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重要的事?”花落微微蹙眉,問道.


    “我們應該查一查那個丁學義,至少也應該聯係上他。”


    “孔阿姨的兒子?”花落的眉頭皺得緊了起來:“玄學會一般不會去理會這種小事,而且哪怕是直係親屬,也沒有資格給已經被改造成靈體的親人收屍的權利。”


    “我還以為咱們這種單位都會以人為本的。”韓道苦笑了一下:“孔阿姨異變後心心念念的也是兒子能迴趟家。雖然按照我側寫出來的情景,她兒子大概並不能算是個東西。”


    花落歪了歪頭,麵無表情地看著韓道:“你還挺聖母的嘛。孔阿姨雖然很慘,但畢竟也是自己犯傻,讓那種合規詐騙課程搞得精神錯亂,才能被君魔趁虛而入。”


    韓道抿著嘴,咬了咬牙,他感覺自己的腦瓜子有點嗡嗡的:“什麽話,什麽話這是?在這種地方待久了真就不會做人事、真就不會說人話了?難道因為人家老太太對自己孩子關心則亂的心情,就能讓她這個受害者被定性為犯錯之人了?你就能保證你永遠頭腦清醒、不會上當了?”


    花落皺著眉頭,眼神沒有聚焦,韓道也不知道花落在想些什麽。


    這個隻有19歲,估計還沒有形成完整世界觀和道德觀的領導確實需要教育。


    “如果沒有別的任務,你可以先迴去休息。今天我在這裏看著。”韓道語氣比以往都強硬了很多,即便花落一旦發火,說不準會把他拉去當成靈體、或者十二空理論的研究對象,他也不想多在乎了。


    雖然韓道自認為自己也沒有多強烈的道德意識,日常交流中該罵人罵人、走在馬路上該吐痰吐痰,但他不至於忘了做人最基本的東西。


    韓道決定今天他要守著孔阿姨的屍體,順便看看能不能用孔阿姨的手機聯係一下丁學義那個王八犢子。


    但是韓道都沒想到,他說完這句話後花落還真就轉身離開了,走的時候還不忘把孔阿姨家門輕輕地關上,幾乎沒有發出一丁點聲音。


    ------


    花落沒有迴家,而是推開了創世神明研究辦的門,隨後把自己鎖在了裏麵。


    花落拿出鑰匙,打開了研究辦書櫃下麵的幾個加鎖抽屜,抽屜裏塞滿了文檔盒,上麵有著“空間黑洞”、“連接點”、“異世界”、“誇父”、“周而複始”等等各種字樣。


    “哥哥,我感覺我遇上那個人了。”花落從抽屜最下方積壓的文件裏抽出一個牛皮紙袋,封皮上隻寫了“失蹤人員——創世辦部長花謝”幾個字。


    “你一直說我的感覺是很準的,說我的感覺可能就是一種靈體能力。所以他應該就是能接盤整個創世辦的人。我剩下的事情,就是想辦法去找你了。”


    ------


    韓道睜開眼睛。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幾點的時候實在熬不住睡過去的。


    他用孔阿姨的手機給備注著“兒子”的號碼打過去的電話沒有人接聽、同樣備注的vx也沒有人迴複。


    韓道拿出自己的手機,看了看時間,七點四十,這時候自己的母親應該醒了,隻等在職工食堂吃過飯就該迴家了。


    “媽,起床了吧?”韓道撥了個電話過去:“我今天出個外勤,跟著領導學習一下具體工作事項,你自己吃飯就好,不用給我帶了。”


    掛斷電話,韓道走到衛生間,放了個水以後準備洗把臉,但在看見洗手池上的鏡子後卻沒了這想法。孔阿姨異變後站在鏡子前麵的樣子又浮現在韓道腦海中。


    “砰砰砰。”


    敲門聲響起,韓道走過去打開孔阿姨家的門,門外是花落,抱著一個很厚的牛皮文件袋。


    “丁學義的資料。”花落把文件袋塞到韓道手裏,自己走到客廳沙發上坐下,靜靜地看著躺在旁邊的帶著骨刺的、沒有了雙足的孔阿姨。


    韓道嘴角略微上揚了一些,他關上門,坐到了花落旁邊,打開文件袋一頁一頁地閱讀著,他的表情一直沒有太大變化,但是花落能聽見韓道牙齒用力咬在一起的咯咯聲。


    ------


    丁學義在中專快畢業的時候,認識了一幫子玩兒直播課的人,他們有的在賣開網店的課程,有的在賣泡妞的課程,有的在賣健身的課程,剩下的基本都在賣賺錢的課程。


    他聽說南方玩這個的人更厲害一些,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反正他是信了,因為他看到那些人在喝酒唱歌的時候,往那些妹妹的衣領裏塞鈔票的樣子。


    丁學義在畢業的那天,說服了自己的兩個同學,決心帶著那兩個分別叫宋夢瑤和李倩冰的小姑娘去明珠市學習學習發財。


    他用“沒錢吃飯了一定會打電話給家裏要錢”的承諾換來了母親的支持,訂了三張火車票離開了家鄉。


    丁學義的運氣不錯,他在明珠市遇到了自己的好老師。


    在明珠市的第一年,他的老師“清塵子”包吃包住地教他怎麽發展下線去賣國學課程。學費也很便宜,隻需要支付一個李倩冰就夠了。


    這一年丁學義隻出門消費過兩次,在不是多好的地方,一次隻花八百塊錢。


    第一次是丁學義對“清塵子”師傅的答謝娛樂,他的師傅懷裏摟著一個丁學義很熟悉的漂亮女孩,下麵伏著一個丁學義雇傭的女孩,不停蠕動著。兩個女孩都專心地坐著自己的工作,看都沒看丁學義一眼。


    第二次是丁學義對“清塵子”師傅的答謝娛樂,他的師傅懷裏摟著一個丁學義雇傭的女孩,下麵伏著一個丁學義很熟悉的漂亮女人,不停蠕動著。兩個女性偶爾會看一眼丁學義,眼裏都有一種可以被翻譯成“感激”的眼神。


    第二年的時候,“清塵子”找丁學義的次數少了一些,他告訴丁學義,師傅領進門、修行在個人,還告訴丁學義需要去看市麵上所有的課程來包裝自己。


    丁學義知道母親給自己存了一筆娶媳婦的錢,但他相信這些錢如果用來投資自己,會換來更多的錢。


    這一年,丁學義花了二十七萬多,成為了一個僅次於“清塵子”的大師級人物。“清塵子”再一次走進丁學義家門——他自己租的大房子——的時候,正式邀請丁學義加入他的“集團”,並在“集團”裏正式宣布丁學義是他的首席大弟子。


    “清塵子”花費的邀請金也不太多,這是丁學義感謝“清塵子”給自己的引路,隻管“清塵子”要了一套一百四十來平的房子。


    第三年,丁學義多了一個師妹,名字叫李倩冰。


    也是這一年,丁學義和李倩冰分別成為了“國學課程”銷售界的龍頭之一。區別隻在於丁學義建立了自己的工作室“小義帶你學易”,發展下線出售“清塵子”的課程;而李倩冰則是作為課程管理人員直接幫“清塵子”出售課程。


    丁學義開始往母親的卡裏打錢,他相信自己馬上就能讓母親看到自己有多輝煌了。


    果然沒出丁學義的預料,第四年快過年的時候,他已經穩定了收入,他隻需要等著自己的下線給自己轉賬就可以了,至於下線是把課程賣給他們的下線,還是直接賣給客戶,丁學義根本不需要考慮。


    下一年的時候發生了一點點變故,雖然對丁學義影響挺大的,但是對丁學義的影響並不大:他的師妹變成了他的師母,之一。


    但丁學義該怎麽賺錢還是怎麽賺錢,倒也無所謂。


    有時候丁學義躺在他那張又大又有軟的床上時,會在想:自己他媽的來明珠市真是來對了,他賺到了錢,同樣也沒辜負當年帶來的兩個漂亮妞兒。她們有一個跟自己一樣混的風生水起,還獲得了一個多金老公,唯一可惜的是自己沒品嚐一下滋味。另一個躺在自己旁邊,生活中什麽也不缺。


    不知道過了多久,反正丁學義已經不知道每一天是幾月幾號、也不知道是星期幾了,有時候他都分不清現在是白天還是晚上。


    他偶爾還跟母親通個電話,他上一個電話是向母親要一點錢,真的隻需要億點點,他就可以全款買下一幢豪華大別墅、再雇上十幾個年輕貌美的傭人,接母親來明珠市享清福了。


    他覺得自己還真是又有才、又好運、又孝順的好人,至少自己“忙”成這個樣子,還不忘給母親偶爾報個平安。


    當然,等把母親接到明珠市來,他也不用再浪費時間打電話了,反正母親搬來以後就能看到她自己的兒子過得有多舒服。


    隻需要等母親把那億點錢給自己打過來,他就去買別墅,直接買一幢成品的,然後打電話告訴母親可以訂機票過來了。什麽也不需要帶,來了以後馬上讓傭人帶母親買新的。


    丁學義等了不知道多久,到底是一個小時,還是半年,他根本就分不清楚。


    那個140平的房子的幾個牆已經被他找人砸掉了,整個房子一半是客廳,一半是臥室。


    他的沙發上、茶幾上、大床還有躺在床上的宋夢瑤等幾個女孩身上全都擺滿了紅色的票子以及殘餘的各種各樣的粉末。


    這種日子,誰還願意管它到底過去了多久呢?


    ------


    韓道翻完最後一頁,把所有文件都重新放進文件袋裏麵,又輕輕地把文件袋放在茶幾上,至少他自己認為已經是輕輕地放下了,茶幾上發出“砰”的一聲。


    韓道昨天一整天對母親說了很多謊話,雖然沒幾句。但是母親知道自己兒子就在自己身邊,而且絕對不會餓著——雖然可能忘記吃飯。


    丁學義這幾年對母親說了很多真話,說的確實不少。但是母親知道自己兒子不在自己身邊,而且並不確定會不會餓著——雖然可能賺了不少。


    花落眼皮都沒抬一下,隻是用右手攏了攏本就應該向右偏斜的斜劉海。


    “我走在生活的道路上,胸口撞進了刀口。我咬牙堅持著繼續向前走,我相信不管誰的生活都總會有甜。”韓道的眼睛裏的光芒逐漸暗淡:“直到我看到了刀柄,它被握在名叫‘命運’的東西手裏,那裏也是路的盡頭。”


    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迴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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