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挽見雲清總算是好了,又是驚喜又是有些不解道:「大姐,既然你已經好了,剛才為什麽不與她們計較?」


    雲清神色有些疲倦的看了雲挽一眼,雲挽這才注意到,大姐仿佛一瞬間老了許多。


    倒也不是老,隻是整個人看著懨懨的,沒了往日那股精氣神兒。


    雲清見雲挽眼中的擔憂都快溢出來了,強扯出一抹笑道:「我去睡一會兒,養足了精神在收拾她們!」


    「……好,總之大姐好了就好!」雲挽原本還擔心,雲清會這樣癡傻一輩子好不了呢。


    「……」


    好麽,有什麽好的,若是有可能,她倒寧可一直傻下去。


    雲清從來都不是遇事喜歡逃避的,可是如今,她卻隻想龜縮起來。


    清醒之後要麵對的,血淋淋的現實。她覺得自己受不住。


    可惜,日子還是要照過,她還有三個年紀不大的孩子……


    雲挽服侍著雲清睡下後,有些狐疑的退了出去,她本來以為,大姐就算哪天真的好了,也會痛哭一場,畢竟陛下已經去了。


    想不到她表現的居然這麽平淡。


    殊不知最難過的時候無非是哀莫大於心死。


    ……


    睡醒後,已經是傍晚了,雲清獨自一人來到禦書房,見到了正在認真批閱奏摺的江雲笙,還有在一旁指點的趙言和。


    「趙將軍……」


    趙言和見雲清目光清明,難得主動給解釋道:「臣就是來輔佐小殿下。」


    雲清沒答話,知道趙言和若是想做什麽,也沒人攔得住了。


    雲笙見到她來了,一頭撲到了雲清懷裏,哽咽道:「母後總算來了,我還以為您不要我了?」


    雲清蹲下身來,將雲笙抱在了懷裏,笑道:「母後怎麽會不要你呢?這些日子在貴妃那裏過的怎麽樣?」


    江雲笙冷哼了聲道:「那個女人一心討好我和妹妹,我們才不吃她那一套!」


    「為什麽不吃?」雲清道:「男子漢能屈能伸,她對你們好你和妹妹便受著,無論心裏怎麽想的,知道麽?」


    雲笙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一旁的趙言和聽的直蹙眉:「殿下,臣有些事情想同娘娘說。」


    經過這些日子的相處,雲笙得知趙將軍是個好人,也不再討厭他了。聞言乖乖出去了。


    「皇後娘娘病好了?」


    「嗯,這段日子有勞你和雲挽了。」


    趙言和懶得聽她扯這些虛的,微微蹙眉道:「既然好了,為什麽不將你的孩子要迴去?還勸他聽貴妃的話?您這葫蘆裏又賣的什麽藥?」


    「趙將軍一定要將本宮想的那麽麻煩麽?」雲清道:「本宮如今既然好了,日後還是由本宮親自陪笙兒完成這些事,不過本宮有一事相求。」


    「您說。」


    「將軍能否收笙兒為徒?」


    趙言和愣了下,就聽雲清繼續道:「笙兒是個懂得知恩圖報的好孩子,將軍若是肯教他,將來定然不會在讓將軍迴邊境的,也算是本宮當初答應你的一個交代。」


    趙言和也沒拒絕,他倒是挺喜歡江雲笙這種聰明孩子的,若是真能成為自己的徒弟,他自然會盡其所能教他輔佐他。


    可是他總覺得雲清有些奇怪「皇後娘娘,您到底準備做什麽?」


    「本宮真的不準備做什麽,隻想好好將笙兒培養起來而已。」


    「那陛下的葬禮……」


    雲清卻立刻道:「什麽葬禮?」


    趙言和眉頭不禁蹙的更緊了,心說大概她剛剛清醒,大概還沒從陛下離去的悲痛裏緩過神來,不敢過多刺激她,便沒再提。


    雲清離開禦書房後,便帶人去了壽康宮。


    太後正在同孟姑姑說著什麽,看起來心情頗為不錯。


    見到雲清來了,先是愣了下,隨後冷笑道:「皇後不好好養著,怎麽跑出來了?」


    雲清淡淡一笑道:「本宮神思憂鬱了多日,如今病好了,突然想來看看您,好讓您寬心啊。」


    太後的目光由原本的不屑變成了驚恐:「皇後你,你好了……」


    ……


    翌日,宮裏傳來消息,太後突然暴斃,孟姑姑主僕情深,陪著一同去了。二人死狀極慘,前去收屍的下人嚇的腿都軟了!


    可是明眼人都知道,這是誰做的。


    雲清忍太後很久了,這次讓那老妖婆死的慘不忍睹。


    就連趙言和,也沒多說什麽。


    接下來幾日,皇後娘娘恢復正常的消息傳了出來,雲清這次還將後宮除了柳煙之外的其他女人全部送出了宮去。


    以往雲清做事從不曾這般獨斷專行過,總是顧及這個顧及那個的。


    如今陛下沒了,她手中有玉璽,還有三個孩子,幾乎可以說是大局已定,她下了這種命令,也沒有人敢多說什麽。


    令人費解的是,雲清卻唯獨留下了搶她孩子的柳煙,而且也並沒有將孩子要迴去的意思。


    雲清隻是對柳煙小懲大戒了一番,依舊每日都會去禦書房,教雲笙自己批奏摺,自己則在一旁悉心指點他。還替他請了兩個師傅,一個是趙言和,每日天還未亮,便教他習武,兵法另一個是有著京城第一才子之名的狀元郎,教雲笙學問。


    對此,雲笙雖然沒多說什麽,但是任誰都看得出來,這些任務對於一個小孩子而言實在太重了。


    雲挽勸雲清別讓雲笙太辛苦了,雲清也沒聽,或者說她根本聽不進去。像是瘋子一般訓練著自己的兒子。


    好在雲笙太過懂事,哪怕是累的受不了,也從不會抱怨一句。


    雲清教他聽貴妃的話,他便表麵上奉承著柳煙,和鳳翎一起裝作被柳煙感化了的模樣。從來沒有對雲清說半個不字


    隻是他小小的心裏隱隱有些不安了起來,雲清往日是最疼孩子的,偶爾容誠對雲笙和鳳翎要求高了,她還會心疼的不樂意,總是說兩個孩子健康快樂最重要。


    可是如今,她顯然變的太多了。


    一個多月後,大軍班師迴朝,誰也沒有勝利的喜悅之情。


    雲清母子設宴替他們接風洗塵了一番後,自然有人提及容誠下葬一事。


    雲清聞言,當即變了臉:「下葬?陛下的屍身不是未曾找到麽?現在下葬未免為時過早!」


    「胡鬧!!那麽深的懸崖掉下去還能活麽?!皇後娘娘,您這是存心要陛下死不瞑目麽?!」


    「就是啊,陛下九泉之下也不得安寧啊。」


    一旁的雲笙也勸道:「母後,您還是讓父皇入土為安吧。」


    雲清:「……」


    為什麽?為什麽這些人都直接認定容誠死了……


    不過胳膊終究擰不過大腿。


    盡管她心中一直以來抱著一線生機,終究抵不過眾將士苦苦相勸,替容誠立了衣冠塚,舉行了葬禮。


    下葬完後,雲清迴到了椒房殿。沒一會兒,宮人準備前來問問雲清要不要備洗澡水,卻無意中撞見雲清還未換下身上的孝衣,一臉頹然的坐在地上,手裏還抱著一壺酒,淚水躺了一臉。


    宮人:「……娘,娘娘。」


    雲清意識到有人來了,連忙將臉側了過去:「下去吧!」


    她清醒之後,一直沒哭沒鬧過,以至於宮中所有人都覺得,皇後娘娘待陛下,也不過如此罷了。


    其實究竟是什麽感覺,雲清自己也有些說不清楚,每日清醒著,卻像是在做夢一般,就是覺得那件事從未發生過,容誠隻是沒迴來罷了。


    頭腦是清醒的,心底深處卻在強烈的自我欺騙著……


    很複雜的想法,說了大概也不會有人懂,隻會覺得她瘋了。所以一直以來雲清都保持著沉默,隨便旁人怎麽去想。


    偏偏所有人都存心讓她認清現實,告訴她容誠沒了容誠沒了……


    直到今日,給容誠立了衣冠塚,看著奉先殿多出了容誠的牌位,一直以來自我欺騙的謊言被拆穿了一般,仿佛從心底挑出去的一樣,血淋淋的痛。


    迴到椒房殿便再也忍不住失聲痛哭了出來……


    哭過後,日子還要照過。


    畢竟她還是三個孩子的娘呢。


    那之後,很快便過了年。年後,雲清對雲笙越來越嚴格了起來。


    小小的孩子仿佛迅速的成長了起來,懂事的令人心疼。有時候就連柳煙都看不下去了,撞著膽子勸雲清不要太過火了,雲清誰的話也不聽,固執己見的訓練著自己的兒子,似乎有拔苗助長的趨勢。


    好在這顆苗倒是個好苗子,雲清怎麽拔也沒有要斷的趨勢,隻是越長越快,越長越瘋狂。


    和容誠幼年時幾乎如出一轍,甚至比當年的容誠還要勞累。可憐的小雲笙幾乎成了個沒有童年的孩子。


    年後,天氣漸漸迴暖。


    雲清向雲笙兩個先生打聽了他如今的學習情況後,頗為滿意。


    「有勞兩位先生了。」


    不過兩個先生明顯對她這個做娘的有很大意見。


    她這算哪門子的親娘,這是將自己的孩子當成工具不成麽?他們兩個大男人都看不下去了!


    對於這些人的勸說,雲清本著悉心接受死不悔改的架勢,實則心裏比誰都心疼。


    趙言和道:「小殿下太小了,皇後實在不必這麽急著栽培。」


    雲清愣愣的看著趙言和,隨後說了一句自己都無比厭惡的話「本宮這麽做都是為了他將來好。」


    趙言和敏銳的從這話中聽出了一絲不對勁兒來,可是具體哪裏不對勁兒,他卻又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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