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攤開驗狀,蕭萬平的目光,第一時間落在死亡時間上。


    “死者死於亥時兩刻到亥時五刻之間。”


    這與實際的死亡時間,亥時三刻到亥時五刻,僅差一刻鍾。


    在這驗屍技術落後的古代,已經相當難得了。


    蕭萬平不禁暗讚大理寺的專業。


    目光往下移,蕭萬平眼睛眯成一條縫。


    “死者左手食指和拇指下端,接近虎口處有繭,疑經常握著物件所致。”


    看到這句話,蕭萬平與裴慶對視一眼,同時看到彼此眼裏的狐疑。


    “你過來。”


    裴慶喚來驗屍官。


    “你說左手有繭,是什麽原因造成的?”


    驗屍官迴道:“大人,這繭子造成的原因有很多種,比如常年握著繩子,或者棍棒一類的硬物,都能造成這樣的繭。”


    “繩子?棍棒?”蕭萬平滿臉困惑:“可為什麽會在左手?”


    裴慶再與蕭萬平對視一眼,兩人幾乎同時喚道:“範將軍!”


    “什麽事?”範卓腳下不動,瞥了兩人一眼。


    裴慶一笑,拱手說道:“殿下,你來問吧。”


    蕭萬平也不客氣,徑自問道:“你們四皇子,是左撇子?”


    “什麽左撇子?”範卓不懂。


    這個世界還沒這個稱唿。


    蕭萬平改口:“咳咳,薑不幻是左利手還是右利手?”


    “當然是右利手。”費興權搶過話。


    這就奇怪了,一個右利手的人,怎麽繭子全在左手?


    莫非,在自己歡樂時,他喜歡用左手?


    按下這個惡趣味,蕭萬平問道:“裴大人,你怎麽看?”


    “老臣見過不少右利手的人,左手也會有繭,比如那些編織草履、雕刻陶藝的手藝人,還有,常年左手持弓,右手搭箭之人,左手也會有這樣的繭子,這點咱們按下,姑且標記成疑點,往後再論。”


    話音一落,範卓立即迴道:“不錯,我們四皇子喜歡狩獵,經常持弓。”


    “原來如此。”


    蕭萬平也沒多想,繼續看下去:“死者左上大牙有出血跡象,應是死前咬合所致,嘴裏並未發現任何異物。”


    剛要問,裴慶就出言解釋:“嘴裏沒發現異物,說明死者死之前,沒有被塞住布條或者木塊之類的,也就是說,薑不幻死之前,他是有條件喊叫的。”


    “有沒有一種可能,薑不幻的嘴巴,被兇手清理過?”蕭萬平問道。


    “不可能!”裴慶立刻否決:“左上大牙有出血,說明薑不幻死前咬合力度極大,若有物件堵住他的嘴,不管如何清理多少都會留下一些碎屑。”


    “那他為什麽不唿救呢?”蕭萬平繼續問道。


    “興許是死者死之前,已經喪失了意識,具體如何,須剖屍檢驗。”


    說到這裏,裴慶歎了口氣,看了一眼範卓。


    蕭萬平知道,他的意思是薑不幻死之前,很可能吸入迷藥一類的藥物。


    要知道是否如此,必須解剖屍體。


    “他們不可能同意的。”


    “微臣知道,所以咱們先假設他是中了迷藥,看看其餘線索,能不能將此案破了?”


    兩人繼續看驗狀。


    最後一行,寫著:


    “死者喉骨比常人鬆動,右臀上一寸處,有一兩寸大小的傷疤,原因皆不明。”


    原因不明,那隻能靠經驗了。


    蕭萬平轉頭看向裴慶。


    “喉骨鬆動,或死前被人毆打,或生前喉骨受過傷,又或者天生如此。”


    說完,裴慶頓了下,再次問驗屍官:“這傷疤,是新是舊?”


    “迴大人話,是新傷疤,應該是一個月左右之前造成的。”


    聞言,蕭萬平立即看向費興權。


    “費相,一個月之前,你們皇子可曾在後腰受過傷?”


    費興權極力思索半晌,方才迴道:“一個月前?那時衛四皇子還在皇宮,老臣並未聽說他有受過傷。”


    “不,四皇子的確受過傷。”


    範卓突然補充道。


    “怎麽迴事?”蕭萬平眉頭一皺,看向範卓。


    “上個月好像初九左右,四皇子心血來潮,想去狩獵,剛好是本將軍陪同。”


    “他帶著府兵衝進獵場,費相也知道,那獵場樹木高大,枝繁葉茂,視線不佳,四皇子不小心被自己府兵誤射,傷的,就是在右腰間。”


    “幸好當時那府兵及時發現,留了力,四殿下才沒有重傷,隻是箭頭鑽進了腰間。”


    聽完,費興權捋須道:“此事我怎麽不知道?”


    範卓迴道:“不光是你,衛國朝堂盡皆不知。”


    裴慶旋即出言:“皇子被誤傷,乃是大事,為何你們會不知道?”


    範卓低頭不語。


    揚嘴一笑,蕭萬平出言道:“薑不幻出使我大炎在即,如果受了傷,沒準衛帝臨時換個皇子來,那功勞就不是他的了,沒準從此與東宮之位無緣,這絕對是薑不幻不願看到的,因此隻能隱瞞傷情了。”


    眾人恍然。


    費興權問道:“是這樣的?”


    事情被說破,範卓也隻能如實迴道:“當時四殿下千叮嚀萬囑咐,此事不可聲張,我也不好說什麽。”


    見此,裴慶點點頭。


    雖然傷勢吻合,但他還是謹慎,再問驗屍官:“箭傷可會造成這樣的傷疤?”


    “迴大人話,有可能。”那驗屍官迴道。


    聽到這句話,蕭萬平眉頭一擰。


    他總覺得腦海裏有道靈光遊走,可就是抓不住。


    到底是什麽呢?


    這次,他沒去敲腦袋。


    範卓雙手握住刀柄,刀尖駐地。


    “怎麽樣,問了半天,知道兇手是誰了嗎?”他神情還是那般倨傲。


    “嗬!”


    蕭萬平一聲冷笑:“範將軍,這些線索你也聽到了,那你查出真相了嗎?”


    “你...”


    範卓語塞,隨後道:“本將軍告訴你,此間發生之事,我會立即用軍鴿傳信迴大衛,你們隻有三天的時間。若三天找不到兇手,就等著迎接我大衛兵鋒吧。”


    說完,他帶著衛國使團的人,先後離開了現場。


    傳遞軍情,軍鴿最快。


    從興陽城到歸雲邊境,不用三天時間即到。


    但軍鴿有時也會在空中迷失方向,或被人打落,但凡有緊急重要的劇情,會同時采用兩種方式傳遞。


    一是讓傳令兵騎上快馬,攜帶軍情迴去。


    其次便是軍鴿。


    兩者同時進行,確保萬無一失。


    但此時衛國使團誰都不能出懷遠館,範卓隻能采用軍鴿傳遞了。


    “殿下,這該如何是好?”裴慶眉頭皺成一團。


    “不是還有三天時間?”蕭萬平咧嘴一笑,渾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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