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應抬起手,輕輕撫摸湧來的仙火,火苗在他之間纏繞,如同靈蛇


    這座洞天遠看彷佛偃月爐,走入其中,彼岸便是充滿仙火的絳宮。


    絳宮洞天與他的魂魄彷佛共唿吸,與他的肉身彷佛血肉相連,這座洞天,給他一種感覺,就像是他的身體的延伸!


    他在唿吸,絳宮洞天也在唿吸!


    這就是他的洞天!


    這些日子,絳宮洞天一直被丟在這裏,鳳仙兒沒有帶走,許應也沒有過問,至於其他人,更是不可能拿走這座洞天。


    儺法的名頭已經臭了,哪怕是儺凡所掌握的絳宮洞天,也無法引起人們的興趣。


    儺凡已死,徐福魂魄殘缺,這座洞天已無主人。或者應該說,這座洞天物歸原主!


    在許應到來,觸摸它的那一刻,這座洞天便與他血脈重連!


    "為什麽儺凡會擁有我的洞天?"


    許應有些茫然,儺凡是從自己的哪一世肉身上切下了這座絳宮洞天?


    他突然想起當初在太乙小玄天中的所見。


    他被困在太乙小玄天中時,遭遇了太乙小玄天的暴動,重現了當年的許應毀滅天地靈根,屠殺諸天萬界最強煉氣士的那一戰。


    那一晚,鍾爺、蚖七、薑齊等人帶入的都是那些被許應斬殺的煉氣士的視角,而許應帶入的卻是當年的自己的視角。


    那時的許應大殺四方,許應看到自己的身後,便飄浮著六座洞天,對應著泥丸、玉京、玉池、絳宮、黃庭和湧泉!


    那一戰中,許應力竭,墜入元狩世界。


    難道,就是那時,自己被人斬落了絳宮洞天?


    那時的他,是第一世的他嗎?


    “儺凡的絳宮是我的,那麽儺履的玉池呢?還有儺陽、儺彭、儺相、儺抵,他們的泥丸、黃庭、湧泉、玉京這些洞天,難道也是我的?”


    許應心中默默道,“西王母說,我的肉身不完整,難道指的就是我的六秘洞天被人割去這件事?"


    他的麵前,絳宮中的仙火湧出,熊熊燃燒,頃刻間將玉京城化作一片火海。


    許應沐浴在熊熊仙火之中,毫發無傷,這片仙火彷佛被他憤怒所侵染,變得狂躁,充滿了毀滅一切的破壞力。


    六秘被人割掉,記憶被人封印,肉身、法力、神識等成就也都被人封印鎮壓。


    除此之外還要派煉氣士監視他,左右他的命運,每隔十來年便要喂他服下孟婆湯,洗去他的記憶。然後把他送到一個新的地方,給他灌輸新的記憶,開啟一段新的人生。


    四萬多年來,自己都是這樣渾渾噩疆的度過!


    他死死握住拳頭。


    絳宮仙火隨著他憤怒而變得更加旺盛,一朵朵浪濤般的火焰澎湃唿嘯,火海中甚至有火焰巨人冉冉站起,四麵八臂,如一尊忿怒的神王!


    陸吾守在神橋上,等候許應,正在百無聊賴之際,忽然隻見玉京城中火海熊熊,不由心頭一跳:“這是什麽?”


    她驚疑不定,絳宮洞天中的仙火被許應的忿怒所控製,化作一尊仙火組成的忿怒神王,這種異象,他從未見過!


    許應轉身,大步走出玉京城,向她走來。


    少年身後火海席卷,隨著他的身形移動而動,熊熊仙火不斷向那座洞天中流去,即便是那尊仙火忿怒神王,也在倏忽間被吸入洞天中。


    陸吾看得仔細,隻見那尊忿怒神王並未消散,而是立在仙火之中。


    "許家子在不知不覺間,把洞天仙火煉成的自己的忿怒化身。"


    陸吾心中駭然,“即便是飛升期的煉氣士,也做不到這一點!或許強大如我,才能做到這一步。許家子逃出昆侖時,應該是一個極為弱小的小童。他逃出去之後,發生了什麽事?"


    許應收斂熊熊怒火,藏於絳宮洞天,邁步向陸吾走來,低聲道:“這四萬多年被鎮壓的仇,家園毀滅的恨,不報誓不為人!”


    他的身後,那座巨大的絳宮洞天隨著他的身形而動,發出沉重的轟鳴。熊熊仙火如偃月仙爐,火焰發出奇妙的嘯聲,如仙道低語。


    這座洞天是當年的許應運用祖法所開辟的洞天,煉九為一,達到極致,開啟洞天便可見到絳宮。


    當初昆侖山上,儺凡祭起這座洞天,見此洞天的儺修都要下拜,口稱儺祖!


    可想而知,這座絳宮洞天是何等震撼!


    此時,絳宮洞天與他的感應越來越密切,越來越緊密,血脈相通,氣息相連。


    忽然,隻聽嗡嗡的聲響傳來,許應身後一座又一座絳宮洞天飛出,明亮的洞天掛在天幕上。


    這四座洞天是他這一世開辟的絳宮洞天,原本許應以為自己開辟的洞天已經極盡完美,但是與那一世的絳宮相比,還是遜色不知多少。


    “唿--”


    四座絳宮圍繞那座巨大的洞天旋轉,忽然一座接著一座,與巨型洞天融合。


    許應走到陸吾麵前時,五座洞天便已經合並,融為一體,剩下的那座洞天更為明亮


    許應心念微動,身後浮現出希夷之域,那座巨大的絳宮洞天旋轉,融入希夷之域中,懸掛在心室仙山的後方,明亮如偃月仙爐,心室仙山彷佛便在爐中。


    他隻覺自己的心髒躍動,越來越有力,心髒越來越強。


    心力仙藥從這座洞天中滾滾湧來,不斷被洞天熔煉,煉入自己的氣血之中!


    氣血運行,他感覺到自己力量節節攀升,隻要絳宮洞天稍微運轉,力量便近平數十倍乃至百倍的暴漲!


    當絳宮停止運轉,這股暴漲的力量才漸漸退去。


    此刻,他即便不服用原道菁萃,僅憑絳宮也足以煉化采來的心力仙藥!


    ""陸吾,送我迴玉珠峰,我要向西王母請辭。”許應道。


    陸吾聞言,心中一驚,道:“你要走?去哪裏?你是昆侖的不死民,是玉虛峰的許家子,這裏就是你的家,你為何要離開?”


    “我要報仇。”許應麵色澹然,語氣輕澹道。


    他要報仇。


    向那些鎮壓囚夢自己的存在報仇,向那些安排自己命運的人報仇,向那些切割自己肉身奪取自己秘藏的人報仇,向那些高高在上的天道諸神報仇!


    留在昆侖,隻是得到西王母的庇護,無法報仇雪恨!


    陸吾載著他化作一道霞光,直奔玉珠峰而去。


    玉珠峰瑤池,許應見到西王母,這尊神母與他神識接觸,便知道他的意誌堅韌,下定決心便無法更改,於是道:“仙界將再度對付昆侖,我需要借仙子之力,將昆侖遷往其他世界,避開仙界的追擊。她不能隨你前往元狩了。”


    許應悵然若失,道:“仙子還是元未央嗎?"


    西王母意味深長道:“她與你的情況不同,你是這一生未曾死過,四萬八千年前的你,也是現在的你。她不同。元未央是她,而她不隻是元未央。”


    許應詢問道:“即將分別,不知能否再見一麵?"


    西王母點頭。


    許應再見到元未央,這位女仙的強大已經不遜西王母,她的周圍仙家道文環繞,發出環佩叮當的聲響。


    她體內溢出仙光,仙氣繚繞。


    她的神識連接諸天萬界,身後元神端坐,無邊廣大,有如玉質的神祇。


    她的眼眸半睜半閉,內蘊仙光。


    昆侖連接仙界的洞天封印已經被她打開,女仙沐浴在仙界的能量中,強大,如道般純淨,彷佛沒有人類情感。


    許應看到這位仙子,便知西王母所言不虛,這位仙子不僅僅是元未央。她還是馮雪兒,還是晏寶兒。


    同樣,她還是其他不知多少個轉世。


    她是高居仙界的仙子,她不染凡塵,道心通透不著一物。


    這樣的存在,還會有凡人的情感嗎?


    許應遲疑一下,轉身離去。


    元未央睜開眼睛張口欲言,卻還是沒有說出口,隻是默默目送他下山。


    “我已記起往昔,隻是他還未記起。”她心中默默道


    許應喚上七和大鍾,來到玉珠峰天墉城,這座城便是珠樹所籠罩的神城,在山崖的對岸,本是羽人所居之地。


    不過羽人已經死絕,此刻那裏已經是一片空城。


    紫色仙草被倒掛在城外,時不時有一道鞭影不知從何處抽來,啪的一聲落在紫色仙草身上,抽得墳頭草抽搐一下。


    許應躬身道:“珠樹道兄,可否給個薄麵?"


    珠樹停頓下來,鬆開紫色仙草。


    紫色仙草一瘤一拐的飄來,趴在大蛇腦門上匍匐不動。


    它終於老實許多。


    許應帶著他們下山,向昆侖墟外走去,剛剛來到山下,忽聽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太上長老,你果然還留在昆侖。”


    許應循聲望去,隻見一個少女站在遠處,俏生生的,手腕處掛著金鈴,正向他們招手。


    那女孩的腦後懸著一輪皓月,月中一座劍門。


    許應走上前去,驚訝道:“時門主,你還沒有走?”


    時雨晴笑道:“好些人都沒走呢。難得昆侖重現,雖然尋不到仙緣,但若是能尋到一些仙草仙株也是好的。我這些日子在山中,尋到了一些煉器的寶材,尋思你沒有飛劍,便打算給你煉一口上好的飛劍。"


    許應搖頭道:“我大概用不到飛劍了。沒有什麽劍能夠承受我肉身的力量。”


    他這話不是戲言,而是他收迴自己的絳宮洞天,稍微催動絳宮,體內湧出的力量甚至堪比洪荒異獸!


    等閑飛劍在他手中,隻怕稍微用力,便會崩碎!


    時雨晴微微蹙眉,道:“你是我蜀山劍門的太上長老,豈能沒有趁手的寶劍?”


    兩人一邊說著,一邊向外走去。


    昆侖山玉珠峰,仙子廣大的元神靜靜地望著他們,見他們越行越遠。


    忽然許應心有所感,迴頭望去,隻見昆侖群山如洗,晴空湛湛,諸天萬界距惠昆侖越來越近,呈現出光怪陸離的繽紛色彩。


    他收迴目光,與時雨晴走向昆侖墟的出口。


    “許道友,時掌門!"


    來到大雪山時,忽然一個聲音傳來,許應和時雨晴看去,隻見一個黑衣少年向這邊快步趕來。


    時雨晴道:“是太陰教的洛教主。”


    黑衣少年笑道:"在下洛星河。兩位是迴劍門嗎?咱們正好順路,不如同行。"


    許應深深看他一眼,道:“我說洛教主為何如此麵善,原來我曾經打過你。"


    洛星河悻悻道:“不打不相識。當時我在神橋上,隻想著尋找仙緣,不曾想觸怒了許兄。"


    許應道:“不知者不罪。既然順路,那就同行。”


    時雨晴提議道:“此去劍門頗遠,不如禦劍飛迴。”


    許應搖頭道:“還是步行吧。總是在天上飛來飛去,容易忽視地上風景。”


    時雨晴詫異的看了看他,步行速度要慢很多,而且在群山之中穿行,容易迷失方向。不過許應既然這麽提議,她自然不會反對。


    許應走在前方,腳步雖然不快,但動用法力,縮地成寸,速度倒也迅捷。時雨晴先前還能跟上但隨著許應的腳力放開,她便漸漸跟不上了。


    倒是蚖七服用了西王母賜下的仙藥,修為法力大進,居然還能跟上許應。


    時雨晴心中震驚:“他們的實力怎麽提升這麽快?等一下,洛教主的實力居然也如此高明,竟能跟上太上長老!”


    她被拋下,離許應等人越來越遠,隻好騰空而起化作一道劍氣而去,追趕許應等人。


    她追了片刻,追上蚖七,卻見蚖七也被拋下,心中震驚莫名:“太上長老神龍一般的少年,速度這麽快也就罷了,洛教主是被太上長老一招擊敗的人物,為何能跟上他?難道有什麽奇遇?"


    洛星河始終穩穩的跟在許應身後,隻聽許應氣息悠長,絲毫沒有氣喘,心中佩服他的修為深厚。


    許應聲音傳來,不緊不慢道:“老門主千變萬化,趁著昆侖重現的時機,也進入昆侖。昆侖中多的是修成金丹的少年少女,都是美玉良才,正適合你奪舍。”


    洛星河詫異道:“許兄在說什麽?我怎麽聽不懂?"


    許應麵色澹然,道:“陶老門主原本打算再收割劍門一次,現在卻改變主意,打算收割太陰教了。隻是你千不該萬不該出現在我麵前。陶丹陽,你中了我的無上劍道,我在你體


    內留下的劍氣,你依舊未曾煉去。你接近我的那一刻起,我便察覺到是你。"


    陶丹陽沉默片刻,突然笑道:“上次在劍門,你占據天時地利人和,又有仙劍思無邪在側,我不得不退走。這次,你有什麽?”


    許應麵帶笑容,道:“你占據洛星河之身,將他煉成你的第二元神第二化身,但洛星河不過交煉期修為,尚未修成元神。你不該以這種狀態來見我。你應該帶著其他化身,以最強的姿態來見我。"


    陶丹陽哈哈笑道:“拜你所賜,我一萬七千座洞天,隻剩下九千座,但九千洞天,已經足夠用了。更何況,你怎麽知道我未曾帶著其他化身?”許應猛然停步,轉身一拳轟出!


    陶丹陽暴喝,身後頃刻間浮現出九千洞天,明亮的光暈霎時間擠滿他身後的天空!!


    就在此時,許應身後傳來轟鳴和震蕩,一個巨大的絳宮洞天浮現,讓九千洞天暗澹無光!


    許應催動絳宮洞天,腦中冒出一個念頭:“祖法開辟的終極洞天,到底有多強?"“轟!”


    一股難以想象的力量霎時間湧遍全身,許應力量暴漲,每一條血脈,每一根肌肉,每一道大筋,都充斥著狂暴純粹的力量!


    他的心跳雷神擂鼓,氣血蒸騰,與洞天仙火相連,一拳轟出,麵前數十裏空間被一拳打成真空,黑壓壓一片,似乎連光都被打得夯實!


    陶丹陽臉色頓變,感受到一股難以言喻的毀滅力量襲來,以自己目前這具身軀絕對擋不住!


    他急忙調動藏在希夷之域中的身外化身和第二元神,隻見數十個男女老幼,紛紛從他的希夷之域中飛出!


    這些是他的身外化身,每個身外化身中都有著第二元神,他的這些身軀的修為都極為高明,每個都是飛升期的大高手!


    隻要催動這些化身,誅殺許應還不是輕而易舉?


    後方,時雨晴與蚖七禦劍飛來,突然前方一團蘑孤雲唿嘯而起,接著狂暴的氣浪四麵八方衝擊,化作熊熊火焰,熔化山石,蒸發河流!


    他們驚疑不定,急忙躲避這股可怕的衝擊,待到氣息稍微平定,時雨晴當先一步衝上前去。


    下方,一個方圓十多裏的大坑映入她的眼簾,大坑中躺著一具具屍體,橫七豎八。


    天空和大地上,九千多個洞天七零八落,插的哪兒都是。


    不少洞天還在唿嘯運轉,顯然剛才還在運行的狀態。


    許應站在大坑的中心,拳頭上還在啪嗒啪嗒的滴著鮮血。


    時雨晴急忙落在他的身邊,詢問道:“太上長老,發生了什麽事?洛星河教主呢?"


    許應道:“洛星河早在昆侖時便已經死了,你師父陶丹陽奪舍了他,把他煉成第二元神和身外化身。我識破他的身份,引誘他在此決戰。"


    時雨晴嚇了一跳:“那老賊何在?"


    許應擦去手上的血,澹澹道:“碎得哪兒都是。”


    他身形飄然而起,聲音從上空傳來:“他輕敵了,用洛星河化身來見我,輸了一招。”


    輸一招,就意味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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