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緘口,皇帝笑道:


    “這麽說,是武進士榜排錯了?”


    皇帝輕飄飄一句話,就叫許多人替孟行捏一大把汗。


    孟行雖然說的有道理,就連兵部尚書也被說得無言以對,但是當眾質疑,就是態度有問題。


    皇帝錯了,也是對的。


    做臣子的服從就是了,現在孟行還隻是舉人,連官都還不是,就敢質疑皇帝,質疑武進士榜,要是此人考中進士,當了官,還把皇帝放在眼裏嗎?


    現在皇帝要推行儒學,就是要以合理的學說,來奠定他君父的地位,君父不可違逆!


    他的心思,孟行洞若觀火。


    現在孟行也給他一些台階,稍拍一下馬屁,說道:


    “武進士一科六百人,學生覺得排名不分先後,隻因人人皆得皇上親自考核,皇上金口玉言,最終名次全由皇上定奪。”


    孟行當場挑釁,而階下的武進士們,許多人交頭接耳,顧慮重重,即便有所意動,但在這個場合,竟無一人敢出頭挑戰。


    皇帝當眾表態,好像輕描淡寫便決定了武狀元的歸屬,這件事便成了定局,沒有人能夠再加反對。


    沉吟半晌,對孟行道:“武狀元,你先下去吧。”


    皇帝獨自召見三人,以示恩重。


    “若是辦得好,留的身前身後名,塑造英靈也非難事。”


    尤其是孟行,此人今日從他口中奪武狀元,膽子很大,皇帝是能容忍,但也有限度。


    上有所好,下必效之,現在這些人反對,將來大勢一成,他們不尊從也不行。


    “關於許仙改’無‘為’無‘,你是何意見?”


    孟行轉身對階下武進士們說道:“誰人若是不服我當武狀元,就來試試我這兩千斤的拳頭,到底重不重。”


    這也難怪,孟行在北麓山脈考核中爆殺氣動境巔峰的無當軍統領,麵對九路邊軍圍剿仍能脫出重圍,被九位修為高深的邊軍統領聯手追捕,最終抵抗一天一夜,方才因為力竭而被淘汰。


    武狀元一事,乾坤落定。


    “學生也不認同,五行輪轉,天之規律,若是順應天時,進行五德轉換,朝廷便能千秋萬世,此乃有為而治,而非需要儒學妖言惑眾。”


    不過皇帝需要他更為明確的表態。


    眾人羨慕不已,他們所見,孟行是武狀元,而呂天生是武榜眼,劉青鬆則掉到了第三!


    以前他不認同許仙改字,但也不會反對,甚至還搶先一步拍皇帝馬屁。


    劉青鬆臉色難看至極,今日殿試,他真是一敗塗地,被孟行狠狠羞辱。


    皇帝點點頭。


    這一瞬間,呂天生和劉青鬆心中都有一種肅然起敬之感。


    “文無第一,還說的過去,但武無第二,恐怕是要分出一個高下的。”


    “這件事皇上不妨也問一問呂天生和劉青鬆,看他們是何意見。”


    孟行的大膽,皇帝倒不出意外,此人若是無膽,怎麽敢得罪王家?


    “伱《千金書》改恆為常,我本來應該召見你的,不過因為怕有所非議造成不好的影響,本來想在會試之後再見你,今日既提前遇見,我也便問問你,你究竟是什麽想法!”


    “不知死活?你看皇帝的態度,根本沒把這件事放心上!”


    孟行早就預想到會有這天。


    此人雖然是大才,但既不跟國策而走,再是大才也要先晾著,等他醒悟了再說。


    呂天生是兵家,與儒家天然不合,持反對意見,皇帝也不奇怪。


    呂天生早就問過孟行是哪一家的,不過當時被孟行幾句話說了迴去,沒有得到明確答案,如今皇帝來問,恐怕孟行也不能搪塞了。


    這些有學識之人,都難以認同儒學,隻因儒學對人束縛太重,有本事的人,怎麽會主動把枷鎖套在自己頭上?


    “你是譽王推薦上來的,與吳林也有關係,是他們的門人、門徒,不過朕要提醒你,你現在得了武狀元,將來你入朝廷做官,你報效他們的知遇之恩可以,但卻不可陷入黨爭之中,明白麽?”


    所以,有人反對他推行儒學,但是,有更多的人在推波助瀾。


    孟行當眾的一些言論,尤其關於《千金書》改字,皇帝趙恆都是一清二楚,有專人對他匯報,孟行說“道不可言說”,有利於儒學推廣,所以皇帝對他今日的一些冒犯能夠容忍。


    皇帝便對孟行道:


    孟行連忙表態:“多謝皇上恩典,我一定為江山社稷,為天下黎民鞠躬盡瘁!”


    皇帝就問道:


    “……”


    但他現在不能這樣了,因為現在他已經打出宗師的招牌。


    皇帝知道,這個大勢不可逆轉,有人反對,他也不生氣。


    皇帝對孟行說道:


    “皇帝現在求賢若渴,這樣豪勇之人肯定是要用的……你們看,武狀元、武榜眼、武探花,還要被皇帝召見。”


    “……哈哈,好一個排名不分先後!”皇帝趙恆聞言笑道:


    “多謝皇上賜我武狀元!”


    他再問劉青鬆,劉青鬆頭皮發麻,也隻能道:


    “聽說在南陽郡舉人恩師宴上,你也曾說對諸多舉人說過‘不在我之下’之言,又說道義不分高下。”


    呂天生硬著頭皮,權衡利弊之後說道:


    “……”


    孟行道:“當日我在百蠻公主府上,便說過這件事,道不可言說……”


    如果跪舔儒學,那麽他人設崩塌,這個宗師的名號一文不值。


    很難不說,是孟行的原因,抬得呂天生排名更進一位!


    而他們兩個,即便心中也不認同許仙的說法,但是麵對皇帝的問話,也要迂迴,也要委婉,哪敢像這個人一般,如此輕鬆就說出來了?


    “無人敢來挑戰,可見大家都認可我的實力。”


    “……”


    皇帝一時沉吟,他倒不是生氣,因為他本人,其實是不信儒學的,而是拿儒學做工具。


    “五日之後,你還要參加文科舉吧?那才是真正的國家大典,你要是文采出眾,有治國之能,考得進士,那才是真正的文武雙全,朕有些重要的事就會交給你去辦。”


    做到這一點,受益的不僅僅是他,還有許多精英。


    “學生也不認同,若是無為而治,民眾將來定會失去血性。國家萬一遭到外敵入侵,大家都是順其自然,不加以反抗,國將不國。”


    這一次,輪到他排在孟行之後、呂天生之後,跟在屁股後頭,跟他剛進來時排在第一位,何止天差地別?


    這個人勇冠三軍!


    皇帝麵沉如水,氣氛及其壓抑,呂天生和劉青鬆心中已是在問候孟行的十八代祖宗!


    孟行連忙道謝:


    “誰說不是,最絕的是最後要到武狀元的舉動,真是誰也想不到,他居輕描淡寫之間,給皇帝下套?敢抓皇帝的口舌?”


    皇帝一時也是愣住了,兵部尚書不可置信地看著孟行,你小子敢套我的話,已是膽大的很!現在竟敢拿皇帝的口舌,狗膽包天!


    皇帝認為,人與人的差距十分之大,一個超級高手,能夠左右國家的局勢,而底層的民眾,則隻需要供養國運就行了,不能給他們話語權,隻需要他們尊從,不搗亂,做順民。


    一旁的呂天生和劉青鬆連忙收攝心神,豎起耳朵來聽。


    孟行敢從他口中搶武狀元,其他人若是不敢當堂挑戰,無疑高下立判,皇帝也不能替誰做主了。


    簡簡單單一句,呂天生和劉青鬆都是心頭一震,此人反對許仙,就是反對皇帝!


    而這三人的態度,其實也是朝廷之中許多人的態度,最近他推行儒學,就遭到了很多的反對。


    “是否有些不知死活?”


    畢竟,武者以奮勇為先。


    “……”


    這種為心中之道,麵對皇帝也堅持己見的作風,真有聖人之風!


    名氣所累,孟行沒的選,說道:“學生並不認同。”


    “……”


    劉青鬆是陰陽家的,極像入世的道家,也是要用所學扭轉乾坤的流派,自然也不能認同儒學。


    這是皇帝的威嚴深重,結合國運的洪流,給人一種精神上的壓迫。


    “……”


    皇帝說著,話語就好像實質一般在宮殿頂部繞著,整個行宮都好像發生地震。


    皇帝玩味地看著階下諸多武進士的臉色和反應。


    “……”


    皇帝見了,這才滿意:“退下吧。”


    呂天生和劉青鬆頓時額頭冒汗,精神緊繃,孟行以身為鼎,內心毫無波動,卻也硬擠出幾滴汗,裝作與兩人差不多。


    “是!”


    但是,再難受,他也得跟著孟行前去麵見皇帝,耳提麵命。


    而劉青鬆也仔細聽著,現在許多人都說孟行是縱橫家的,但是此人沒有親口承認,便算得不數。


    “嗯。”皇帝掠過他激動的神情,看著他的眼睛,緩緩說道:


    孟行等了十息,無人應答,便轉身對皇帝道:


    但他們反對,皇帝也是要做的。


    這是直接問孟行,接不接受儒學的推廣了。


    不過眼下看來,竟敢當麵反對他的孟行、呂天生和劉青鬆,就不能作為心腹培養,隻能利用。


    一通禮節過後,對三人勉勵一番,一番閑話自不用提。


    但是麵對皇帝的問話,他們卻不能不答!


    但是片刻之後,兩人的尊敬之情,便轟然瓦解,隻因這人說完,就繼續說道:


    事先誰都沒想到,孟行靠著一張嘴,說得兵部尚書無言以對,從皇帝口中搶得先機,硬生生從武進士榜的吊車尾,奪得武狀元之位!


    “方才我麵對皇帝考核,皇帝聲音不重,和顏悅色,我卻有些腿發軟。此人真是膽氣豪雄,麵對皇帝侃侃而談,說得兵部尚書啞口無言,他得這個武狀元,我心服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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