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郎中這頓揍挨得慘,也挨得冤。


    不知存了什麽心思,李素的拳腳專往他臉上招唿,一陣淒厲的慘叫過後,吳郎中那張原本剛正英俊的老帥臉被李素揍成了豬頭,嘴角的血不停往下淌,青腫的眼皮眯成一條縫,睜都睜不開。


    程處默揍了幾下便不忍心再揍了,見李素仍一下又一下揍得很專心,程處默在一旁不由得心驚,平日裏看李素這家夥斯斯文文柔弱不堪的樣子,下起狠手來真是毒辣無比,難怪當初敢以一人之力獨自擊殺結社率叔侄二人,瞧這下手的力度與狠勁,確實令人敬畏。


    待到吳郎中的慘叫聲已漸漸微弱之時,程處默架住了李素的胳膊,歎道:“賢弟算了,再揍下去,怕是要吃人命官司。”


    李素渾身大汗,累得不行,見吳郎中淒慘的模樣頗合自己心意,也就順勢住了手。


    吳郎中仰麵躺在地上,官服被撕裂成了碎布條,嘴裏哼哼呻吟著。


    程處默嘖嘖搖頭,看著李素道:“你太殘暴了……”


    …………


    走出來時,度支司內四處喧囂的喊打聲已然靜寂,李素¤↘,和程處默正奇怪時,卻發現度支司的前院內,段瓚,尉遲寶林,房遺愛等人抱頭蹲在院子角落裏,各家隨從部曲們也老老實實垂頭蹲在紈絝們身後,前院黑壓壓一片蹲著的人頭。


    院子周圍,無數披甲的金吾衛將士刀出鞘,弓上弦指著紈絝們,四周還躺著無數呻吟哀嚎的差役。


    李素暗歎,太極宮的反應好快,揍個人的功夫。金吾衛就出動了,而且把這幫紈絝全收拾了。


    紈絝們雖然老實蹲著,但神情也沒見害怕,反倒是興奮居多,見李素和程處默走出來,紈絝們高興極了。尉遲寶林咧開嘴大笑道:“兄弟快過來,這裏給你們留了兩個好位置……”


    嗯,果然留了兩個好位置,麵南背北,聚風藏氣,前後通風的……蹲位。


    李素和程處默也光棍,二話不說走過去,默默抱頭蹲下。


    一名領頭的金吾衛將領站出來,麵無表情地道:“奉陛下詔令。今日參與衝撞度支司的所有人等全部帶進大理寺,領頭者段瓚,尉遲寶林,程處默和房遺愛一並收監,另,涇陽縣子,火器局監正李素單獨關押。”


    紈絝們嗬嗬一笑,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唯獨尉遲寶林不大高興,指著這名將領道:“王初八。當年俺爹把你領進金吾衛,這幾年當上果毅都尉了,眼皮子高了,敢這麽對我說話?”


    剛剛麵無表情的王初八表情立馬變了,苦著臉笑道:“少郎君,末將也是奉了陛下的諭旨。您大人大量莫怪,聽說陛下剛才龍顏大怒,少郎君,這次禍闖得不小,進了大理寺還請千萬忍耐。末將已派人跟鄂公爺報了信……”


    一聽說龍顏大怒,幾名不大服氣的紈絝頓時老實了,垂頭喪氣被金吾衛將士客客氣氣地請出了度支司。


    李素被單獨留到最後,王初八興許聽說過李素的名字,而且能跟長安城裏有名的紈絝們一起打架,足可見交情不淺,所以王初八對李素也很客氣,一路陪著笑,把李素請進了大理寺的監牢。


    揍人時不覺得,李素早有心理準備,大不了坐幾天牢。


    然而一進大理寺的監牢,李素差點當場崩潰。


    一個又一個的木籠子,籠子外挖了小溝渠,平日的髒水,尿液等等便順著小溝渠流出去,一股濃鬱的惡臭經久不散,在裏麵多唿吸幾口空氣都會當場吐出來,更令人心驚的是,監牢裏麵隻有一張草席平鋪在地上,借著一縷從小窗外投進來的陽光,李素甚至能清晰地看見草席上幾隻跳蚤和某不知名昆蟲在歡快的蹦跳著,把它們擬人化一下的話,或許它們嘴裏還在哼著愉悅的歌兒,慶祝又有一塊小鮮肉送到它們嘴邊……


    李素呆呆看著這一切,臉頰不停抽搐。


    太髒了,住在這種地方,生不如死。


    王初八很耐心地站在李素身後,等著他主動走進去,然後他的任務就算完成了,誰知左等右等,牢籠的那道木檻李素就是不跨過去。


    轉過身,李素深唿吸,語氣很平靜地道:“換一間幹淨的,不然我現在就一頭撞死在你麵前,我是陛下禦封的涇陽縣子,還是製造國之利器的火器局監正,我若死在牢裏,你渾身長滿嘴也說不清楚。”


    王初八的臉也開始抽搐了:“李縣子想換間怎樣的監牢?”


    “有陽光,有山澗,有鳥語,有蟬鳴,夏日可賞皓月,冬日可觀瑞雪,最重要的是幹淨,不允許看到一隻跳蚤,也不允許看到一粒灰塵,食則兩葷兩素,臥則紫檀高榻,浴則驪山清泉,穿則彭越綾羅……”


    王初八的臉中了風似的抽個不停,從齒縫裏迸出一句話:“這樣的地方,末將也想住一輩子不出去,李縣子再說下去,末將先你一步,一頭撞死在你麵前!”


    “幹淨的地方,沒有跳蚤。”李素麵不改色壓了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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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極宮甘露殿。


    被宦官稟奏聞知度支司吳郎中的慘狀後,李世民快氣瘋了,赤著雙足在大殿內來迴踱步,鼻孔裏喘著粗氣,像一頭看見紅布的瘋牛。


    “混帳!混帳!朕從未見過這等混帳!”李世民一迭聲地狠狠罵著。


    罵的對象自然是李素……以及那幾個紈絝。


    “要錢,要人,隻要開口,朕怎會不給他?小混帳一個字都不跟朕說,糾集一幫小子去尋度支司的晦氣,正途不走偏尋邪道,明明一身的本事,唯獨缺了德行,這個……這個小混帳!”李世民氣得跺腳。


    宦官匆匆的身影出現在殿門外。


    李世民不耐煩地冷冷道:“何事?”


    宦官垂頭道:“稟奏陛下,褒國公,鄂國公,房相三位在宮外求見。”


    “不見!”李世民正在氣頭上,大聲道:“去告訴他們,迴去後好好管教自家孩子,平素便橫行霸道沒個正形,今日倒好,連朕的官衙都敢衝撞,教子不嚴,皆父之過,令他們三人閉門思過十日!”


    “是……房相三人請宮人帶話,說是教子不嚴,請陛下不必看朝臣情麵,按律重罰,絕不可因其子而徇私,亂了大唐律法。”


    李世民聞言神情這才緩和了一些,冷冷一哼,道:“朕知道了,去告訴房相三人,這次朕不會徇私,大理寺關個十天半月是免不了的。”


    宦官俯首稱是,恭敬退出殿門外。


    …………


    東宮景陽殿。


    李承乾聽完宦官稟報後,眉頭輕輕皺起,神情有些冷凝。


    “李素與吳郎中以前可有仇怨?”


    “迴殿下,那李素平日除了盧國公外,鮮少與權貴朝臣來往,不曾聽說與吳郎中結怨。”


    “未曾結怨,怎會下如此重手?吳郎中被抬出來時哀嚎不已,臉腫血流不止,若說是不給火器局撥錢而挨揍,這李素下手未免太狠厲了……”


    “殿下,聽說李素與程處默,尉遲寶林等人鬧事之前,在長安西城的一家青樓裏飲宴,都喝了不少酒,很多人聞到他們身上酒味很濃,奴婢以為,李素下手狠厲,多半是借著酒勁……”


    李承乾想了許久,點頭笑道:“一個十六歲的少年,喝了酒下手沒個分寸,倒也說得過去。”


    宦官試探著問道:“殿下,這李素如今已被關進了大理寺,三日後東宮設宴之事……”


    李承乾搖頭歎道:“酒宴作罷,終究年紀太幼,心性不穩,就算他沒被關進大理寺,孤也不敢拉攏他了,過幾年待他性子定下來後再說吧,魏王那邊,他想拉攏便隨他去,李素是一柄雙刃劍,用之既可傷人,亦可傷己,魏王若想駕馭此劍,自己須得練就一套絕世劍法才行。”


    與此同時,魏王府,長孫府,皆有暗室密語議論之聲。


    …………


    盧國公府。


    程咬金中午喝得醉醺醺的,剛睡了個午覺醒來,仍覺得頭疼欲裂,程府下人卻慌慌張張過來稟報,程家長子小公爺陪著涇陽縣子鬧事,被關進了大理寺。


    程家頓時也亂套了。


    五個兒子上竄下跳,正室妾室哭成一團,仿佛天塌地陷一般。


    程咬金發了一陣呆,使勁甩甩頭,終於清醒了一些,第一反應便想進宮求情,剛邁出一步便停了下來。


    “李素攛掇的?”程咬金注意到這個很關鍵的細節。


    “是。”


    “出人命了嗎?”


    “沒有。吳郎中被揍得不成人形,但性命無礙。”


    程咬金沉默一會兒,忽然噗嗤笑了:“教他做個混帳,這才幾天,果然便做了一件混帳事,最混帳的是,居然把處默也捎帶上了……”


    徹底放下心,轉過身看著急得冒火的五個兒子,程咬金氣得一人踹了一腳。


    “急啥急?沒出人命就沒事,關幾天就會放出來了,都滾!他娘的,老夫怎麽沒生出這麽一個靈醒的娃!看看生的都是些啥玩意,一個個瓷嘛二楞的,看著就來氣!”(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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