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盧林醒來先看了看薑星冉的狀況,臉上青綠之氣已經徹底沒有了,臉色還有些紅潤,多半是沒問題了,盧林去水源處清洗了一下,然後烤了一隻野雞嘴裏滿不是滋味的慢慢吃著,有些憂心忡忡的看著薑星冉,怕她不醒過來又怕她醒過來。


    辰時過半後,陽光照進了山洞,照在薑星冉的臉上,帶著薄薄的一圈光暈,煞是好看,盧林呆呆的看著,竟有些癡了,片刻後薑星冉緩緩睜開了眼睛看見盧林,虛弱的喊了一聲:“小林子。”


    盧林聽得一驚,趕緊迴過神來,欣喜的說道:“薑姑娘,你終於醒了。”


    薑星冉慢慢轉過頭看了看四周,有些茫然,然後說道:“小林子,我這是沒死麽?”


    盧林趕緊左手拿起水囊右手扶起薑星冉說道:“薑姑娘吉人自有天相,活過來了。你先喝點水。”說著就將水囊對著薑星冉的嘴喂了進去。


    薑星冉喝過水,伸出手捏了捏自己的臉,然後說道:“小林子,你怎麽把我救過來的。”


    盧林又拿過一顆解毒丹,說道:“薑姑娘,這解毒丹救活你的,你再吃一顆。”這迴盧林可不敢喂到薑星冉嘴裏了。


    薑星冉接過解毒丹吞服了進去,盧林拿過水囊給薑星冉喂了一口水,薑星冉喝完水忽然說道:“小林子,你剛才喊我什麽?”


    盧林順口就說道:“薑姑娘啊。”這一出口,臉色一紅,趕緊改口說道:“喊錯了,星冉。”


    薑星冉展顏笑道:“小林子,你這解毒丹哪裏來的?”


    盧林看見這笑顏愣了一下,有些窘迫的說道:“我忘記我妹妹送過這藥給我,我路上帶著一直沒用過,你昏過去後,我打開木匣準備用衣服將你裹住,才看見這藥,然後就死馬當作活馬醫,沒想到真的有效。”


    薑星冉啐了一口道:“小林子,你才死馬呢?”


    盧林連忙說道:“是我錯了,口不擇言,星冉你大人不記小人過。”


    薑星冉忽然聞著炙烤野雞的味道了,說道:“我餓了。”


    盧林趕緊將薑星冉移動的洞口,讓她依靠在洞壁上,說道:“昨天打了點野味,我來幫你烤,星冉,你想吃什麽,還有半隻山老鼠、一隻野雞和半隻野兔。”


    薑星冉說道:“小林子,你剛才吃的是什麽?”


    盧林說道:“剛吃隻野雞。”


    薑星冉笑道:“那我也吃野雞。”


    盧林不敢再看薑星冉,轉過身專心烤起野雞來了,比昨天自己烤的時候用心多了,背後傳來薑星冉的聲音:“小林子,我昏迷多久了?”


    盧林說道:“從昨日申時到現在。”


    薑星冉感歎道:“沒想到我還真活過來了,活著真好。謝謝你啊,小林子。”


    盧林磕磕巴巴的說道:“不…用…謝我,我都後悔…沒想到…還有解毒丹,差點…誤了…你的性命。”


    薑星冉忽然又問道:“小林子,我都昏迷了,你是怎麽給我用藥的?”


    盧林聽見,後背頓時一緊,更是結巴了,說道:“先…先…用消毒液…幫…幫你塗抹傷口了,然後第…第…第一顆藥捏開…你的嘴巴但是就停在你嘴裏…你咽不下去;用水…兌了第二顆藥…灌進去的…,然後過來會…你…有點反應了…再幫你敲背助你咽下去的。”


    剛說完,盧林就聽見背後窸窸窣窣的聲音,臉色一紅,更不敢迴頭去看一眼,片刻後聽見薑星冉訝異道:“呀,這就是消毒液麽?效果還真不錯,就結痂了。怎麽叫這個名字?”


    盧林說道:“我也不知道,是我那妹妹研製的,她托人帶給我說叫這個名字。”


    薑星冉說道:“嗯,小林子,你這個妹妹很不錯。要帶我去見見她,謝謝她。”


    盧林趕緊轉過話頭說道:“星冉,你打坐運氣試試怎麽樣。”


    薑星冉說道:“好。”


    盧林一直緊張兮兮的聽著後麵動靜,結果隻聽見均勻的唿吸聲和烤野雞發出的“滋、滋、滋”的聲音。


    約莫過了一刻鍾左右,烤野雞烤好了,盧林灑了點鹽和黑胡椒,上去,轉過身去,卻看見薑星冉臉色緋紅的看著他,不由得一呆,趕緊垂下眼瞼,將手中的烤雞遞了過去,說道:“星冉,你先吃點烤雞,我再給你烤半隻兔子。”


    等薑星冉接過烤雞,盧林趕緊又拿了根箭串起那半隻兔子準備炙烤起來,卻聽見薑星冉不滿說道:“小林子,怎麽?我要死的時候你都哭了,現在我活過來了你怕了我,我是老虎麽?這麽讓你害怕?”


    盧林趕緊說道:“沒…沒…沒有,沒有…不…不是,我這不是幫你烤兔子麽。”


    薑星冉沒管他說什麽,接著說道:“轉過來說話,兔子不著急吃。”


    盧林轉過身來,依舊垂著眼瞼不敢看薑星冉。


    薑星冉咬了一口野雞,輕輕地咀嚼了幾下,說道:“小林子,你這廚藝還馬馬虎虎。”


    盧林低頭趕緊說道:“星冉你多吃點,我接著去烤。”


    薑星冉說道:“小林子,你莫非還是那小男子的心態作祟,扭扭捏捏的一點都不利索。”


    “啊”一聲盧林終於抬起頭來看著薑星冉道:“沒…沒…有。”


    薑星冉白了一眼盧林說道:“沒有?那你還有喜歡的人咯。”


    聽見這個問題,盧林頓時急了,果斷說道:“沒有。”然後又接著說道:“星冉你也可以去臨江坊打聽打聽,絕無此事。”


    盧林的迴答倒是讓薑星冉笑了起來:“這也沒有那沒有你怕什麽怕?我會吃了你麽?”


    “來得太突然了,高興得有些不敢相信。”盧林終於想起該怎麽說話了。


    薑星冉說道:“小林子,我叔父都常常誇讚你的,說你是小輩之中不可多得的人才。那想到你畏畏縮縮的這般樣子,那之前說的話就不作數了?是不是要我垂死你才會說真心話。”


    盧林頓時尷尬了起來,雙手不停擺動著說道:“不是,不是,沒有這個意思。”


    薑星冉說道:“那你怎麽還想著配不配?”


    盧林聽了低頭不語。想起了嬰寧,當初一直暗暗歡喜她,可終究什麽都沒有說出來,或許也是這般沒有自信吧,直到那年院試結束曉梅為嬰寧慶賀,嬰寧說當他是哥哥,他覺得天都塌了一樣,一片灰暗,那種挫折,他很久才緩過來。這時麵對薑星冉更沒有自信,若不是昨天薑星冉主動說起,他根本不敢提及想起。這種感覺真的很好,很好。


    薑星冉嗔怒道:“小林子,我歡喜就是我歡喜,我認你了就認你了。你若不歡喜我,覺得不合適就告訴我,我也不敢煩勞盧大匠你,我自己迴龍城去。”


    盧林大急,抬頭看著薑星冉說道:“星冉,沒有的事,我歡喜得很,我就是歡喜的過頭了,恍如做夢一般。當初聽見蘇姑娘走了你也走了,我挺失落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薑星冉這時笑了起來,又咬了一口野雞,說道:“小男子,哼。”轉頭想了想說道:“不過你還真比我小。就是黑了點看著老成似乎又比我大點。”


    盧林這時膽子大了一些,看著薑星冉吃得開心,說道:“星冉,夠不夠吃,我再接著去烤。”


    薑星冉左手拍了拍身旁的地麵,說道:“小林子,一會餓了再烤,先坐我身邊來說話。”


    盧林頓時乖乖的坐了過去,身體緊繃,局促得很。


    薑星冉說道:“小林子,你比我還小兩歲,這般身手是誰教你的?家裏說我是武學奇才,不比叔父差,可我十七歲的時候可沒你這般厲害,怕是梁師兄也比你強不了什麽。我去年才突破奇經十二脈才開始八脈的,穩定了半年,今年叔父才讓我來龍城看看的。”


    盧林到底不敢太多說自己這些長輩的事情,得去過神龍溪穀或者見到三叔和九叔以後再說,便道:“我從小跟著三叔的,多是三叔教的,今年二月初五突破的,然後三月十九遇見你的。”


    薑星冉側過臉來咬著野雞看著盧林,撕下一片野雞肉,嘟嘟囔囔道:“沒發現啊,小林子,你記得這麽清楚。”


    盧林看著她憨憨的笑了起來。


    薑星冉接著說道:“那你三叔應該很厲害的,我叔父也說見到他要尊重尊重再尊重的,還把你養大,那肯定要去見一見的。”


    盧林聽了,這是幾個意思?一時不敢接話。


    薑星冉吃了口野雞說道:“小林子,其實我也不知道歡喜你什麽,初次見你有些怪怪的,似乎有些熟悉,然後通過蘇姑娘又覺得你有點意思,做的天寧豆腐很好吃。”


    盧林接口道:“星冉你喜歡吃以後就天天做給你吃。”


    薑星冉笑道:“那好啊。不過天天這一個羹湯不夠。”


    盧林撓了撓頭道:“我再多學幾個菜琢磨琢磨做好來。”


    薑星冉說道:“小林子,你鑄造這般厲害,用心做菜也不會差的。想想也是,這一路走來,因為有你,倒是歡快了許多,我昏迷之前聽見你說這劍是你鑄造的,我才想到原來我這兩年天天拿著的劍就是和你在交流。”轉頭又看了看盧林“就是黑了點,不過不黑哪裏是大匠,小林子你這麽年輕的大匠更為勤苦吧,不然怎麽可能鑄出這劍來。”


    盧林聽了這話一時不知道說什麽好。以前天天在鐵匠鋪,幾十個人都黑乎乎的,沒覺得什麽,在臨江坊也都差不多。這是沒辦法的事,想白點就不要鑄造了,比如郭文如今白淨多了,這一年多沒見了,估計更白淨了。不過好像最近自己也沒以前那麽黑了,在龍城每天鑄造兩個時辰左右,這幾個月走鏢曬得厲害但是沒有爐火厲害。


    盧林看了看薑星冉小聲說道:“星冉,倒是你黑了一些。”


    薑星冉笑道:“走這鏢,你看哪個不黑,我這還是時常帶帷帽好一點。”


    過了片刻,薑星冉將野雞吃完了,盧林問道:“星冉要不要再烤個野兔?”


    薑星冉膩聲道:“小林子,你扶我去洗漱一下。”


    盧林聽見連忙拿起汗巾,小心翼翼攙扶著薑星冉去水源,路上薑星冉說道:“我還沒這麽矜貴,你莫這般小心,就是暫時氣力不足,等會歇會就好了。”


    雖然薑星冉這般說,盧林沒那麽緊張還是不敢大意,快到水源處的時候,盧林看見遠處有個人躺在地上,趕緊扶著薑星冉坐下,提刀上前去,一看,原來是那少寨主,被盧林一箭射中腰部,然後又斷了左臂,盧林察看了一下,還沒死,隻是此時已是氣息奄奄了,臉色有些發綠,估計也是中了毒瘴,吃了點藥但不管用,怕是活不了多久了,也不知道他怎麽逃到這裏來的。盧林也沒現身出來,再往四處察看了一番,沒有別的人影蹤跡,於是扶著薑星冉來到水源,讓薑星冉坐在旁邊洗漱,提著那少寨主到了旁邊。


    薑星冉洗漱完了,喊了一聲“小林子。”


    盧林過去攙扶她過來,順手將汗巾打濕了,薑星冉問道:“這山賊你認識?”


    盧林點了點頭說道:“我有些事情要問他。”說著就將汗巾對著那少寨主擰了下去,冰涼的水滴滴落在少寨主的臉上。


    那少寨主悠悠醒來,看見有人,兀自說道:“救…我…”


    盧林握緊汗巾對著少寨主的嘴滴了滴水下去,那少寨主張口嘴巴接住了。盧林說道:“黃少寨主,救你是不可能的,好好迴答我幾個問題,保你個全屍,把你安葬了。”


    那少寨主眼睛猛然睜大眼睛看著盧林道:“你不是倚紅偎翠樓和盡興樓的小廝麽?你到底是誰?你怎麽認識我?”轉頭又看見了薑星冉頓時一慌“藍…姑娘…”


    盧林說道:“我是誰你不用管,我就問你幾個問題。”


    那少寨主歎息道:“我已經到了這個田地,希望你說到做到能夠把我葬了,免得曝屍荒野,你問吧。”


    盧林說道:“你好好迴答我自然會做到。你爹是不是騰雲嶺的寨主?”


    少寨主老老實實的說道:“是。”


    盧林問道:“那你們父子為何要劫持崔子芊?”


    少寨主問道:“你究竟是誰?為什麽知道這些?”


    盧林說道:“你別問我,現在是我問你。”


    少寨主無奈道:“前幾年崔老板來桂州找我父親牽線,想在桂州開起鋪子來,我父親想讓我娶崔子芊聯姻,崔老板沒答應,後來沒來聯係了,前年重陽我打聽到了崔子芊的蹤跡就恐嚇了她一番,去年春天崔老板果然又找到我父親求助,我父親不知道什麽原因,就答應了。然後就謀劃了劫鏢之事,不料出了意外,被一個趟子手無意帶走了崔子芊,還招惹了零陵城和桂州的官兵、鏢局的圍剿。”


    薑星冉在一旁聽得一愣,這又是什麽事?看了一眼盧林。


    盧林繼續問道:“你父親隱藏這麽多年又是官又是匪的,橫行桂州零陵一帶,為什麽會這麽冒險做這種事情?”


    少寨主說道:“我不知道,我也不明白為什麽會這樣,我也問過我父親,他說不要我管,聽命行事就是,問多了就說了一句,缺錢,缺很多錢,桂州零陵一帶崔老板家是數得著的有錢人,正好去年春天找上門來了,可以利用這事敲崔老板一大筆錢財。”


    盧林訝異道:“你父子二人缺錢?這怎麽可能?”


    少寨主說道:“我也奇怪,但是我父親就是這麽說的。”


    盧林問道:“你們騰雲嶺就你跑脫了?你是怎麽跑的?還跑到龍城來了?”


    少寨主黯然道:“當時我父親知道事不可為了,逃是逃不掉了,於是拚死為我抵擋了雲總鏢頭他們,讓我逃到龍城投靠避風塘。”


    盧林問道:“你父親和高塘主熟識?”


    少寨主說道:“算不得熟識,和避風塘有聯係,隻是我父親給了一封信交給高塘主,高塘主看過後就讓我留在了避風塘。”


    盧林問道:“你們為何去劫持蘇姑娘?”


    少寨主說道:“這是高玉的主意,他去年中秋夜花魁之選後就看上了蘇大家,貪圖蘇大家的美色,然後避風塘這邊要開個百花宮,先是單獨請蘇大家吃飯想重金挖蘇大家,蘇大家沒答允,就想到了劫持,他知道這事和高塘主說肯定不行的,於是和我們商量去劫持蘇大家,人搶過來了就先讓蘇大家在百花宮撐幾天門麵,然後再收入房中,若是搶到了,無非是避風塘出銀子賠償倚紅偎翠樓和青龍幫,高塘主知道了也隻會同意。結果失手了,他怕高塘主懲處,就找到黃天保許了一大筆銀子給黃天保,讓黃天保替罪自殺,好平息青龍幫的怒火,還找到烈火堂來幫忙做說客撮合。”


    盧林問道:“那這幾次劫鏢是什麽原因?”


    少寨主說道:“我不知道,這些是高塘主的安排,避風塘這些年一直和這邊的山賊有聯係,為什麽這麽做,高玉也說問過高塘主,也是缺錢。他們幫安南鄭氏打贏了莫氏和阮氏,還想聯合鄭氏攻打邕州,結果你們也知道了,我們得了線報,說五月劫鏢的事走漏了消息還有安南的事,然後就去了盡興樓,結果又失敗了。這次是高塘主聯係上了鄭氏和兩夥山賊,再劫一鏢就跑。”


    盧林問道:“高塘主想跑去哪裏?”


    少寨主說道:“具體不知道,有說去千苗那邊也有說去彭水的還有說去南疆的。”


    盧林問道:“當夜在盡興樓的三個蒙麵人是什麽來路?”


    少寨主說道:“是高塘主請來的貴客,除了高塘主沒人知道,一共來了五個,兩個在上元刺殺時失手死了,在盡興樓又死了一個,然後那兩個連夜跑了。那三個今年四月還去過去過安南。”


    盧林想了想,問道:“你來避風塘也一年多了,避風塘的賭坊好好的賺錢不賺,盤剝的這麽厲害,還開得關張了,為什麽?”


    少寨主說道:“高玉說缺錢。”


    盧林有些迷糊了,黃總捕頭搞事說缺錢,這高塘主也說缺錢,他們都不是缺錢的的主啊,他想不明白,沒什麽問題要問了,轉頭看了看薑星冉說道:“星冉,你有沒有什麽要問的?”


    薑星冉搖了搖頭。


    少寨主說道:“你問了我知道的都告訴你了,你就給我個痛快,然後把我葬了。”


    盧林提起刀來,少寨主忽然說道:“能不能在我臨死前告訴我你是誰?”


    盧林說道:“我就是那個趟子手。”


    少寨主頓時了然,臉色恍然道:“原來是你!多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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