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嚴詞拒絕”,但方淮確實被被韓大爺的豪橫給震懵了。


    雖然部隊新兵炫富一般都是要挨整的,但你要是幾萬的表都能隨手送的話…


    我方某人勉為其難願意和你做個朋友!


    而且今天參謀長肯定不是因為薑鵬才調這個班的,而是韓勇。


    看參謀長那副糾結的樣子,來頭恐怕不小。


    “來,韓勇,喝水!”方淮走到熱水壺邊,拿起他的小水壺打開杯蓋,給他倒了杯水。


    他們這一年每個人都發了個小鐵壺,壺蓋子頗大,翻過來就是個杯子。


    “謝謝副班長!”韓勇倒是頗為客氣,也明顯搞清楚了之前九班的內部矛盾。


    “我叫方淮!別這麽叫,以後叫我名字就行!”


    “方淮…薑鵬真的到八班去了哦?”嶽濤見班長走了,也開始發問。


    剛才大家都很好奇,但是今天這事鬧得挺大,班長就說了一句“韓勇調到我們班了”,其他啥也沒說,誰都沒敢開口。


    “這不韓總都來了嗎?”方淮笑了笑。


    韓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把包放到了床架上。


    彭英琪睿湊過來,有些興奮道。


    “韓勇,你單杠能拉得上去不?”


    韓勇搖搖頭。


    “條令條例呢?能背不?”


    韓勇搖搖頭。


    “隊列…”


    韓勇直接搖頭,為難道:“我真不行!啥都不行!”


    “哈哈哈哈……”彭英琪睿開懷大笑。


    “太好了,以後我不是倒數第一了!”


    方淮不由得笑了笑,把韓勇的包拿了下來,輕輕放到地上。


    “來,小不點,你把韓勇的包拿起來,像他剛才那樣,單手放到上鋪。”


    小不點有些疑惑地走過來,伸手。


    臉瞬間憋紅,剛拉起來,另一隻手也上去了。


    “我擦,這什麽啊!”


    韓勇嗬嗬笑:“裏麵有我媽給我買的啞鈴,一個7.5公斤。”


    方淮背著手:“這個包,啞鈴30斤,還有些雜七雜八的護具,綁腿沙袋啥的,至少接近50斤,我特麽剛才單手掂了一下,費了老命,你們誰試試?”


    大家都呆住了,趙兵有些不信邪,上前掂了掂。


    “臥槽,確實蠻重,韓勇,你這麽大的力氣,咋搞不起單雙杠?”


    韓勇撓了撓頭,有些苦惱道:“太胖了啊!我都過190斤了,我家裏就是叫我來減肥的!”


    嗨!


    大家都是來奔前程的,人家把這兒當減肥訓練營。


    隨後九班展開了一項無聊的“證明自己是真男人”的活動。


    挨個把韓勇的包拿下來,然後單手放上去。


    男人的快樂和自尊就是如此的簡單和樸素。


    走著走著忽然空手運個球,還跳起來投個籃,就感覺自己是籃球巨星;路上看到一條高處的樹枝,跳起來摸到樹枝葉子的那一刹那,仿佛觸碰到了全世界。


    一輪角逐,九班隻剩下了一半的男人:方淮,趙兵,陳忠強,嶽濤,韓勇。


    就連陸濤這個大高個鉚足了勁都沒把那個包甩上去。


    韓勇獲得了大家的尊重。


    但看另外五個人倔強的眼神,方淮知道:韓勇的包估計隔三差五就要被大家拿下來練一練。


    ……


    晚上,全連背誦條令條例。


    出乎郝成斌的意料,陳忠強不僅得了煙抽,還吃了夜宵。


    方淮在連部幹了一晚上勞工,效率高得嚇人,一個半小時就把原定今晚要加班的內容給做完了,軟件的熟悉程度讓旁邊觀摩的連長和黃班長瞠目結舌,而且打字還是連長和黃班長看不懂的五筆。


    倆人都表示今晚是小刀捅屁股——開眼了。


    到八點鍾,打印裝訂一份新兵的學習資料,裏麵有消防軍歌和一些必須知道的重要條令內容,每份五頁,每人一份。


    方淮把資料在電腦上排好版,建了個議:黃班長就不要辛苦了,把我們班的陳忠強叫過來,我倆一個打印一個裝訂,一個小時就弄了。


    黃班長二話沒說,跑到班上去叫了人,郝班長也沒為難,放行了。


    陳忠強脫離了背誦條令的苦海。


    幹完活,方淮一根煙沒抽,也沒怎麽吃肉,全讓陳忠強享受了。


    洗漱之前,陳忠強心滿意足地跟著方淮迴到了九班。


    跟著方副班長混,連長請吃肉,黃班長發煙!這特麽啥日子?


    人家都沒吃沒抽,全讓給了自己。


    就倆字:靠譜!


    方淮迴來之後,趁著新兵洗漱的功夫,私下找郝成斌道了個歉,開誠布公地說了自己不該讓陳忠強去抽煙吃夜宵,不過答應他了,也沒辦法,一定會督促陳忠強訓練。


    郝成斌在這事上給予了最大程度的寬容,畢竟方淮不是為了自己,方淮跟陳忠強關係算不上好,忽悠他去晚鍛煉,無非是為了班上的訓練成績。


    沒有私心,郝成斌也氣不起來,隻是告訴他,抽煙,吃點夜宵不是什麽事,前提是要督促大家,好好表現,少犯錯。


    方淮拍著胸脯給郝成斌保證:一定給你爭氣!


    小領導的威望,就建立於敢在上層領導麵前為下屬謀求真正福利的一些小事上。


    一向自我的陳忠強,今晚以後,成了方淮的鐵杆。


    ……


    周六,推遲半小時吹起床哨,新兵也五點才起床。


    郝成斌昨晚出去了一趟,很晚迴來,索性也沒起床,隻是招唿方淮,讓他看著點班上的人,說完翻了個身,繼續睡了。


    大家都很懂事,沒開燈,全到了走廊上疊。


    班長下令,方淮也終於找到了當副班長的狀態,出去巡了一圈,觀察了一下自己班的人在哪疊被子,有沒有偷懶睡覺。


    看到一走廊的新兵蹲在地上用肘子搓被子,總算是想起了什麽。


    嗨,以前這麽多年的經驗,都被狗吃了。


    人和動物最大的區別是什麽?


    使用工具!


    被子都抱到門外鋪上了,又迴班上拿了自己的馬紮,招唿自己班的人。


    “趙兵!陳忠強,你倆別搓了,幫我牽著被角!我教伱們搓!”


    趙兵陳忠強將信將疑地幫他抻著被子,方淮脫了鞋踩在被子上,雙手壓著馬紮慢慢往前趕。


    兩分鍾,被子就被壓了一圈。


    又壓一圈。


    被子瓷實以後,按線折好四疊,這次被子窄了,就簡單多了,拿著馬紮來了好幾圈。


    倆人眼睛越看越亮。


    “這麽搓,可比手快多了!能不能多搓幾次再疊啊?”趙兵蹲在旁邊,有些驚奇道。


    方淮白眼一翻:“那不是廢話麽!疊之前最好搓半個小時!隻是到這一步,一個人就行了,好了,我被子就放這吧,把你們的拿過來,我們一起搓。”


    方淮之所以叫他倆來,也是想來個立竿見影。


    趙兵和陳忠強的被子已經是班上最能打的,好好打理一下,很容易成為新兵連的標兵被。


    一個班上十個人,隻要出三床標兵被,其他隻要能看得過去,整個班的檔次嘎一下就上去了。


    班級想拿第一,靠他一個人,怎麽可能?


    也就是新兵團是臨時單位,班長連長帶來的東西也有限,要不他真想借個電熨鬥去。


    這年頭,整被子的方法太單純了,到了後麵幾年,簡直花式百出。


    方淮當士官的時候,還有拿板子壓著被子,直接開消防車軋的。


    那被子軋得,真特麽一次就服了,至少省了兩個月的功夫。


    手機淘寶流行起來以後,更特麽絕,直接買一床,弄得服服帖帖給送過來的。


    模型被,又硬又薄,賊好疊,但不好蓋,一摸梆梆硬,賭的就是領導檢查永遠不會上手。


    老兵,都會有一床永遠不會拆的被子,下麵一塊薄木板子墊著,防止端開的時候給弄散了,每天鋪床的時候恭恭敬敬請到床下供著,等到睡完覺,再請上來。


    那床被子,就是部隊的關二爺。


    不過眼下是新兵團,就算下隊,第一年的新兵,最好別搞那些花活。


    磨被子,疊被子,說白了,就是拿來磨新兵性子的,走捷徑,老兵被逮到最多挨訓,新兵,那是實打實的要挨上一頓。


    方淮一邊搓,一邊摸,一邊講。


    “陳忠強的被子明顯比趙兵的壓得好,你看,邊上嚴實一些,但是不太勻,你這被子疊出來邊角好看,但是中間容易高。”


    “趙兵修得比陳忠強好,你倆中和一下就好了,我們就在這兒疊,一會疊好了被子,我跟你們說修邊角的一些小技巧。”


    方淮就在這靠走廊的一片區域,耐心低聲指導著倆人。


    很快又來了個偷師的嶽濤,一邊看,一邊跟著他們疊。


    等到方淮疊好自己被子的時候,才發現,部隊這麽多年考驗人的傳統手藝,還真不是浪得虛名。


    “嶽濤,我發現有時候被子真的能一定程度體現一個人的性格。”


    嶽濤認真地又理了理自己的被子,一臉得意地攤開手道。


    “那你看我這床被子,什麽性格?”


    方淮認真換了幾個角度觀摩,摸著下巴一臉沉思道。


    “你這個被子,遠看張飛,近看李逵,不同角度看…有不一樣的醜,醜得老子想動手。”


    說罷,平靜而緩慢地在嶽濤驚愕的目光下,把他被子重新展開。


    “重來吧,老鐵,從搓被子畫線開始,你這被子,越努力,越不幸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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