愁容老者和竹嬋嬋像是一對行屍走肉,腳不著地的飄在許應、七和大鍾麵前,紫色仙草飄在兩人之間,根須飛舞,控製著他們。


    “阿巴阿巴!”兩人翻著白眼,向許應等人說道。


    這一幕著實嚇人。


    “鍾爺是唯一能克製墳頭草的,為何也跟著七爺瑟瑟發抖?”許應大惑不解。


    紫色仙草能紮入人的五官,深入人們的希夷之域,鎮壓元神,即便是金不遺這樣的狠鳥,也會被它所控製。但這些大鍾都沒有,因此不會被紫色仙草控製。


    紫色仙草的戰力雖然很強,但是比大鍾還是要遜色很多,如果它們打起來,肯定是大鍾更勝一籌。


    許應旋即醒悟,心道:“鍾爺豁達,所以瑟瑟發抖。”


    不知過了多久,愁容老者幽幽轉醒,他感應不到自己的元神,也感應不到神識、元氣!


    至於他移植其他人的洞天,當然也無法感應!


    最可怕的是,他所有煉氣士境界,曾經打開的一個個體內玄關,像是都關閉了!


    現在的他,就像是個普通老人。


    愁容老者定了定神,這是他負責監視許應以來,從未出現過的事情。從前許應就算修煉,最多也就是修成大雄,然後便被他們發現,灌孟婆湯。


    現在,許應居然開始反殺,讓他成為了階下囚!


    他至今還不知自己因何而敗!


    愁容老者打量四周,卻見自己並非階下囚,而是身處一間尚且算是整潔的房間中,自己正躺在床上。


    他坐起身來,向外走去,隻見外麵傳來嘈雜人聲,很多人從外麵打獵歸來,這些人衣著簡樸,拖著巨大的獵物,吃力前行。


    他們的服飾,很有古意,像是大商時期的人。


    讓愁容老者驚訝的是,這些看起來很普通的人,居然很多都是煉氣士,而且修煉了攤法,或多或少都開啟了一兩座洞天。


    他放眼望去,眼前青山碧水,一望無際,浩瀚的水麵仿佛將青天藏在水下,水天一色,如玉空明,令人心曠神怡。


    “雲夢澤。”愁容老者心道。


    他這時才注意到身後有一株扶桑神樹,一隻巨大的金烏蹲踞在神樹之上,一些商民正在幫金烏理順羽毛。


    那金烏太老了,瞌睡連天。


    “你醒來了?”


    許應的聲音傳來,愁容老者循聲望去,隻見許應換了一身商民的衣著,正在傳授一些商民道法,講解修煉之妙。


    商民喜歡穿白絲織就的衣裳,比較寬鬆,許應也一身白衣,頗為儒雅隨和。


    愁容老者走過去,聽到他講解的是元育八音,不由心頭微震。


    這是遠古時期以仙道符文所書寫的仙法,上古煉氣士看不懂,無法直接修煉,所以要進行注解。


    沒想到就這樣把這門功法直接傳授出去。


    許應讓那些商民自己參悟,向愁容老者道:“他們是大商時期,躲避戰亂和徭役而離開元狩的商民,居住在魚腹之中,又叫魚腹之民。不過魚腹世界已經被毀,所以我護送他們來到此地定居。”


    愁容老者道:“難怪他們如此敬仰你。雲夢澤出現,你便開始擺脫我們的操控。當初你通過石城,前往天路,這個舉動讓我們都意料不到。等到我們尋到你時,你已經開始整頓自己的道法神通了。”


    他有些惋惜,倘若早一點尋到許應,也許就不是今天的結果了。


    許應與他並肩而行,瀏覽商民新建的城市和村鎮,不緊不慢道:“你從何時開始負責我的事情?”


    愁容老者知道自己的性命落入他的手中,當機立斷,道:“祖龍六百四十年。那時,我是峨眉山煉氣士。祖龍祭天,生出很大的動亂,死了很多人。我的前任便是在那之後尋到我,讓我負責你的事情。”


    許應好奇道:“祖龍察天,發生了什麽事?”


    愁容老者瞥他一眼:“你不知道?”


    許應笑道:“我怎麽會知道?”


    愁容老者道:“具體情形,我也不甚清楚,隻是聽說當時祭天,你是其中一個祭品。”


    許應麵色一黑。自己是祭品?


    愁容老者道:“那時我本在峨眉山修煉,已經是飛升期煉氣士,但我也知道,我此生已經到頂了,沒有任何希望飛升。”


    他歎了口氣,道:“今後我就算還有兩三千年可活,也隻是虛度歲月。其實對所有煉氣士來說,都是一樣。能修煉到飛升期的煉氣士,哪個不是天才?天分極高。但哪個不是被天劫壓得喘不過氣,感覺飛升無望?”


    他雖然輕描淡寫,但許應可以體會那種絕望之情。


    所有人飛升的路都被堵死,任你是絕世天才,也不可能飛升!


    “直到那一天,前任尋到峨眉山金頂,找到了我。”


    愁容老者道,“他告訴我,他功德圓滿,即將飛升仙界,需要尋找一個繼任者。他向我說了繼任者的任務,我目瞪口呆,半晌都沒有迴過神來。他告訴我,隻要我辦好這件事,將來功德圓滿,便可與他一樣,飛升成仙。”


    許應搖頭笑道:“你信了?”


    愁容老者道:“我當然不信。但他當著我的麵渡劫,天道世界的周天正神紛紛出現,天劫隻是象征性的降下幾道雷劫,這才不容我不信。”


    許應失聲道:“你的意思是說,他真的飛升了?”


    愁容老者道:“千真萬確。”


    許應追問道:“他渡過了天劫?”


    愁容老者道:“很輕鬆。他的天劫籠罩範圍,隻有方圓數裏,別說他那樣的飛升期煉氣士,隻怕就算是剛剛修成元神的煉氣士,也可以渡過。”


    許應道:“你看著他飛升?”


    愁容老者點頭。


    許應驚愕不已,天劫強度,也是可以人為控製的?


    他忍不住道:“天劫被人控製,說明天劫根本不公!高高在上的人,可以控製天劫的強弱,想讓誰飛升就讓誰飛升!為什麽不反抗?為什麽不推翻這種不公?”2


    他大聲道:“符毅,你們不應該仇視那個最後飛升的人,你們應該仇視掌控天劫的人,是他們不讓你們飛升!”


    愁容老者麵色古怪的看著他,等待他說完,這才冷笑道:“你想造反?”


    許應愕然,喃喃道:“不應該嗎?”


    愁容老者冷笑道:“當然不應該!你知道上頭是什麽?是仙界!你造仙界的反?仙人一根指頭便能碾死你!再說了,仙人的能力這麽大,給後輩開一扇怎麽了?對其他所有人的門,不還是關著嗎?怎麽就不公了?要


    怪,就怪那個超級飛升者!”


    他惡狠狠道:“是他把天劫推到所有人都無法渡過的地步,是他卷死所有人,是他毀了煉氣!也是他,製造了吃雄仙的慘劇!”


    他戾氣勃然,怒聲道:“你以為我想吃攤仙?你以為那些煉氣士想吃攤仙?還不是被那個超級飛升者逼得?沒有他,就沒有這麽多的惡!”


    許應愈發錯愕。


    愁容老者喘了口粗氣,繼續道:“我見識到我的前任飛升之後,便激動起來,意識到這會是我唯一一次跳出煉氣士階層,飛升到仙人階層的機會!我要飛升,我要成仙,我才不要和其他煉氣士一起爛在下界!”


    他麵目猙獰,惡狠狠道:“我不要和他們一樣,像蛆蟲一樣活著!我要成為人上人,我要成為仙人!我要這天道,也臣服於我!”


    他成為了繼任者,負責不老神仙一事。


    至於北辰子和玉棠,都是後來加入。


    許應忍不住打斷他,道:“符毅,天路斷了,你的前任是如何飛升的?”


    “什麽天路?”愁容老者沒有聽懂。


    許應道:“天路就是飛升者飛升時經過的道路。這條道路是由天地靈根組成,中間有天路驛站。第一座驛站,便是太乙小玄天。諸天萬界的仙人飛升到這裏,服用原道菁萃,化去體內的凡塵之氣。不過,這條天路已經斷了!”


    愁容老者怔了怔,哈哈笑道:“一派胡言!渡劫飛升,何須經過天路?自然是直接飛升到仙界!”


    許應搖頭道:“你觀看過周齊雲渡劫,理當知道,仙界和凡間之間,還隔著一座天道世界。可見飛升,不是一蹴而就,直接飛升到仙界。路上,肯定有中轉!”


    愁容老者呆了呆,笑道:“你懂個屁,你又沒飛升過!我親眼所見,還能有假?”


    話雖如此,他心中卻不再那麽自信。


    許應笑道:“我自然沒有飛升過,但我去過天路,就是小石城帶我去的那條天路。天路上,我見過仙宮,有許多飛升經過那裏的仙人留下了他們的墨寶。”


    愁容老者哈哈大笑,搖頭道:“飛升肯定不止這一條路,肯定還有其他路。我們是為上頭辦事的,上頭


    肯定會為我們開後門!我們和那些渡劫飛升的苦哈哈不一樣!”


    許應將信將疑,喚來七,道:“七爺,你和鍾爺準備一下,咱們前往娥眉金頂。”


    他轉過頭來,向愁容老者道:“符毅,既然你的前任已經飛升,那麽他的飛升地一定還在。咱們去他的飛升地看一看。”


    愁容老者也恨不得立刻便飛迴娥眉,聞言連連點頭。


    許應唿喚竹嬋嬋,道:“嬋嬋,要不要一起去娥眉金頂?”


    竹嬋嬋木然的轉過頭來,向他道:“阿巴阿巴。”


    這少女的腦後,有紫色的草葉子在晃動。


    許應無奈:“隨你吧,不要玩廢了。”3


    “阿巴阿巴。”


    許應抓起愁容老者,跳到現出真身的七額頭,大蛇長達三百多丈,還隻是少年,尚未成年,散發著一股洪荒巨獸的強悍氣息。


    這氣息激得金不遺從睡夢中醒來,擦了擦嘴角的口水。


    七唯恐被它盯上,慌忙催動劍氣,身形漸漸騰空,劍氣繞體,破空而去。


    他雖然覺醒洪荒巨獸的血脈,但還是一個妖族煉氣士和雄師,這身氣血當真是雄渾絕倫,已經可以與成年巨獸媲美。


    他非常出色,隻是大鍾、金不遺和紫色仙草的實力太強,將他比了下去。


    七飛行良久,終於來到天地解封後的娥眉,隻見這裏的山嶽比九疑山有過之而無不及,到處都是巍峨壯闊的奇山峻嶺,甚至有的山嶽上方還有飛升霞光垂落!


    與其他地方洞天福地不同,這裏的飛升地往往裸露在外!


    每一處有飛升霞光的地方,都是一處金頂,有著金碧輝煌的宮闕,鼎盛時期,曾有不計其數的煉氣士在此修行!


    甚至現在,許應還可以看到群山之中,有煉氣士飛過的身形,顯然在這個時代,還有不少煉氣士來到這裏棲身。


    愁容老者東張西望,搜尋一番,抬手指向其中一座金頂,道:“我前任就是在那裏飛升!”


    七飛去,落在那座山巒的金頂上。


    此地有宏大壯觀的宮闕,宮中有些年輕煉氣士,見到巨蛇落下,紛紛前來觀望。


    有人認得許應,歡喜叫道:“是許公子,是不老神仙!”


    許應望去,應該是徐福的門生,隻是不記得其人姓名。


    愁容老者快步來到金頂上的飛升霞光下,道:“我前任便是在此飛升!許應,他就在此地,飛升仙界!”


    許應仰頭望去,心念微動,霞光四周的空中,啵啵啵浮現出無數隻大大小小眼睛,從各個角度觀察這道飛升霞光。


    這些眼睛是天之眼,天數便是用這種天道神通,觀察出許應的戰神八法的破綻。


    許應觀察良久,突然催動元道諸天感應,無數強大的神識深入霞光之中,順著霞光的來源往虛空深處鑽去。


    “轟隆!”


    天空中突然電閃雷鳴,雷霆動蕩,數量越來越多,哢嚓哢嚓劈在他們四周。


    許應將元道諸天感應催動到極致,心道:“倘若未央在這裏,有她與我聯手,我便無須如此吃力了。對了,城中不知是否有新的胭脂.……”1


    他剛剛想到這裏,突然天空轟隆震動,一道巨大的深淵,被他的神識感應從虛空之中拉了出來!


    那道深淵,亙在天地間,飄浮在天空中,深邃無比!


    峨眉群山山峰太高,深淵便仿佛扣在他們的頭頂,帶來極大的壓迫感!


    “不要過來!”深淵中,有血肉蠕動,上半身是人,正在衝著他們揮手。


    許應神識動蕩,被震得無法將深淵鎖定,隨即那道可怕的深淵緩緩被天空所吞沒,漸漸消失!


    許應斷去神識,抓起愁容老者的衣領,將他提到麵前,冷笑道:“你的前任,沒有飛升到仙界,而是飛升到深淵中去了!”


    愁容老者臉上的驚駭還未消失,就在剛才,他看到有一具具仙人的屍體,飄浮在深淵的最深處,仿佛溺亡的人們漂浮在水麵上!


    他麵色灰敗,萬念俱灰,過了片刻道:“許應,你想知道什麽?”


    許應遲疑一下,道:“許家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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