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半年內,我沒接到過任何關於林萱的消息,她為了躲我,把所有社交賬號全部更換,但有關我們之間的迴憶卻保留下來,我將她qq相冊中的合照保存下來,手機卻不堪重負的死機,於是我買了個u盤,把一切都塵封在拇指大的世界中。


    原來,不光是斷舍離讓人難過,近在咫尺卻無法觸及的感覺更讓人心死,我很想知道林萱此刻在幹什麽,又或者是什麽心情,她會不會像我一樣不習慣沒有對方的生活?


    起初我試圖用忙碌轉移注意力的方式減輕痛苦,沉浸在幾乎做不完的工作中,時刻接受上司的洗腦式奉勸。


    上司是位風韻猶存的少婦,三十多歲卻也膚白貌美,絲毫不輸正值青春的少女,她的口頭禪是“身為公司的一員,接受著公司的恩惠,要處處為公司著想,把公司當成家一樣的港灣。”


    每當她說完口頭禪時,隱約聽見下麵同事的唏噓聲,我也與時俱進的嘀咕道:“家可以用來睡覺,還可以充當激情燃燒的地帶,你卻好意思把公司當成家!”


    她大公無私的樣子讓我不禁生出邪念,這個前凸後翹的娘們兒該不會和上級有一腿吧?


    從早上一直忙到下午,夕照鑽入屋內,透過桌上的水晶板反射在臉上,收完最後一批外加工物料,我拿出公章,在每張核對完的賬單挨個扣上。


    臨近下班,所有人各自收拾文件,幾個女同事圍在一起討論下班去吃點什麽,我被她們稍大的聲音吸引,扭頭瞥了一眼,恰好與她們對視。


    或許是單身太久看什麽都順眼,僅僅對視一秒,三人便朝我這邊走來,一副準備狩獵的邪笑,就差張開血盆大口把我吞進去。


    田欣坐在離我胳膊不到一厘米辦公桌的空曠處,對正在加班對數據的我開口道:“向洋,有沒有興趣和我們三個一起吃頓海底撈呀?”


    我想說沒錢,但又不想被看扁,於是加快按計算機的手速,頭也不抬的說:“我也很想去,不過今晚不行,林萱還在家等著我呢。”提起林萱,一道電流在我心裏跳過,我強忍悲痛,裝出很幸福的樣子,咧著嘴:“下次有機會我一定帶著她和你們聚聚。”


    被婉拒後,田欣沮喪的歎了口氣,飽滿的臀部被桌棱角擠成水蜜桃,我提醒自己非禮勿視,繼續認真工作起來。


    突然她想到什麽似的,按住我點鼠標的手,說道:“要是不介意的話,可以把林萱一起帶上去吃,我們都饞這一口了,況且還能增進感情,你放心我們仨絕對不會當電燈泡,給你和弟妹留出足夠的二人空間。”


    我感到好笑,田欣不愧是做宣傳的,吃個火鍋還整這麽一串傳銷話術,默默給她點了個讚。


    另外兩個同事見我猶豫,跟著起哄道:“你看欣姐多為了你倆年輕人著想,還不好好珍惜這次機會,別總讓人家林萱吃苦受罪,適當的改善一下夥食,滿足的不僅是胃口,還能溫暖心靈。”說完便向我拋了個媚眼。


    我沒有被媚眼影響到春心蕩漾,而是犯愁該怎麽解釋林萱已經離開的事實,這幾個同事了解我倆的基本情況,平日裏沒少勸我對林萱好點,每次我都是點頭應付,時間一長連她們都覺得囉嗦,便不再絮叨。


    我該找什麽樣的借口告訴她們林萱已經離開這座城市,又或者直白點,我該用什麽方法來掩蓋自己的無能。


    如果沉默是金,那麽此刻我就是首富。


    田欣看出端倪,出乎意料的給我台階下,她招唿著另外兩個離開,故作浮誇的說:“你倆看不出來向洋小兩口打算今晚過二人世界嗎?耽誤世界人口計劃可是重罪,咱們幾個單身貴族去吃吧。”


    要問為什麽我清楚自己已經被看穿,那是因為田欣在我沉默後,先是嚴肅的盯著我,隨即臉色驟變,夾雜一絲驚訝和質疑,最後惋惜的輕輕搖頭。


    望著結伴離去的三人,我突然覺得像田欣那樣一直單身也挺好,至少不會嚐受分離的苦楚,也不用為以後做打算,每天無憂無慮的自己養活自己,到了節假日就四處旅遊,好不自在!


    實際上從田欣表情上不難看出,她一早知道我分手的事,礙於顧及我的麵子,再者就是我在這不受關注,別人充其量當個笑話聽。


    差十分鍾七點,我獨自來到衛生間抽煙,手機屏保一直沒換,是當初我和林萱走出校門時特地讓別人拍下來的,照片上的林萱臉上親昵的挽住我胳膊,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恍若昨天。


    乘坐公交車穿過鬧市區,光彩絢麗的霓虹燈照亮整座城市,卻照不進支離破碎的心。


    “孩子......孩子......”突然感覺有人推搡我,睜開眼睛一看原來是司機,他見我醒來,哀怨道:“孩子,你這都睡到終點站了。”


    我神情恍惚的觀看窗外陌生的環境,四周被公交車圍成一圈,我位於出租屋外30公裏的公交總站!


    啞巴吃黃連有苦難言,要怪就怪我平日總熬夜,把自己搞得無精打采。走了大約十分鍾才看見公路,我攔下一輛出租,咬牙付了100車費。


    行駛途中我又開始做每天必重複的事:瀏覽林萱每個社交軟件賬號,總在不停的幻想有朝一日她能更新,便足以證明半年來我發的私信她都在看。


    然而事與願違,林萱所有社交軟件的動態都停留在半年前的那個晚上,她發了一張背影照片,文案內容則是:他都懂,他清楚,他明白,他就是沒動靜。


    我知道她這是發給我看的,因為我總是滿口人生哲理,可實際行動總是恰恰相反,忘了樹葉不是一天黃的,人心也不是一天涼的。這張背影照片看得我一陣失神,恍惚間她離開時的模樣補充到腦子裏......


    思緒轉移到五個月前,我當然想過去找她,並且在她離開一個月後就請假偷跑迴天津,來到她工作的地方,是一家廣告公司,像站崗似的和遮陽傘下的保安對視兩個小時,最後連保安都撐不住,走進傳達室享受空調,拿起一塊西瓜美滋滋的開炫,吧唧嘴的嘚瑟樣讓我既羨慕又厭惡。


    一連來了三天都沒等到林萱,這家公司明明不存在其他門口,於是我隨便攔下一位在這做衛生的大媽,問道:“您好,請問林萱是在這上班嗎?”


    大媽看了我一眼,手中的掃把不停揮舞,激起陣陣灰塵,用搭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黝黑的脖頸,生硬的迴道:“三科的主任是吧?”


    我立刻點頭,告訴她說:“對,我是......”說明關係時,我變得吞吞吐吐:“我是她同僚,出差路過這裏,順道看望一下她。”


    大媽望著不遠處沒停滿車的車位,嗬嗬一笑:“你來的可真不巧,她今天下早班,開著老公的車迴去了。”


    大媽笑盈盈說出來的話像鋒利的巨斧將我的心髒劈成兩半,屏住唿吸甚至能感覺到疼痛,所有的希望在此刻化作灰燼,隨風飄散的無影無蹤,來之前有多期待,現在就有多絕望......


    大媽向呆若木雞的我問道:“小夥子,看你連續出現在這好幾天了,這個地方規則比較嚴,上班時間不允許私自出來,這樣吧,你有什麽要轉交的東西就放在門衛室,迴頭我告訴她。”


    我仿佛失了魂一般,視線中的建築物開始旋轉,地麵也漸漸扭曲,直到一縷傍晚的風吹吹起我鬢角的長發才稍微緩過神,強忍心痛保持平靜的樣子,說道:“沒什麽,我空手來的,隻為了看看她,既然她生活美滿,我也就沒什麽擔心的,麻煩您轉告他,一個同學曾經來過就行......”


    說完我闊步離開,身後還傳來大媽的聲音:“小夥子,你還沒告訴我名字......”


    很快聲音便淹沒在接人上下班的汽車轟鳴聲中,太陽好似不願光明正大直視傷心的人,躲在雲層中露出一隻眼,無情的嘲笑我的處境。


    離開以後我便定了當晚最後一班高鐵,為了趕時間直接打車來到車站,結束了這趟空手而來的旅行。


    但我並不是空手走的,還順帶多出了一顆千瘡百孔的心,高鐵上我拒絕美麗乘務員推銷的水果,靠在車窗前眺望著一閃而過的樹木,還有遼闊無垠的荒地,似乎在用某種方式提醒我已經一無所有。


    我專心想了很久,不停的安慰自己這樣也好,至少林萱不用跟著我吃苦受罪,早知會有今天,打死我也不會選擇認識林萱,因為自己的幼稚誤了她的青春。


    窗戶上密集的雨點落在上麵劃成一道道水線,一道覆蓋一道,凝聚到足夠分量時被風吹落,我保持著無神狀態,盯著屏幕上滾動的廣告,內容是什麽我不記得,隻知道自己現在還活著,眼耳鼻舌身都沒壞掉。


    向來不拜鬼神、不信玄學的我默念出能叫出名字的神靈,發自內心的為林萱祈禱,保佑她平平安安的生活也要蒸蒸日上,最重要的是,日後要快樂,由內而外的快樂,像小孩一樣快樂,像她規劃與我的未來時快樂......


    五小時後我抵達蘇州南站,因為太晚便在附近的旅館湊合一晚,次日一早沒著急複工,而是來到護城河邊徘徊許久,曾經的我倆每天下班吃完飯,唯一默契的便是來到護城河邊一邊消食一邊感受晚風的輕柔,每座涼亭、每段石板路都印著我倆的足跡,此刻早已被歲月撫平,以後也不會再有。


    我不恨他離開我以後馬上有新歡,因為沒資格,更何況單身的人有權利追求和決定自己的幸福,誰不想找個有錢的,然後一輩子衣食無憂?


    反正我想。


    走到涼亭,過度奔波的我困意遍布大腦,如果我是一匹馬,八成會在行走時睡著,馬確實挺好,在廣闊的草原上發揮自己的長處極速奔馳,那便是自由的象征......但在城市中就不同了,尤其是在鬧市區,受到驚嚇橫衝直撞,搞不好會被當場擊斃。


    由此可見,任何動物都有適合自己的天地,人也一樣,並且適應能力比馬強,天生一副任勞任怨的軀體。


    ......


    一輛貨車挑起遠光燈,晃得我眼暈,思緒迴到現在,司機帶我從市中心轉了好幾個圈到達我住的小區,臨下車前還不忘找我多要20塊錢,我抱怨了句“黑心”,也沒瞅他是什麽表情,摔門而去。


    來到小區樓下,發現剛修剪完的灌木叢裏有個東西反出耀眼的光芒,比路燈都亮,走近一看是個錢包,鼓鼓囊囊的一看就知道有不少現金。


    我有些激動,左顧右盼確定沒人後,拿起錢包揣進懷裏,一溜煙跑上樓,打開燈拉上窗簾,拉鏈揭開的瞬間,眼珠差點瞪出來,隨之而來的興奮直衝雲霄,我一蹦三尺高,不停的叫喊著“老子發財了!”。


    抑製住洪水般的喜悅,我坐在椅子上開始數錢,反複數了好幾遍,確認錢數是兩萬,微信提示音打斷我的得意忘形,點開一看是“騎手聯盟”群聊。


    自從林萱離開後,貸款的壓力全都落在我一個人肩上,我被迫白天上班,晚上騎著租來的電動車送外賣,因此結識了很多夜間騎手,我給他們取名為“假麵騎士”。


    群聊裏的老王是個上有老下有小的中年男子,剛才的消息就是他發的,他說:小洋,這兩天都沒偶遇到呢?


    看著桌上厚厚的兩遝鈔票,笑得合不攏嘴,但又不能將喜悅分享出去,否則會出現很多不常聯係的人,用打感情牌的方式找我借錢,於是按耐住顫抖的手指,迴複:“最近公司內部繁忙,加班到很晚,所以沒開工。”


    老王也沒多問,告訴我好好休息後便再無迴信,和另外幾個“假麵騎士”閑聊幾句,我拿出銀行卡擺在鈔票旁邊,準備明天一早存死期。


    就在我猶豫未盡時,心裏莫名冒出一個念頭:換做是我,丟了兩萬塊錢會是什麽心情?


    我想象不出來,畢竟手頭最富裕的時候所有身價也就大幾千,還都是林萱幫我保管,但心仍不是滋味,我喝醉以後丟過手機,丟過手表,甚至還丟過現金,每到酒醒之後,便會發了瘋似的迴到昨晚走過的每個地方尋找,折騰半天也沒能找到。


    那時揪心的感覺至今都記憶猶新,人一旦占有這件東西很長時間,便會產生感情,就像林萱離開我以後,再得知她已經有了新歡並且過的很好,還是有種自己的東西被奪走的憤恨。


    正麵情緒就位,原本斷電停機的身體機能立刻開始運轉,首先是胃口,向我傳遞出能量缺少的信號,我這才反應過來一日三餐我隻度過了一日,三餐被我當成垃圾一樣拋棄了。


    猶豫片刻後,我決定先出去填飽肚子,至於聯係失主嘛......現在太晚,打電話會攪擾人家的正常生活,萬一是小兩口住在一起,我這個電話打過去,很可能造成誤會,那就不多此一舉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最美的那個人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耍帝帝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耍帝帝並收藏最美的那個人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