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河劍君與平南天君緊跟著那雙鬢斑白的書生,穿過一道道浪花,進入一個個世界,隻是他們沒有在那些世界停留。


    金河劍君望了望平南天君,沒有繼續動手的打算。


    他心中一片惆悵,自己本是仙界的仙君,無論是圍剿北陰大帝還是鎮壓屍鬼仙域,都是奉命行事,職責所在,不能不為。


    但是,倘若連仙界都不是所謂仙界,自己又何必聽命於所謂的仙庭呢?


    他有一種精神理念,突然崩塌幻滅的感覺。


    曾經他以為正統的,沒想到根本不是正統。


    地仙界的界碑,帶給平南天君的衝擊更大。


    他為仙界而戰死,自以為死得偉大崇高,死後沒有得到公正對待,因此怨念滔天。而現在他突然發現自己好像死錯了,仙界根本不是他所想的那樣。


    兩人渾渾噩噩,也不知這個名叫許靖的書生要去哪裏,也不知自己究竟為何跟著他,隻知道跟上他的腳步。


    「你們跟著我做什麽?」


    那書生許靖迴頭笑道,「你們現在已經自由了,想去哪兒就去哪兒。」


    「自由?」


    金河劍君和平南天君各自苦笑,他們的確自由了,但也失去了方向,茫茫然不知此生為何。


    「既然你們無處可去,那就隨我去一趟祖庭。」書生許靖笑道。


    他跨過一片海浪,金河劍君和平南天君跟上他,元初大世界映入他們的眼簾。這座世界已經「魔化」了大半,大道扭曲。


    平南天君見狀,悲憤欲絕,愴然道:「當年我等將士奮力廝殺,才鏟除魔氛,仙界竟然連我們打下的江山都守不住!」


    「如果所謂的魔氛,不是魔氛呢?」書生許靖迴頭笑道。


    平南天君哼了一聲,麵色有些不太好看,低聲道:「這是我打下的江山,小兔崽子們……」


    他們穿過元初大世界,來到無量火海,等候渡船。


    渡船來了,船上的魔神看到他們,心中一驚,但還是老老實實的渡他們過無量火海。


    他們經過二郎真君的仙墓,仙墓劇烈震蕩,被鎮壓在仙墓中的絕世兇物散發出滔滔兇威,衝擊仙墓,讓無量火海不穩。


    「這座仙墓,隻怕鎮壓不住老君八卦爐中的東西了。」


    書生許靖道,「我們可以幫忙,讓仙墓可以多鎮壓一段時日。」


    平南天君冷冰冰道:「我乃仙界天君,二郎真君是魔君,我為何要助他鎮壓老君爐裏的東西?說不定被鎮壓在爐中的,是我仙界同道!」


    許靖含笑看著他,循循善誘道:「真的存在仙界嗎?沒有仙界,何來的魔?」


    「你!」


    平南天君一身屍氣劇烈動蕩,卻說不出話來。


    金河劍君祭起金河劍,道:「墓中之人一身正氣,定非惡人。我來助他。」


    平南天君哼了一聲,也催動修為,許靖微微一笑,身後六大洞天浮現,古老無比,扭曲星空。


    三人站在船上,各自道場爆發,各施法力,一時間仙墓四周異彩紛呈,將那滔天兇氣鎮壓!


    「你是仙人!」金河劍君和平南天君異口同聲道。


    剛才他調動道場,動用封印神通,正是仙道手段,因此兩人立刻看出他也是仙人,而且修為極高!


    書生許靖笑道:「你們是仙人,我自然也是仙人。」


    「隻不過,你這樣的仙君,我怎麽沒有聽說過,也不見過?」


    金河劍君道,「你若是在仙界,一定極為有名,我不可能不認識!」


    最近四萬多年都沒有人成仙,這書生許靖自然不可能這段時間飛升,


    若是之前飛升,又是仙界的仙君,自然是仙界有頭有臉的人物。


    而他卻從未聽說過仙界有這麽一號人。


    書生許靖笑道:「我是四萬八千年前渡劫。」


    「不可能!」


    兩人斷然搖頭,大惡人引發超級天劫,渡劫變得極為艱難,又打斷天路,讓人無法飛升。絕不可能有人在四萬八千年前渡劫!」我是在仙界渡劫。」


    書生許靖道,也是在仙界修成仙君。」


    「不可能!」


    兩人異口同聲,驚得那撐船的魔神連連向他們看來。金河劍君斷然道:「你若是在四萬八千年飛升,絕不可能修成仙君!到了仙界,想要修為每進一步,都需要立下赫赫功勞,沒有功勞,便沒有資源!」


    平南天君道:「我之所以在祖庭之戰舍生忘死,一個很大的原因便是我需要這等戰功,讓我獲得仙界更多的資源,更多的領地,修成至尊。最近四萬多年,仙界太平,你根本沒有立功的機會。」


    金河劍君點頭:「你能從人仙修到地仙,便已經算是進步神速。」


    書生許靖笑道:「我處在瀛洲,便是身在仙界。」


    他麵帶笑容,道:「我有一個很厲害的孩子,從仙界盜下一座仙山名叫瀛洲,我在那裏修成仙君。」平南天君道:「瀛洲很大,整個瀛洲的資源的確能夠支撐你修成仙君,但是你想突破到天君,便有些不夠了。」


    金河劍君心中微動:「你的這個孩子名叫許應?」


    許靖輕輕點頭,很是自豪。


    金河劍君道:「剛才許應便在瀛洲,我見過他。」


    書生許靖激動萬分,連忙道:「你見到他了?他在瀛洲?他去尋我了?」


    金河劍君道:「他是去尋你。隻是沒有找到你。他並不知道你從天海離開。」


    書生許靖怔怔出神,他一直在瀛洲修煉,屢次試圖潛入仙界去尋找許應,但許應飛升之後,便始終沒有再下來過。


    「他這次尋我,是已經報了昆侖之仇了?」他詢問道。


    金河劍君怔了怔,疑惑道:「你在瀛洲修煉,從未離開過嗎?你不知道嗎?他盜了瀛洲之後,從仙界下來,在路上被人截殺,不滅真靈被鎮壓了四萬多年。」


    書生許靖呆呆地站在那裏,一動不動。


    「我不知道。他隻是讓我在瀛洲修煉,外麵的事交給他……」


    他猛然大叫一聲,無量火海中,兜率之火衝天而起,那火仿佛怒火,帶著悲憤,在天空中炸開。


    他一直不明白為何這四萬年來許應從來沒有尋過自己,難道真的這麽忙,還是許應忘記了昆侖慘案在仙界享福?


    難道因為他是亂黨,許應需要避嫌?


    他有著種種猜測,最終在修煉到仙君境界後,再也坐不住,四處尋找離開瀛洲的辦法。


    他試圖從瀛洲偷渡到仙界,然而卻沒能成功。他嚐試著進入六大彼岸,卻發現外麵隻是虛空,無處可去。


    他沒能等到瀛洲黃庭彼岸與嵬墟的地磁洪流,而是在那之前,便發現瀛洲的海可能通往外界。


    於是他離開瀛洲。


    沒想到這次離開,錯過了父子相見。


    他更沒想到,許應這四萬多年不來見他,非是不想,而是被斬殺肉身元神,鎮壓一切,成為遊蕩在世間,***縱命運的不老神仙。


    魔神撐著船,這艘渡船終於來到無量火海的對岸。


    岸邊,玄武神獸載著蓬萊向這邊駛來。


    神婆飄浮在蓬萊仙山上,含笑看著船上的書生許靖。


    瀛洲太大,有世界之廣闊,金河劍君和平南天君走後,這裏便隻剩下屍仙屍


    鬼。許應得到濟覺佛子的相助,神智清醒,腦後有佛光流轉,如同一尊一心向善的少年佛陀。


    濟覺擔心他再度「犯病」,於是將佛祖佛珠掛在他的脖子上,要他時時刻刻催動佛珠。


    「你左手抓住佛珠,心中動一念便撥動一下珠子…….萬劫不複!」


    濟覺殺氣騰騰,突然一道佛光飛出,將一群屍仙打得萬劫不複,然後又跑迴來,滿麵佛光,向許應道,「上天有好生之德,阿應施主,你一定要潛心向佛,就像我一樣平和,才能不被大咒影響……超度!」


    「轟!」


    遠處的鬼仙在浩蕩佛音中炸開,化作屢屢青煙飄散。


    許應總覺得濟覺所謂的平和有些不太靠譜,這和尚眉清目秀,但所過之處,血流成河,當然死的是那些怨念滔天的仙屍修煉而成的屍仙鬼仙,也算是為民除害。


    這些屍仙鬼仙倘若逃出嵬墟,肯定會造成莫大的破壞,諸天萬界的煉氣士哪裏能敵得過他們?


    就在這時,突然天空晃動不休,瀛洲像是酒鬼的手抖個不停,大地深處,湧出道道霞光,衝天而起,在半空中匯聚成流!


    那霞光是地磁元力從地肺中噴出所形成的光芒,被混沌海的力量引動,漸漸形成一條粗達數百裏的洪流,直奔混沌彼岸而去!


    許應遙望混沌彼岸,心中微動,道:「濟覺,我要去一趟混沌彼岸,尋找我第一世留下的痕跡!」


    濟覺佛子唯恐自己不在他身邊,會讓他被大咒所控,連忙道:「我隨你一起去!」


    許應飛天而起,與濟覺一前一後衝入地磁洪流,向混沌彼岸而去。


    與此同時,許許多多屍仙鬼仙紛紛也騰空而起,向混沌彼岸飛來。


    他們被困在瀛洲,不知離去的道路,沒有平南天君的屍鬼仙域,他們隻會漸漸衰弱,腐朽,直至死亡。


    因此,他們也要尋找一條出路。


    濟覺見狀,立刻衝上前去,在地磁洪流之中與那些屍仙屍鬼大打出手。


    那洪流中還有幾位屍君,實力強橫,向濟覺殺來,濟覺的修為實力雖然不如他們,但佛法恰恰克製他們,借助地磁元力的洪流,與他們周旋。


    許應插不上手,想要動用佛珠,又擔心自己用了佛珠,便會被帝君的封印大咒所趁,隻好繼續前行。


    那片混沌彼岸被火海所籠罩,已經看不出本來的麵目,隻有混沌泥丸宮矗立在混沌仙火之中。


    許應來到泥丸宮前,腦海中不自覺的浮現出開啟宮門的道法,隨即雙手結出各種仙家符籙印記,印在宮門上。


    宮門向後退去。


    許應走入泥丸宮中,隻見這裏果然也有一口仙爐,隻是仙爐的規模要比黃庭府的仙爐規模大了許多。


    從爐鼎的頂端,一縷混沌之氣垂落,恰恰被這口爐鼎吸入。


    想來,這就是泥丸宮長生仙藥的原料!


    「這一縷混沌之炁,養活了無數儺師儺仙,讓他們可以長生。同樣,這一縷混沌之炁,也造成了無數儺師儺仙被收割,成為韭菜。」


    許應心中暗歎,不覺想起元狩的遭遇。


    現在他的眼界不凡,打量仙爐表麵的各種印記圖案,頓時將這些印記圖案代表的仙道奧妙了然於胸。


    他不知道自己在哪裏參悟出混沌泥丸宮的煉製方法,所以隻能來到混沌彼岸尋找線索。


    「第一世的我,曾經七次成仙,七次下凡,經曆的事情一定很多,去過的地方也肯定比我多得多。他說不定在哪裏遇到一位混沌成道的存在,從那人身上領悟出泥丸宮的煉製之法,於是造出此地,煉化混沌之炁為仙藥。」


    許應一邊揣摩仙爐的各種印記奧妙


    ,一邊揣測。


    漸漸地,許應發現有些不對勁。


    「這仙爐所運用的仙道符文和祖庭道紋,都是我之前學過的。隻是仙文道紋混雜著用。」


    許應目光閃動,低聲道,也就是說,混沌泥丸宮,我沒有去參悟什麽修行混沌之道的存在的道場,而是自己用從前所學過的法門,煉製了這口混沌仙爐,煉化混沌之炁為仙藥。」


    許應想到這裏,吐出一口濁氣,喃喃道:「我太厲害了。但我這麽厲害,讓我很難辦啊。」


    他不禁大是頭疼,第一世的自己沒有尋到混沌道場,抄無可抄,於是傾盡畢生所學,用自身之大智慧,竟然無中生有,生生創造出煉化混沌之炁為仙藥的法門!他以此法門,造就混沌仙爐,打造泥丸宮,造福天下儺師。


    但這也就給許應出了個難題。許應從前能夠開啟其他五大仙界洞天,都是參悟各個古老時代的強大存在的道場,學習這些古老強者的道法,因此悟出仙界洞天。


    而今,路是自己開的,道是自己辟的,他抄無可抄!


    許應歎了口氣,轉身出了泥丸宮,關上門戶,走出火海。


    他準備放棄。


    第一世的他尚未參悟出混沌道場,無法開辟仙界洞天,隻是打造泥丸宮和煉化混沌之炁而已。


    他尚未完全覺醒第一世的記憶,想要在此基礎上領悟出混沌道場,簡直不可能!


    他走入地磁洪流之中,眼前各種絢爛的地磁神光一晃而過,五顏六色。


    許應突然停步,迴頭望向混沌彼岸。


    混沌海無邊無際,彼岸像是海中飄搖的一片樹葉,泥丸宮便似樹葉上的一點火光。


    他猶豫一下,徑自在地磁洪流中坐下,自言自語道:「第一世的我能無中生有,創造出煉化混沌之炁的法門。他是我,我也是我,難道我就比不上我嗎?」


    他瞪大眼睛,就近觀摩混沌海,將自己這幾年參悟各大古老存在的道場之所得一一驗證,不知不覺間數日過去。


    突然,地磁元力洪流劇烈動蕩,轟然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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