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樁不傻,就是笨了點。


    李素的提議顯然不太合他的胃口,神情凝重地仰望夜空的繁星,良久,像個深沉的中年男人跟小三商議離婚似的,滄桑地歎口氣:“這事……恐怕不能幹,有點虧。”


    李素也深沉地歎口氣:“虧是虧了點,仔細想想,對後代還是很劃算的……”


    王樁神情愈發滄桑:“不行啊,我和婆姨還沒生娃呢,哪來的後代?追封國公之後,爵位給誰呢?”


    “給王直啊,以後王直代你好好活下去……”


    王樁終於聽出不對了,斜睨了他一眼:“美死他了,憑啥?”


    見王樁迴過味了,李素也就懶得調戲他了,大腳朝他屁股一踹:“想清楚了你以後就好好活著,以後少琢磨那些建功立業的事,建功立業那麽簡單嗎?要拿命來換的!命沒了,給你追封個國公有啥意思?”


    王樁眨眨眼,咧嘴傻笑兩聲,沒答話。


    李素歎了口氣,這家夥屬驢脾氣,別人不撞南牆不迴頭,他是撞了南牆還不信邪,還得多撞幾下。


    ***************…◇,*************************************************


    三天後,隊伍到達涇州。


    進涇州城,很遺憾沒看到萬千百姓夾道出迎,刺史諸官列隊迎接的畫麵,事實上李素還得主動進刺史府拜見涇州刺史。


    地位決定一切,李素雖然有個縣子爵位,但大唐的縣子實在太多了,而李素正式的官職也隻是別駕,比刺史低了一級。不管怎麽說也輪不到刺史親自迎接他。


    幸好涇州刺史劉宏是個很和氣的人,而且涇州離長安不遠,劉宏多少聽說過李素的才名,對李素的拜見,劉宏表現得很客氣,府中設宴。請來州府諸官相陪,滿堂讚頌仰慕聲裏,李素被灌得七葷八素,最後轟然倒地,接待工作圓滿完成。


    因為醉酒,李素不得不在涇州休息了兩天,宿醉太可怕了,腦子裏整日嗡嗡作響,昏昏沉沉的不知天日。


    李素醉酒第二天。劉宏再次入館驛探望,並且滿懷盛情地提議……再開酒宴,幹了這杯還魂酒,宿醉不藥而愈。


    李素當即拒絕了這個陰險的提議,太不厚道了,欺負小孩很有快感嗎?


    劉宏探望過一次後便迴衙署辦公,再沒露過麵。


    對李素的招待已盡到了他的禮數,一府首官能做到這個地步已夠了。雖然李素有才名,亦深受陛下看重。但劉宏也不能失了一府首官的麵子,這個年代的文官普遍還是要臉的,當然,許敬宗是個例外,他比劉宏可愛多了。


    城裏住了兩天,李素的宿醉好得差不多了。於是決定啟程北進。


    與劉宏和涇州諸官道別過後,蔣權領著騎隊,護送李素繼續上路。


    出了涇州城,仍能感受到關中的繁華,野外炊煙嫋嫋。村落鱗次櫛比,路上不時能看到不少來往的商隊,有的往南趕往長安,有的滿載大唐特產貨物踏上絲綢之路迴國,來來去去,利來利往。


    李素躺在馬車裏哼哼唧唧,離開長安才短短幾天,隊伍還沒走出關中,他便已厭倦了枯燥無味又辛苦的旅途,習慣了前世飛機的快捷,再遠的路嗖的一下就到了,再看看現在坐著慢慢悠悠的馬車,路上不知走幾個月,李素頓覺心塞。


    王樁和鄭小樓在車外騎著馬,二人算是李素的親衛,一個板著酷臉自以為走偶像路線,一個整天傻嗬嗬的不知樂什麽,那些大人物的親衛一個個飛天遁地,本事超凡,再看看李素的親衛……


    李素忍不住掀開馬車簾子,伸出腦袋往外看去,迎麵便看見王樁騎著馬一顛一顛的,朝他咧嘴一笑,傻乎乎的露出滿嘴白牙:“看啥咧?”


    李素馬上縮了迴去,然後重重歎氣。


    沒救了,看來自己沒有成為大人物的命。


    想想還是不甘心,李素又掀開簾子,瞪著咧嘴傻笑的王樁,歎道:“我說,你就不能努力朝眉清目秀的方向發展一下麽?”


    王樁愕然:“啊?”


    李素滿懷期待地看著他:“努努力呀,做人不上進,跟鹹魚有啥區別?”


    王樁精神一振:“啥鹹魚?好吃嗎?”


    李素放下簾子長長歎氣,算了,頻道不對。


    掏出懷裏的銅鏡開始欣賞,嗯,閱盡萬千糙漢,還是自己最順眼……


    …………


    枯燥的旅途,無聊的時光,隻能以沉睡來打發,李素躺在馬車裏昏昏欲睡,正快要沉入夢鄉時,忽聽馬車外的王樁驚疑地“咦”了一聲。


    李素懶得理他,繼續沉睡,顯然王樁不太想放過他,砂缽大的拳頭開始哐哐捶著馬車的外壁。


    “李素,快出來看!”


    “沒空,別吵我!”李素懶懶地在馬車裏答道。


    見李素不迴應,王樁急了,又叫住了鄭小樓,急吼吼地道:“小樓兄,是我眼神不好嗎?你看那支胡人商隊,裏麵那位……那位……小樓兄,我沒看走眼吧?”


    鄭小樓酷酷地揚起臉,凝目朝後麵跟著他們的胡人商隊望去。


    很快,鄭小樓的神情也不對了,砂缽大的拳頭哐哐開始砸馬車的外壁。


    李素的瞌睡終於被吵醒了,不耐煩地掀開簾子,憤怒地瞪著鄭小樓。


    鄭小樓毫無愧疚,氣定神閑地指了指後麵跟著的胡人商隊,淡淡地道:“你最好親自看看,商隊裏有個熟人……”


    “見鬼了!人都到了涇州,還能碰到什麽熟人?”李素怒道,但還是順著鄭小樓手指的方向望去。


    一眼過去,李素神情大變,兩眼驚駭地睜圓,一副白日見了鬼的樣子。


    鄭小樓斜眼瞥著他。非常傲驕地從鼻孔裏發出輕輕的哼聲。


    李素直著眼看了半晌,忽然摸著鼻子苦笑道:“我果然見了鬼……”


    後麵緊跟著的胡人商隊裏,一個眼熟的身軀穿著男裝長袍,戴著胡人的氈帽,垂著頭一言不發地坐在一隻駱駝雙峰間,隨著駱駝行走的節奏而上下顛簸起落。小臉被風沙吹得通紅,樣子很憔悴,可眼中卻透著一股子不服輸的執拗勁,咬著牙在這漫長的旅途中堅持下去。


    李素怔怔看了半晌,終於確認了,神情複雜地喃喃道:“許明珠……這個女人真是……”


    迴過神,李素忽然道:“全隊停下!”


    千人騎隊令行禁止,很快停下來。


    後麵的胡人商隊見前方大唐的騎隊停下,他們也跟著停下。商隊領頭的是一個長了滿臉絡腮胡的中年胡人,李素這一停下,胡人領隊也犯起了嘀咕,與另外幾名胡人湊在一起商議了幾句後,胡人領隊下了駱駝,獨自朝李素的隊伍行來。


    走到離李素隊伍大約十丈左右時,蔣權忽然策馬攔在胡人領隊的麵前,鼻孔朝天。神情異常傲慢地揚起手,大喝道:“大唐官駕在此。來人止步迴避!”


    種族歧視的嘴臉實在是……爽歪歪。


    胡人領隊嚇了一跳,急忙高舉雙手,示意自己沒帶武器,綠色環保無公害無汙染,然後摘下自己的帽子,朝蔣權躬身一禮。用生澀怪異的關中腔道:“神靈賜福天可汗陛下戰無不勝的勇士……小人是龜茲國商人那焉,對天朝上國無比敬仰,並無半點惡意……”


    這個名叫“那焉”的龜茲人羅嗦半天,反複強調自己對大唐的善意,蔣權戒備的神情稍霽。冷冷一哼,傲驕得很欠抽,


    對蔣權傲慢無禮的樣子,那焉也不生氣,反而一副大唐人本就應該如此傲驕的理所當然表情,表達完自己的善意後,那焉也提出同行的建議,惴惴不安地看著蔣權,等著他表態。


    絲綢之路不太平,廣袤無人煙的沙漠裏什麽變故都可能碰到,進入隴右荒原後,絲綢之路上充斥著各種土匪,沙盜等等,商人來往與本國和長安之間,路上要承擔的風險不小,盡管商隊都有自己的護衛武裝,可是這點人馬的用處委實不大,遇到盜匪該被搶的還是被搶。


    所以聰明的商人們在長安買賣完貨物後並不急著啟程迴國,而是在長安城的館驛裏等候別的商人,十幾個,幾十個,胡商們聚在一起組團,路上遇到盜匪的話隊伍得勝的幾率便大了許多。


    今日這位名叫那焉的龜茲商人很幸運,路經涇州城時,他發現城外大道上居然有一隊大唐的千人騎隊,而且看騎隊的裝束,居然是正經的關中精銳騎兵,對那焉來說這可是十足的意外驚喜了,跟著這支騎隊走,路上哪個不長眼的家夥敢來進犯?


    所以李素這支騎隊對胡人商隊來說很重要,整支商隊的胡商在路上便達成了共識,死皮賴臉也要跟膏藥一樣死死貼著這支大唐騎兵,怎麽趕都不走。


    當然,作為商人,那焉也深知錢財的妙處,朝商隊大喊了幾句後,很快有人送來一個樟木箱子,當著蔣權的麵打開,裏麵堆滿了各種寶石和無暇的美玉,蔣權冰冷的神情此刻也有點不自然了,不自覺地扭頭看了看李素。


    李素沒理他,站在馬車的車轅上,靜靜看著商隊裏一身男子打扮的許明珠,凝視許久,李素臉上忽然綻開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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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昨晚朋友聚會,喝得有點高。。那啥,睡過頭了。。


    再p再s:還有一更。。。(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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