為要挾。


    人間地脈,帶有人道的空,是它誕生的地方。


    “永恆不滅?”


    鴻鈞似不相信。


    他和天道都不知道人道的結局是什麽,因為按照正常時間線,他和天道早在那個結局到來前,便已消亡。


    他覺得是某種人道大興的結局。


    全新的修行體係,人道代替天道,成為一切的主宰。


    白藥創造修行體係的事,以及先天混沌之軀的事,讓他做出了錯誤的判斷,聯想不到末法時代。


    “既然小友不願,希望你在三清與揚眉的圍攻下,仍能防止人間妖魔滋生。”


    “屆時,貧道自會將承接道果的方法,對你全盤托出。”


    鴻鈞起身,身形開始虛幻扭曲。


    “靜候光臨。”


    白藥起身送客,直到鴻鈞消失。


    人間隻剩下了他一人。


    他孤身而立,如山般挺拔的背脊沒有一絲晃動,衣袍上的骸骨,隻剩下了兩具。


    大商神廟內,一座嶄新出現的金色島嶼熠熠生輝。


    現實中的他眺望天邊,靜夜沉沉,浮光靄靄,冷浸溶溶月。


    視線穿過九天,投向洪荒外的混沌。


    一片幽暗中。


    似有雷霆醞釀。


    火焰燃起。


    “空空如也。”


    白藥對著夜空張手,不斷消耗著自我。


    直到心海變成了小水窪。


    被剝離而出的另一半思維,推開了開天大劫之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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