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李素第一次見到他的妻子。


    定親退親,來迴折騰了半年,最無辜的便是這位許氏了。


    許氏看起來年齡很小,十四五歲的樣子,模樣很文靜,黛眉如柳,紅唇如櫻,微垂著頭眼睛不敢看人,因為昨日已大婚,她的頭發高高挽成婦人雲髻,臉蛋上輕施了一層胭脂,眉心中間貼著菱形花鈿,一晚未眠,她仍是昨日成親時的裝扮。


    李素打量了她片刻,很快轉移了目光。


    挺美的姑娘,不像自己以為的那樣嘴歪眼斜還一臉美人痣,事實上她的容貌已是上上之選,難怪當初向許家求親的人家絡繹不絕,老爹李道正還是憑借兒子的縣子身份才打敗了諸多競爭者,與許家定下了親事。


    對這位許氏,李素心懷濃濃的愧疚,盡管無意,可他還是影響了她的人生,她原本應該找個踏實本分的男子,平靜恬淡地度過一生,可她偏偏身不由己嫁給了李素,未來注定風風雨雨的日子,她能堅持下去嗎?


    打量過後,李素也朝許氏施了一禮:“見過夫人,終此一生,夫人多費心了。”


    簡簡單單的第一句話,7,客氣得像兩個陌生人的相遇。


    許氏急忙屈身還禮:“夫君折煞妾身了,萬不敢當夫君之禮。”


    李素直起身,遲疑了一下,道:“昨夜火器局有緊急公事,被屬下臨時叫去,事發突然,來不及知會夫人,夫人莫怪。”


    說完李素也禁不住嫩臉一紅,這個爛借口……為何用了一次又一次?


    身旁的薛管家沒說話,很隱秘地用鄙視的目光掃了他一眼。


    許氏略見慌張。俏臉一紅,頭垂得更低了:“自是公事為先,妾身怎敢怪夫君,夫君為國操勞,為陛下治軍管民,妾身什麽都不懂。還望夫君多多教誨。”


    治軍管民?


    李素滿頭霧水,這些事他沒幹過啊,對這個時代最大的貢獻充其量是發明了幾個大炮仗而已……


    “啊,啊!對,治軍管民,很累的!”李素順杆子往上爬:“……每日處理公文往往通宵達旦,夫人剛進門,許多家事還不熟悉,往後你便住在後院的新房裏。家裏有什麽事問我爹,或者問薛管家,該吃的時候吃,該睡的時候睡,我每晚在後院西廂房批閱公文,便不迴新房睡了。”


    許氏睫毛微微一顫,垂瞼溫順地道:“是。”


    李素沉吟片刻,轉身吩咐薛管家把家裏所有的雜役。丫鬟,廚子等下人都召集起來。


    很快。李府的下人們在後院拱門前列隊。


    李素指了指許氏,朝下人們大聲道:“這位是少夫人,都認識認識,往後她便是李家的主母,若有人敢對主母不敬,我也不要你們的命。打斷了腿直接扔外麵去,家裏的事問我爹,問主母,問薛管家,別問我。獎功罰過一應事務,皆由少夫人一言而決,好了,該幹啥幹啥去,都散了!”


    簡短介紹完畢,下人們紛紛散去,連薛管家也顛顛兒地去忙活了。


    許氏杏眼圓睜,吃驚地看著李素,或許她沒想到自己夫君的風格如此利落痛快。


    直到李素轉過頭來,許氏急忙垂下頭去,臉上泛起一絲紅暈。


    李素笑道:“我爹隻對田地裏的事上心,家事通常不管,我呢,公務繁忙,無暇多顧,往後家裏的事便拜托你操持了,夫人辛苦。”


    許氏屈身一禮,道:“妾身的本分,這裏以後也是妾身的家,哪能說辛苦?”


    “聽說你一夜未眠,今日無事,你迴去睡吧。”


    許氏搖頭:“妾身不累,聽說昨夜公公大醉仍未起,妾身去給公公熬一碗羹湯……”


    “這些事自有廚子去做……”


    這次許氏卻沒有百依百順了,仍垂著頭,語氣卻很堅決:“旁人便罷了,侍奉公公和夫君是妾身的本分,自當親手做的。”


    說完許氏行了一禮,盈盈朝廚房走去。


    李素苦笑搖頭,夫妻這番客氣話,比陌生人見麵更生硬,別扭得不行了,同住一個屋簷下,以後的日子該怎麽過?


    李素忽然想唱歌,唱《最熟悉的陌生人》,關中方言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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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器局上下今日的效率很差,因為屬官和工匠們都很忙,忙著傳八卦。


    “監正大人新婚第二天便來應差,這是咋了麽?”工匠甲擺弄著工坊案上的黑色火藥,揉麵團似的揉啊揉。


    “胡咧咧個啥,監正大人心係家國社稷,多給大唐造點震天雷,連新婚夫人都顧不上了,你們還在猜疑,說的是人話嗎?”工匠乙正義得一塌糊塗。


    “監正才十幾歲啊,怕是昨夜新婚才嚐到女人滋味,咱們都是過來人,嚐過女人滋味咋舍得第二天來應差?”工匠丙提出質疑。


    工匠丁摸著下巴開始推理:“唯一的解釋就是,監正娶的婆姨太醜了,估摸眼歪嘴斜一臉麻子,監正看不下去,於是眼不見心不煩,躲來火器局了……你們想想,以前監正大人三天兩頭不見人影,今大婚第二天便來應差,裏麵有名堂啊……”


    眾工匠紛紛點頭,讚曰:“有道理!”


    …………


    李素靜靜站在工坊門外,臉上陰雲密布,許敬宗陪在一旁訕訕地笑,隨著工匠們說得越來越離譜,話題明顯朝下三路招唿的時候,許敬宗臉上終於掛不住了,重重咳了兩聲。


    工坊內頓時一靜,工匠們見李監正陰沉著臉站在門口,立馬靜若寒蟬。


    “把剛才說話的那幾個都叫出來,站在前院裏。”


    李素說完拂袖便走。


    前院裏,傳八卦的四名工匠站成一排,神情忐忑地看著李素在他們麵前晃悠。


    “好。都來齊了,本官很欣慰,來,都轉過身去,屁股對著我,乖。都把屁股撅高一點……”


    李素看著麵前四個圓溜溜的屁股,滿意地點點頭,接著退後兩步,短短一個助跑,淩空飛起一腿,重重朝工匠們的屁股踹去。


    四腳過後,工匠們紛紛倒地。


    李素滿足地舒了一口氣,道:“管好你們的嘴,好好做你們的事。與你們不相幹的事少嚼舌頭,工坊內再有議論本官者,二十記軍棍不饒!”


    工匠們臉嚇白了,急忙躬身賠罪。


    李素怒哼一聲,轉身進了署衙,工匠們剛準備迴去,卻被許敬宗叫住。


    “你們還不能走!”許敬宗的臉色和李素一樣陰沉。


    “是。”


    “來,照剛才監正大人吩咐的那樣。你們轉過身,再把屁股撅起來……”


    一名工匠壯著膽子道:“許少監。咱們嘴欠議論監正大人的婆姨,該打該罰咱們認了,可……這事與少監您無關呀。”


    “有關。”許敬宗迴答得很肯定。


    “啥關係?”


    許敬宗緩緩道:“因為監正大人的婆姨,不幸,恰好,偏偏。是本官的侄女……”


    看著工匠們尷尬無比的臉色,許敬宗又補了一句:“……而且,本官的侄女麵貌端正,姿色上佳,可謂千裏挑一的絕色美人。絕非眼歪嘴斜一臉麻子。”


    工匠們滿臉通紅,愈發無地自容。


    “認打嗎?”


    “認!”


    …………


    踹完人的許敬宗一臉神清氣爽,走到前堂玄關處忽然想起李素的臉色不太好看,於是急忙斂住臉上的微笑,露出同樣沉重的表情。


    上司心情不好時,下屬的表情最好不要太高興,否則上司有一百種法子讓你的心情突然變得比他還差。


    “監正大人,那幾個嘴欠的貨下官已教訓過了,往後下官再聽到工匠們背地裏議論監正,一定往死裏抽。”


    李素幽幽歎道:“上天有好生之德,往死裏抽把人抽壞了咋辦?”


    許敬宗一記熟稔的馬屁送上:“監正大人仁義厚德,下官感佩,說來咱們火器局的風氣是該整一整了,往後若再碰到這些碎嘴的家夥……”


    “直接抽當然不行,吊起來抽吧……”李素心不在焉地下了指示,然後道:“許少監,你家那位侄女……”


    許敬宗心一懸:“侄女怎樣了?莫非她惹監正大人不快?大人盡可把她吊起來抽!”


    李素斜眼朝他一掃,這家夥夠狠的,對自家親戚也狠。


    “你家侄女家教很好,看得出丈人丈母知書達禮,才教得出這樣的好女兒,後天迴門,便煩許少監陪我一起去,如何?”


    許敬宗受寵若驚,急忙應是。


    說完了私事,許敬宗又開始稟報公事。


    “前日尚書省房相特意差人來請監正,那時監正大人忙著操辦大婚,下官鬥膽便代監正大人去了一趟尚書省,房相奉旨,說下月起,火器局所產減半,工坊裏的工匠抽調一半出來,另有他用……”


    李素楞了一下,皺眉道:“為何?有什麽事比造震天雷更重要?”


    許敬宗苦笑道:“火器局這幾個月所造震天雷兩萬多個,兵部估算了一下,足夠應付一場大戰,抽調出來的工匠確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做什麽?”


    “陛下……欲重修大明宮,命工部滿天下搜羅工匠民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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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今天狀態沒恢複,還是一更。。明天兩更沒問題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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