拎著兩份炒肉團子迴到之前住過一個月“井岸華庭”。皓月當空,群星璀璨,美不勝收的天海更讓人流連忘返。星星眨巴著小眼睛為路人指引方向,月亮彎彎像小船,行駛在那天海上。我想起現代詩人向明的《小夜曲》寫道:星星,閃耀在藍天裏;藍天,倒映在江水裏;星星、藍天、江水,全都浸透在花香裏。


    逢春用鑰匙打開房門,我像迴到自己家一樣,放下炒肉團子直奔沙發,仰躺在上麵,隨手拿起茶幾上的蜜橘剝開吃起來,感歎道:“故地重遊的感覺真是美妙,我都有點不想迴去了……”


    逢春換上拖鞋,無可奈何的看向我,說道:“你不是餓了嗎?怎麽吃起水果來了?”


    “缺乏常識了吧?飯前先食用酸性食物能起到開胃的作用,省的待會兒吃到一半就被疲勞影響食欲。”我一邊吃著酸甜可口的蜜橘,一邊胡編亂造,其實我早就餓過頭了,之所以先吃水果,一方麵是很長時間沒吃,一方麵是不想錯過免費的龍覘橘。


    品嚐之餘我注意到沙發另一端還亮著屏幕的電腦,看來逢春也是個口是心非的人,記得她剛還和我說準備休息,原來是在深夜加班工作。


    這種沒惡意的口是心非又讓我產生一絲心疼,同情這個本該閃閃發光的年齡,卻投身於職場的她,或許是親人離世的打擊,才導致她不得不拚命去把父親留下的基業打理好。


    我將茶幾上的橘子皮盡數扔到垃圾桶,向坐在對麵的逢春問道:“近期的工作很忙嗎?”


    逢春下意識朝沙發上的電腦看了一眼,似乎理解我為什麽會問這個,十分平靜的點了點頭,道:“還好,這半年來通過大家不懈的努力,成績最突出的有兩個月,3月和4月,完成預計任務的同時超額23%。5月份櫃組導購離職一人,但並沒因此影響銷售,雖說沒有達到預計,但我們還是堅持下來了。”停了停,她也拿起蜜橘邊剝邊說:“最近董事會要進行一次規模很大的人員變動,據說會有留學歸來的精英加入伊勢尼,幫助發展和改進。”


    她說著,臉上居然流露出喜悅的表情,但不明顯,這種高興的態度令我不禁迷茫,相較於風波不大的微調整,類似大洗牌的領導更迭對商場來說,其產生的震蕩不亞於地震,而在連鎖效應的作用下,上層重新洗牌下層就會翻江倒海,很多人都會在最短的時間內打聽和分析,強迫自己盡早做出何去何從的決定。


    可這終究是逢春的事,我無權多問,隻好繞開重點以私底下的方式,側麵問道:“這樣也不錯,能夠更好地適應市場環境和競爭態勢,提高競爭力和業績,不過有一點我很好奇,如此冒險的決策是你提出來的嗎?”


    逢春貌似不太在意這個問題,因此迴答的很幹脆:“是我叔叔及其董事會高層提出來的,我隻是配合。”


    我後背一陣發涼,想法要是逢春主張的,那就沒什麽好擔心的,可換到由李正澤提議,我就十分擔心,因為他和逢春最大的不同便是:李正澤一直想通過不光明的手段牢牢掌控伊勢尼的實權,逢春則是一心希望把父親留下的基業打理妥善,二人從心術上就有很大的偏差。


    由此可見李正澤的居心叵測,即便這個決定會給公司帶來不可逆的損失,他也要嚐試冒險。


    想簡單一點,這就是人性,如果一個人身處於吃穿不愁、揮金如土的生活,那麽他必將在權利上花費心思,想法設法滿足自己貪欲,一切的醜態皆源於那顆永不滿足的內心。


    恍惚間我好似看到伊勢尼內部的明爭暗鬥,放眼望去單位上下表麵寧靜,實則已然混亂不堪,一切都在暗流湧動中洶湧澎湃,又在靜水流深中沉渣泛濫……


    眼前忽然出現被裹好的炒肉團子,在逢春不明所以的注視下,我抬手接過,卻一句話沒說。


    “你怎麽突然愣神?”逢春問道。


    清風拂過,吹動她額前的碎發,隻是清淡淡的一笑,便勝卻仲夏的晚風和晚間的明月,看著楚楚動人的逢春,我不但生不起分毫開心,反倒被無力感填充全身,我不忍心看到一個美如天仙的苦命人深陷陷阱,卻隻能向上次那樣寫匿名信,盡到綿薄之力。


    眼下我已經留在天津發展,不能第一時間了解到這邊的風吹草動,隻能默默祈禱上蒼能降臨好運在逢春身上,幫著她否極泰來。


    我克製住內心的波瀾,許久才笑著說道:“沒什麽,這趟車坐的我腰酸背痛,精神不免有點萎靡……”


    “哦。”逢春應了一聲,起身走進臥室,等她再次走出來時,已經換好普通的居家裝。


    “深更半夜你還出去幹什麽?”我愣愣的問道。


    說話間逢春已經穿上鞋子,對我說道:“都這麽晚了,你就在這將就一宿吧,我出去住。”


    我不舍她離去,但絕沒覬覦之心,而是不想離開家的第一晚就落個孤獨寂寞,於是攔住她說道:“快別瞎折騰了,我早就定好明早6點的返程車票,準備熬夜打遊戲。”


    逢春陷入短暫的猶豫,我連忙順水推舟的說道:“上次咱倆不還住在同一棟房子嘛……放心,我絕不會趁人之危對你行苟且之事,如果不信,可以把臥室鎖死。”


    最終逢春也沒被我誠摯的挽留打動,以“不習慣和異性住在一起”拒絕,我也是現在才知道,耍賴留宿在她家的那晚,她早就在夜深之前離開,而我誤認為關門的動靜是她起床上班,實際上是她早晨迴來拿東西……


    我想不出合理的理由,眼睜睜看著逢春離去,輕輕關上房門,將我隔絕在萬家燈火之中。


    獨自坐迴到沙發,低頭目不轉睛的盯著空空如也的雙手,房間的安靜仿佛時間靜止一般,我盡量減緩唿吸,生怕漫不經心的喘息會打破這種寧靜,然後照例腦補出逢春已經來到別處的畫麵。


    此刻夜深人靜,去陳姨那邊很可能打擾到對方休息,常住的房子又鬧老鼠,所以我料定她必定會去酒店,隨即查看距離最近的酒店,撇下手中的炒肉團子,大步流星的來到樓下,撥通逢春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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