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確認鳳婉雪有喜了之後,柯啟鴻便不止一次地想要自殺


    撞牆,咬舌,甚至用指甲去戳自己的喉管


    所有能嚐試了結生命的手段他都試了個遍,可換來的,卻是鳳婉雪更加嚴密的看護,不僅吃食都是鳳婉雪親手相喂,連沐浴,也都是鳳婉雪一手操辦


    這期間,辛淑華曾以開藥為由,短暫地前來探望過柯啟鴻,卻因鳳婉雪寸步不離地守候在柯啟鴻身邊而搭不上幾句話


    隨著時間地推移,鳳婉雪的肚子開始日趨變大,柯啟鴻身體的有關反應,也愈發強烈


    在這個世界,女子在身懷六甲時,雖挺著一個如同氣球大的肚子,軀體機能卻依然不受到半分影響,反觀男子,不僅需要有人攙扶,連平日裏的飲食習慣都會有極大的改變


    當然,柯啟鴻其實並不需要什麽人幫忙攙扶,自打那日鳳婉雪發現其自殺傾向愈發濃鬱之後,他便幾乎一直在床上生活


    指甲被鳳婉雪削短,尖利物品被鳳婉雪嚴令禁止,就連每日的膳食,都是由鳳婉雪品嚐一口鹹淡後,方才放心喂給柯啟鴻,儼然一副含在在嘴裏怕化了,捧在手上怕碎了的做派


    這份盛世寵愛自皇宮不經意間流傳而出後,便在民間成為了一樁美談


    男人羨煞柯啟鴻的好運,女人驚歎鳳婉雪的專一,可誰又能理解,這其中的傷痛離別


    這日,在鳳婉雪的“無意”泄漏下,沈傑文得知了柯啟鴻糟糕的情況,遂趕到了清風殿中


    在與不遠處正在案板上批閱奏章的鳳婉雪行過禮後,沈傑文這才發現,自己心目中那個無論遇到多大的事情或變故都能沉著冷靜地思考應對,身姿形象如同貶世謫仙般的柯啟鴻,變了


    他的眼神不再清澈透亮,他的麵容日趨蒼白憔悴,他的長發變得黯淡無光,不複先前般油光亮麗


    很難想象,究竟是遭遇了何種變故,才會使這樣一個才華橫溢,英姿卓越的男人變成如今這般境地,可憐,可悲,可哀,可歎


    “柯大哥,你,你,你怎麽變成這樣了?是,是,是發生什麽事了嗎……”


    沈傑文的眼眶濕潤,聲音裏染上一絲哭腔,伴隨著那股不敢相信的聲調,他如同一位外出久歸的弟弟一般,撲進了柯啟鴻的懷裏


    然而,柯啟鴻隻是淡淡的轉動了一下頭顱,那灰暗破敗的眼神不曾有過絲毫的改變,就連那平日裏溫暖的懷抱,也變得寒冷無比


    見柯啟鴻沒有任何反應,沈傑文不由得有些急了,隨即連忙從身上掏出幾袋小零食放到柯啟鴻的麵前,想借此喚起柯啟鴻那塵封的內心


    但他注定要失望了,柯啟鴻不僅沒有絲毫反應,甚至連眼球都不曾滾動一絲


    “陛下,柯,柯,柯大哥他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麽,為什麽會變成如今這副模樣……”


    本想借沈傑文稍稍開導一下柯啟鴻,不曾想卻反被沈傑文反問了這麽一句,鳳婉雪竟莫名生出幾分愧疚,隨即歎了口氣道:“朕,朕也不是很清楚,自那日太醫說朕有喜了之後,他,他便一直都是這副模樣了……”


    “陛下,求求你一定要救救柯大哥!如,如果有什麽用得上我的地方,隻要能讓柯大哥恢複原樣,陛下盡管吩咐便是!”


    看著沈傑文淚眼婆娑的模樣,鳳婉雪也不由得有些難受,隨即擺了擺手道:“你放心,他是朕的帝夫,從前是,現在是,以後也是,朕這輩子隻認他這一個男人,無論花費什麽樣的代價,隻要能將他拉迴,朕都會去嚐試的。”


    送走了滿麵愁容的沈傑文,看著坐在床上眼神呆滯,麵無表情,如同一個提線木偶般的柯啟鴻,一股抑製不住的心疼自內心深處緩緩湧向鳳婉雪的四肢百骸


    將手上的奏折放下後,她放輕腳步來到柯啟鴻的身前,將她的可人兒溫柔地擁入懷中,柯啟鴻的身體下意識地進行了抵觸,卻還是抵不過鳳婉雪的深情


    “小鴻鴻,我知道,你心裏還是在恨我的,恨我當初為什麽要找長孫華兵,恨我在麵臨二選一的時候沒有選擇救你,恨我在藏龍郡時,放走了鳳雅仙,親手將你再度推入深淵


    此時此刻,哪怕再說數萬句對不起,賠上再多的錢財,也無法挽迴那些你曾經遭受過的傷害與苦痛,但,有些話,我想,還是需要和你說明的,哪怕,這些言語都於事無補……


    我是一個失敗的妻主,徹徹底底的失敗者,自我踏入皇宮,坐上了那個位子之後,我便感覺自己不再是自己了


    那虛無縹緲的名聲,那紙醉金迷的權力,不知何時悄悄地滲透進了我的身體,將我的內心侵蝕得不再如以前那般


    我做錯了許多事,也數次傷了你的心,辜負了你的感情,說實話,我真的好後悔,自你離去的每一夜裏,我時常躺在清風殿裏思考:


    如果,如果我沒有踏入鳳京,而是將皇位讓給雅仙,亦或是出生於普通人家,我們是不是不會走到今天這個境地?


    人們常道,''一入皇宮深似海'',外麵的人擠破了腦袋想要進去,裏麵的人想破了腦袋想要出來,真是一點也不假


    特別是在那個位置了,每一步都身不由己,每一步都決定萬千


    你曾叮囑我,讓我守護好天鳳國,讓所有老百姓都能安居樂業,免受戰亂、流離之苦,但每當我想要推行這些時,卻總是不可避免地遇到許多阻礙


    其中,也包括你的安危


    我承認,我是一個自私的人,為了讓天鳳國安定下來,我做了太多太多對不起你的事情了,我,我甚至不配當你的妻主


    知道嗎,其實,我挺感謝那個名叫月霜的銀階錦衣衛的,是她把你從雅仙手裏救出,也是她,給你帶去了我無法給予你的快樂與幸福


    但,我的心中始終還是放不下你的,我真的不願看到你與其他女人廝守一生,哪怕我心裏明白,你與她在一起,會遠比呆在我身邊的要好得多


    我這一生沒有向人求過什麽事情,但看在孩子的份上,我,我求你,求你不要再這樣虐待自己了,好嗎,求求你了……”


    一向外表堅強的鳳婉雪,此刻竟如孩子一般嗚嗚地低聲哭泣起來


    女人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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