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和元年夜,洛水側畔深山中,幾十顆“地源之果”印照出翠綠色光環,巫月砂一身銀灰巫族服飾,赤腳立於“地源之果”圍住的祭壇。


    她右手舉在腦袋旁邊發誓,委屈的看著祭壇外的男子:“爹爹,我保證不打擾你和娘親恩愛,別讓我下山啦~”


    “你都十六了,連個覡都沒有。我和你娘親這麽大,早已各霸一方了。”男人嫌棄的看著巫月砂:“我族人少,你趕緊求到守護靈,下山尋自己的覡。一個不嫌少,十個百個不嫌多。待上十年八年再迴來,別的不說,娃一定要多!”


    (巫族,女子為巫,男子為覡。巫成年求得守護靈,覡則為守護者。)


    “不是,我們也算族人啊?就你,娘親和我……好大一個族。”巫月砂見求是沒用了,能氣一會兒是一會兒,最好拖延到母親來,明明說好十八才下山的。


    男人淡淡一笑,伸手結印,小崽子那點小心怎麽瞞得過他。


    “誒誒誒,爹,親爹!我請,我自己請。”巫月砂見老爹要強行給自己灌靈入體,趕忙念起巫咒,手成劍指跟著畫符結印。


    她著實怕老爹把自己撐炸了,畢竟有記憶以來,老爹一直貫徹的信條都是阿娘是真愛,自己是意外。


    祭壇上“地源之果”紛紛落入,點亮一個個符文,在巫月砂結印時,突然綠光衝天而起。


    男人一拍腦門,直唿完蛋,還未想好如何應對,便被綠光引來的女子擰住了耳朵:“阿銀,說了還有兩年,你,你就這麽急不可耐?!”


    “阿蠻,輕點,輕點!痛的。”阿銀捂著耳朵,半點沒有之前的威勢:“你昨兒卜卦,不說崽子命中有此一劫,要去該去的地方嗎?這不就應了。別擔心,她精著呢!”


    阿蠻放開了阿銀耳朵,眼看一切無法改變,右手一攤,一本玉冊落在掌中,用力扔進祭壇:“阿娘隻能幫你這麽多了。”


    “你把《山海經》扔過去了?”阿銀眉頭微皺,畢竟是族中重典,他們當初花了十來年才將族籍全數尋迴。


    阿蠻拍了拍手,望著祭壇,目光悠遠,仿佛透過祭天看到另一個世界:“嗯,反正留著也沒用,要是月砂應劫,好歹還能不愁吃喝。你給她說多選幾個覡沒有?哎,沒有覡,就男人也行。指著崽崽開枝散葉呢!”


    “說了,說了。這頂頂重要的事,肯定不能忘。”阿銀環抱著阿蠻,親了親臉頰,又似乎不得勁兒,一彎腰,將人抱著往迴走:“記得當初崽崽來的時候給你同夢,說能保我們三個小孩,現在崽崽養大了,我們也再努努力……”兩人漸行漸遠,沒了聲音。


    祭壇中心最後一點瑩綠消失。


    神界無皋山空中,一抹瑩綠當空,逐漸變大,狠狠地砸向山體,整座山都被震的晃動。


    三尺大小的綠色球體緩緩蠕動,逐漸裂開,一個黑乎乎的腦袋從裏麵冒出來,靈動的眼睛四下一顧,察覺沒危險,才爬了出來,正是巫月砂。


    她一身銀灰色的巫族服裝,坐在瑩綠色殼的旁邊,揉了揉腦袋,“可真是親爹親娘,一個踹人一個砸。疼死我了。”


    綠色的殼快速收縮,變成一本玉冊,上麵有巫文的《山海經》三個字。


    巫月砂快速將玉冊收起,環視四周,怪石嶙峋,未見半點活物,她翻看著玉冊,忍不住自言自語:“這是將我傳到了何處?爹爹不是說族地之外多熱鬧城池,怎麽自己偏生到了如此荒涼之地,還是趕緊看看往哪個方向有最近的城池才好。”


    玉冊上一點紅點格外醒目,巫月砂被吸引,伸手一點,體內的靈順著指尖被玉冊吞食。


    紅點逐漸變大,周邊的地形也逐漸醒目:東次三經——無皋山


    (注一:無皋山相當於在日本衝繩島以北,北九州島以南。本書地理方位以及各種奇珍異獸等,參考來自於徐客編著的白話彩圖版《山海經》,可考據。普通作物會根據地理位置選擇相近的代替)。


    巫月砂茫然地看著玉冊,明明娘親說一百五十多年前她和父親將巫族族地遷至無皋山,記憶裏的無皋山鬱鬱蔥蔥,根本不是這寸草不生的模樣。


    她用力晃了晃玉冊,又雙手結印,引更多的靈撞入其中:“這下總不至於還出錯了吧!”


    玉冊虛浮空中,像翻頁的書籍一樣緩緩展開,僅僅比之前多了“神界”二字。


    巫月砂想不明白,肚子又咕咕叫喚,隻好將玉冊收入額間靈台,準備先去尋找吃的填飽肚子再說。


    她右手從腰間取下骨笛,一段悠揚笛聲後,衣袖內竄出一條拇指粗的翠青色小蛇。


    小蛇落地,搖晃兩下,變成手臂粗細,輕吐蛇信,發出“嘶~嘶~”聲。


    巫月砂伸手摸了摸青蛇頭頂:“卿卿,找點吃的,我餓~”


    話落,她劃破指尖,一滴靈血彈入空中。


    青蛇飛射一卷,滴血入腹,再落地又變大,足足有兩人合抱粗細,還在一直變大,頭頂隱約有兩個肉芽小包:“嘶~嘶~”


    它低下頭,示意巫月砂上去。


    巫月砂足尖輕點,飛身落下,坐在兩個肉芽之間,右側斜靠在肉芽上。


    青蛇恢複本體大小之後,快速的在山間遊動穿行,掃動細碎的石塊。


    從山腰遊走到山頂都未見半點活物,除了石頭還是石頭。


    巫月砂不知道為何到這裏後餓得特別厲害,看著卿卿的肉芽都想啃一口,舔了舔唇角,終是沒頂住誘惑,一口咬了上去。


    青蛇頭上的肉芽立刻出了血,疼得嘶鳴,但也沒將巫月砂扔下去,反而極盡全力的尋找食物,四處望去,向東的海麵上一棵巨大大樹印入眼簾,終於看到了一點綠色。


    巫月砂嘴裏全是腥鹹,連連吐了好幾口,才清醒了些:“好難吃。蛇出角為蛟,怎麽還是一股子蛇腥味,難道是角沒長出來?還是因為是娘親的蠱蟲,借住娘親的靈成長起來的原因?”


    “嘶~嘶~!”卿卿嘶鳴兩聲引起巫月砂注意,心靈共鳴,引導她看向東邊。


    巫月砂喝了口水袋中的水,漱了漱口,然後從腰袋中取了一顆“地源之果”啃了起來,指望能墊墊絞疼的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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