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靜靜行駛。


    還是大年初二,上午12點20。


    楊少傾和方淮坐於後排,前麵,是趁著還沒到中午飯時間就要往雲南趕的陳樓祥和楊藍。


    兩口子跟方淮商量了一下,得知方淮時間也比較趕,決定不等明天了,立馬就走,開車。


    這樣,一是不耽誤方淮的時間,今晚到,明早就能見陳爽;二是有個理由讓吳堂叔走,也給那吳堂叔留個麵子,有個理由去答複人家,就說人家趕去看孩子了。


    亦表明了態度:我們另找了人陪同去看孩子,以後就不找你們了。


    這裏說是雲南,其實離貴州並不太遠,60公裏外就是貴州畢節七星關,100公裏外就是四川敘永縣,名副其實的雲貴川交界。


    方淮很想裝傻,但眼見陳叔還在不聽看後視鏡望他,心裏也知道,不能不表個態了。


    “你那個同學,陳康,就是副團轉業的吧?…多少歲?”


    方淮一聽就知道,楊少傾這是從來沒提過自己家裏的“劇變”,心裏也有了些玩笑的心思,笑了笑道:


    “我現在二十歲,八年,應該二十七歲左右吧,應該就得去機關輪兩個崗位,等待晉升副團了。”


    想了想,又補充道:“不過我不算新手,在中隊開過車,您這個自動擋,好開。”


    “叔,阿姨,我在省城,坐飛機其實很方便的,以後有了高鐵,就更近了,再說了,怎麽能讓你們買房子?我來買房子就行,買兩套大點的平層,別墅也行,貴陽一套,重慶一套,到哪住哪。”


    說著,又抬頭看了看後視鏡,盯著倆人的手。


    這老丈人,句句不提那事,句句都是那事。


    楊藍也愣了,盤算了一下,轉頭道:


    “你要幹到四十幾歲?”


    隻有他們那個年代走過來的才知道,這樣的功勳,擱以前,那是組織配婚,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女方家哪敢阻攔?


    方淮立馬謙虛道:“我和金師長是趕上了,很快八一勳章會評定五到六名對全軍有突出貢獻的軍人,聽說有一位解放軍院士,已經定下來了。”


    方淮正準備掰著指頭算,陳樓祥就驚了。


    “副團,中校?”


    車速再次驟降,一陣瘋狂的咳嗽。


    天呐。


    楊少傾頓時白了他一眼。


    不過,聽少傾的話,她這個薛定諤的婆婆挺好相處的。


    陳樓祥,楊藍:???


    楊少傾也羞噠噠補刀道:“對了,爸,媽,張阿姨說,家裏生意都過億了,她和方叔叔忙不過來呢,想讓我畢業了去幫他們。”


    薛定諤女婿新優點:會開車。


    方淮認真點點頭:“對,不出意外的話。”


    楊少傾的手抓住了方淮的手臂,緊緊望著前方,見他們好幾秒沒說話,異常堅定地開口道:


    “我爸媽買啊,我也有點錢。”


    方淮歎了口氣,走到武警中隊門口,對著門口站崗的士官敬了個禮。


    應該讓他先奮鬥嘛!你這麽快把條件都給了,以後人家能不能珍惜?


    陳樓祥領會到了老婆眼神裏的意味,卻心裏戚了一聲頭發長見識短,道:


    “小方這樣的條件,以後前途無限!就不該操心這些,幹好了,以後能走到的位置,不是錢能衡量的!”


    怪不得在體製內還能算晉升帳呢,方淮的前途,那不是一馬平川?


    陳樓祥的腦子有點懵,再迴想方淮小時候調皮搗蛋的模樣,竟是再也想不起。


    兒子待在這個地方,不知道受了多少苦哦。


    這下,倆人再次呆了。


    瞬間,氣都矮了一截。


    輕咳一聲,道:


    “放心吧陳叔,我和楊少傾都年輕,她還上大學呢,我會注意的,不會帶她上高速,好好練兩年再說。”


    “方淮,我記得陳爽以前說過,你媽媽是在事業單位上班?”


    雄雞鳴,而三省可聞。


    楊藍立馬對著快言快語的陳樓祥剜了一眼。


    和他拿一個獎!


    之前楊少傾和方淮的事他們知道,但也隻覺得是談戀愛,屬於異地戀,而且人也在當兵,平時在部隊,出不來,在某些方麵,女兒是比較安全的,他們也沒多打聽。


    “你爸媽不是創業嗎?”


    方淮則在關注著不遠處,由磚瓦堆砌起來的消防中隊院牆。


    “你有存款?拿什麽買?”


    沉吟了一下,抬頭,有些難受道:


    緊張得差點嘴瓢。


    但現在,人都上門了,還當了軍官,還能放出來,他們就得認真對待了。


    “…你準備什麽時候買房子?”


    陳樓祥仍有些不滿意地嘖嘖嘴:


    “嗯…三年吧,等她畢業以後。”


    方淮心裏是有點慌的。


    “一家肯定賺不了哇,開了200多家。”


    “農村賣家電能賺這麽多錢?!”


    楊少傾另一隻手遞了一隻耳機過來。


    “你爸?那個飯店嗎?去年過年吧…我還陪少傾去過一次,那坡上不太好走。”


    “方淮…那你以後準備調迴來嗎?貴州…還是挺遠的,如果遠嫁,我們去看少傾也不方便。”


    “呃…我們單位級別比較高,是正營,等我提副團之前就能走了。”


    他不禁想起了羅總那句話:有需要的地方還很多,要著眼全局。


    方淮的家境,他們一直就有了解,畢竟時陳爽讀書時最好的玩伴,但沒想到,比他們了解的還要難一些。


    這一下,陳樓祥第一次猛踩了刹車。


    但這幾句下來,也打開了楊藍的話匣子。


    方淮點點頭:“啊,對,糧管所,不過現在改製了,分流安置到國營麵粉廠,基本也不怎麽上班,拿點基本工資,幫我爸的生意管管賬。”


    “你會開車?”


    她沒跟家裏說,是覺得跟自己父母談論方淮家家產不太好,結果這個死烏龜,演起來了。


    “你們要是答應了,我立馬去買。”


    創業?


    “不是,他那個太慢了。”方淮擺了擺手,道:“我算算啊,今年正連,明年副營,到正營…估計又得兩三年吧?副團…”


    前麵倆人默不作聲,但短短半小時,開車的陳叔偏頭看了72次。


    “咳,咳…”


    方淮沒敢接耳機,趕緊抽手,輕咳了一聲。


    “小方,伱父母辛苦,你事業也剛起步,就不要買這麽多貴重的禮物了嘛,那領帶和茶葉,不便宜吧?還給你楊阿姨買了鐲子…能不能退?迴去的時候,我把東西給你,你拿去退了!心意到就行,年輕人,一定要建立正確的消費觀!”


    雲南,昭通,鎮雄。


    楊少傾看著前麵爸媽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摟著方淮的手臂,像炫耀心愛的玩具般道:


    “方淮可厲害了!他去人民大會堂授予了八一勳章!全國幾百萬部隊,現在總共隻有兩枚呢!”


    前麵的兩口子都點了點頭。


    ……


    他餘光瞟著陳叔,數了72次。


    “你是特殊人才,把前程顧好,經濟方麵,不要有太多壓力!”


    這麽大年紀,創什麽業,打工吧?


    方淮聽到這話,想到爹媽那邊提親的東西都買好了等著登門,也沒了玩笑的心思,正了正臉色,鄭重道:


    “陳叔叔,其實我來之前跟父母商量過了,楊少傾對我很好,和我談了也有一段時間了,我對她也是認真的,我今天來,是想征求一下你們的意見,如果你們同意,等我們迴重慶,我爸媽就來上門,把事情定下來,等她畢業,我們就結婚。”


    但方淮一轉頭,跟她眨了眨眼,邀請她參演,她就立馬興奮起來,配合道:


    “嗯!我去過方叔叔和張阿姨那裏,他們忙裏忙外的,可辛苦了!張阿姨也老來看我呢!對我可好了,給我做了特別好吃的辣椒油,帶我去買衣服,她還說,她和張叔叔掙的錢都給我花!”


    此時,楊藍認真道:“要幾年?”


    經濟方麵,他還是有些優越感的。


    陳樓祥一陣沉思,放慢車速,幽幽道:


    “交規規定,新手不能上高速,要滿駕齡才行哦,小方,要注意安全,安全最重要,點點,你和方淮在一起,也要多提醒他,他也年輕,又是剛考駕照,容易衝動。”


    2000塊成本的土瓦牆,保護著幾台幾十萬的消防車。


    “呃…還沒領軍官工資,目前加補助1000多,等過兩年,能到5000吧。”


    聽得開心了,白嫩嫩的小爪子,有些肆無忌憚地薅上旁邊撐在座位上那隻充滿老繭的手。


    “諾,你要不要聽?”


    嘖嘖嘖。


    “方淮,你變化很大,讓我刮目相看,少傾從小到大很懂事,我們也相信她的眼光,不過,消防我知道,你的工作危險性很大,時間也不多,以後準不準備轉崗到清閑一些的單位?…你舅舅在,應該沒有問題吧?”


    兩個男人都有些尷尬地清嗓子。


    深度貧困縣啊,貧困人口數量在雲南排第一。


    “陳叔…要不你到服務區停,我來開吧?”


    “咳咳,吭,吭。”陳樓祥先說話了:


    “小方,你工資多少?”


    “爸,媽,我想和方淮結婚。”


    “創業成功了啊!”


    他能把陳爽送去考軍校,對於這些也是比較了解的,說著,轉頭看了看楊藍,道:


    今天這個開口的地方絕了,高速路上,兩口子連個輾轉騰挪,商量一下的地方都沒有。


    就這一下,陳叔連續偏頭,又看了後視鏡三次,不知道的還以為他肩膀痛,危險的動作,搞得方淮直想喊。


    院士!


    這下,楊藍有了印象。


    陳樓祥好歹還和女兒聊過幾句,楊藍對方淮了解是最少的,隻能按著自己對方淮以前的了解發問。


    “…他們幹什麽工作?”


    人民大會堂,兩枚。


    算算時間,應該是16年左右,如果消防不轉製,他應該是全國消防最年輕的副團。


    陳樓祥剛直起來的腰,又佝了下來…


    “叔,我暫時沒法調離,我們中隊現在是全國唯二的試點單位,投入巨大,單位需要我,我也喜歡在一線工作,不過,也待不了幾年了,級別超出中隊,就得去機關了。”


    兒子到了這裏,他們才開始關注這個地方。


    “開店,在農村賣家電。”


    轉製,那就不好說了,好像確定轉地方以後,很多晉升都停了。


    “同誌!你好…我們找一下陳爽,方支隊長打過電話了吧?”


    方淮剛才說話時有點緊張,此刻也緩過神來了,拍了拍楊少傾的手,道:


    “叔叔阿姨,你們有什麽條件,盡管提,我隻要答應了,一定辦到。”


    方淮幾乎是憋著一口氣說完了這些話。


    想著,又想起那位羅院長說的話,道:


    又是個消防與武警牆挨牆的地方。


    陳樓祥總算知道那個羅校長說的八一勳章是什麽了。


    最開心的是楊少傾,坐在後排戴著一隻耳機聽《稻香》,一邊跟著音樂搖搖晃晃。


    陳叔第76次偏頭,終於開口了:


    陳樓祥咳了一聲,趕緊提條件:“你要是迴來,房子你不用考慮!我們家給少傾買了一套房子預備著,裝修也弄好了,車子也有!”


    從外麵看,比武警那個破院子還要小一半,而且牆矮,踮踮腳,都能看到裏麵的情況。


    方淮心裏卻咯噔一下。


    “楊阿姨您抬舉了,啥飯店啊,就是一個蒼蠅館子,已經關了,倆人去四川創業去了。”


    楊少傾聽得都有些迷茫了:“爸,他開車跟我畢業有什麽關係啊?”


    翌日。


    叔,這高速啊!你不看兩邊,一雙眼睛盯著後麵幹啥?


    下車的陳樓祥和楊藍都在嘖嘖嘖。


    方淮聞言,笑了笑。


    說起這句話,陳樓祥又挺了挺腰。


    但,方淮笑了。


    到底是楊藍冷靜一些,問道:


    方淮點頭:“昂,剛弄…剛考的駕照。”


    這什麽帳,聽著這麽恐怖?


    “你二十七歲,當團長?!”


    前麵有後視鏡啊。


    前麵倆人一聽,互看了一眼。


    剛才見識了方淮的人脈,一直有些弱勢的陳樓祥想到了什麽,忽然坐正了身子,有些嚴肅地口吻道:


    楊少傾很自然地道:“哦,知道了爸爸。”


    老兩口一時思緒萬千啊。


    前麵倆人聽到這麽突然的話,一時都有些沉默,不知道這話怎麽接。


    話聲剛落,旁邊崗亭裏麵嗖地竄出一個黑黢黢的小個子。


    “兒砸,你怎麽來了?”


    (水,又水又短,我知道,明天調整,加快節奏,大佬們見諒)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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