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妍兒笑盈盈道:“放心,不該問的我一句話也不會多問。”


    她不是那種不識趣的人。


    林庚眉頭微微蹙起,正想說話時門口就傳來了一陣小小的敲門聲。


    這力氣很小。


    像是故意這麽輕在敲的。


    林妍兒喊了聲“請進”,她覺得外麵站的不會是醫生護士之類,他們有事就直接進來查看情況了,沒必要敲門,還敲那麽小聲。


    果然,走進來的不是醫生護士,而是一個孩子,一個瘦弱矮小的男孩。


    “林有?”


    見到他,林妍兒意外的喊出了聲。


    她朝著他招唿道:“你沒受傷吧?”


    在失去意識前,她記得自己是聽到林有突然精神失控後大喊大叫的聲音。


    隻不過林有站在那,縮著脖子,一隻手藏在身後,另一隻手捂在臉上,遮擋了大半張臉,瑟縮身體,顯得格外膽小怕事。


    “你怎麽了?”


    林妍兒發現了端倪。


    她記得林有不是會朝人露出這種可憐姿態的孩子,這孩子骨子裏是個脾氣又倔,性子又冷的人才對。


    哪怕再狼狽,也不會擺出一絲害怕的神情。


    林有不迴答,隻是一個人捂著臉站在那,麵帶猶豫之色。


    “林庚。”


    林妍兒語氣不善的麵朝林庚。


    林庚咬了口蘋果,裝無辜:“怎麽了?”


    “你是不是對林有說了什麽不該說的,還是做了什麽不該做的?”


    林妍兒怒目而視。


    林庚依然在裝無辜:“你在說什麽啊?什麽什麽該說不該說,該做不該做?我聽不懂。”


    “少在我麵前裝。”林妍兒氣不打一處來,“你是不是趁我不在欺負人小孩了?”


    她現在實在是身體不舒服,不宜動作幅度太大,不然她得拎起林庚的領口質問他。


    “沒欺負,頂多就……”林庚想了會兒,“稍微教育了一下他。”


    林妍兒狐疑。


    她不怎麽信這話。


    她朝林有招手,示意他過來:“別怕,你過來跟我說說,是不是他欺負你了?”


    林有小幅度搖頭。


    他一點點挪動步子朝林妍兒靠近,嘴唇翕動,似有話要說。


    “你想說什麽?”


    “別怕,大膽說,我不會生你氣的。”


    林妍兒鼓勵他,想讓他放鬆,不要怕自己。


    “……對不起。”


    林有低下頭,慢慢把藏在手後的伸了出來,那手上拿著一串糖葫蘆。


    他往林妍兒跟前遞。


    林妍兒驚訝:“給我的?”


    “……”


    林有耷拉眼皮,他動了動嘴皮。


    “請你原諒……我。”


    他講得格外艱難,不是不情願,而是過於內疚。


    林妍兒:“?”


    她把手放在自己小腹上,難以置信的看向林庚:“孩子……”沒了?


    “還在。”


    後麵兩個字還沒說出來,林庚就及時打斷了她的話。


    林妍兒放在腹部的手一鬆,舒出一口氣:“那就好。”


    她就說自己當時明明有護住腹部,加上滾下去摔的她也有意沒讓腹部受到太大衝擊,孩子怎麽可能就那麽沒了?


    “不過你還是有流產風險,得住院觀察一個月。”林庚咬著蘋果提醒她,“這次孩子能活下來算你走運,下次就不一定了。”


    他視線若有似無的往林有身上飄。


    林有低著頭,不敢看他。


    “別嚇孩子。”


    林妍兒為林有說話,她肚子裏的孩子沒出事,她也不會太怪他。


    她溫柔地揉揉他的頭:“沒事的,知錯就改就好了,不用太放心上。”


    當時她流了很多血,肯定嚇到這孩子了。


    林有悶悶應了聲,頭仍然是低著的,手也還捂著臉。


    “你總捂著臉幹嘛,來,抬頭看看我。”


    林妍兒覺得奇怪,她伸手去把林有的手從臉上拉開,林有不願意,她用了點勁。


    小孩子終究是小孩子,力氣大不到哪裏去。


    林有的手很快就被她強行從臉上拉開了,露出了半張帶有紅色巴掌印的臉。


    他眼眶蓄淚,欲落不落的,似是覺得難堪,把頭低得更低了。


    林妍兒看著那巴掌印愣住了,她伸手撫摸上去:“疼嗎?”


    瞧著都腫起來了。


    足以看出這個用巴掌唿他臉的人用了多大的力。


    林有抽噎,他抬手擦眼淚:“不疼。”


    話簡直假的不能再假了。


    林妍兒心疼他,轉而怒視邊上扔了蘋果核準備開溜林庚。


    “這是你幹的?”


    林庚“哈哈”笑了兩聲,撓頭道:“……我說不是你會信嗎?”


    林妍兒冷著臉,朝他伸出掌心。


    他乖乖把手放了上去。


    林妍兒抓著他的手去比對林有臉上出現的那個紅腫巴掌印,分毫不差。


    “你背著我打孩子?”


    她怒氣衝衝的質問他,心髒也由此抽痛了一下,她連忙調整自己情緒,努力壓下心頭無端竄起的那股子怒火。


    林有見事情敗露,也沒打算再藏,坦白承認道:“他當時一直在那鬼喊鬼叫的,你人又暈倒在血泊中,我心煩,所以就給了他一巴掌讓他清醒清醒。”


    說話的語氣還很無辜,有種迫不得已打人的冤枉感。


    林妍兒胸腔的怒火不減反增:“你再心煩也不能打孩子啊!”


    她指著林有那紅腫的半邊臉。


    “瞧瞧你把人孩子打成什麽樣了,臉腫成這樣,要是恢複不好,以後留下印子怎麽辦,這可是臉!出去要給人見的!”


    林妍兒指著林庚鼻子罵。


    林庚聲都不敢吭一下。


    林妍兒罵得激動了,心髒和腹部一起痛了起來,她一時都不知道該捂哪個好。


    “你現在身體虛,情緒起伏不要那麽大,容易流產。”


    林庚過去想照顧她,被她一巴掌拍開。


    林妍兒沒好氣道:“知道了,不用你提醒。”


    “你剛剛捂著胸口,是心髒處也有問題嗎?”


    林庚留意到反常的地方,多嘴的問了一句。


    是純關心,沒有摻雜別的意思。


    林妍兒會錯了意,以為他看出來了什麽,忙放下自己的手,端正自己的姿勢:“沒什麽,就是被你氣得胸口疼,你別做些讓我生氣的事就行了。”


    林庚目光逡巡。


    林妍兒揮手擋住他的視線:“好了,別看我了,我有那麽好看嗎?”


    林庚笑了下:“是挺好看的。”


    林妍兒臉微紅。


    倆人視線相撞,彼此注視,一時無言。


    *


    “姐姐,給你。”


    林有打斷他們之間的曖昧氛圍,把手裏的糖葫蘆往她身前遞。


    這是他的賠禮。


    做錯事,不能僅僅隻是道歉,這是爸爸教他的。


    “我不吃你吃吧。”


    林妍兒笑著拒絕了,她不怎麽想吃甜的,也對冰糖葫蘆沒什麽興趣。


    “……是不肯原諒我嗎?”


    林有垂首,握著糖葫蘆的手也無力落下。


    林妍兒意識到自己話說錯了,連忙把糖葫蘆從他手裏拿走,笑著道:“原諒啊,我怎麽會不原諒呢?既然這是你一片好心給我買的,那我就收下了,謝謝你啊。”


    林有低落的情緒這才有所好轉。


    林妍兒又再接再厲的說了很多誇他安慰他的話,才讓他將信將疑的放下心,然後離開了病房。


    人一走。


    林妍兒就把手裏的糖葫蘆塞林庚手裏了。


    “我不愛吃,你吃。”


    一句話決定糖葫蘆的最終歸屬。


    她不是對林庚有多好,是真不愛吃。


    這東西太甜了,還容易塞牙齒,也就看著好看,吃起來味道一般。


    林庚喜獲糖葫蘆一串。


    他其實也不怎麽愛吃,目光往林妍兒那一瞧,她人已經躺進床裏準備睡覺了。


    “要喝點粥什麽的再睡嗎?”


    “餓著肚子——”


    他關心的話沒講完,就聽到了林妍兒的迴應。


    “好!”


    聲音脆生生的。


    林庚微微一笑,而後走了出去。


    林妍兒聽到關門聲,頭從被子裏伸了出來,她看著緊閉的門口,幽幽歎了口氣。


    還是什麽都想不起來。


    但冥冥之中,她總感覺自己和林庚身上是有條線綁在一起的。


    扯不斷,反而越纏越緊。


    “林庚,你究竟是誰?”


    她不信林庚隻是她表麵上看得這麽簡單,一個普通的係統管理局人員,意外被人劫擄至此多年,沒有那麽多怨言,隻是默默在這裏生活。


    心態冷靜得不像個正常人。


    正好此時她腹部又泛起一陣細密的疼痛,她不由得輕輕揉了起來。


    看來以後得躺好長一段時間床了。


    *


    自此之後,林有會時不時買東西來醫院看望林妍兒,和林妍兒之間如冰般僵硬的關係也有所改變。


    沒化,但裂開了條縫。


    林妍兒對此感到很欣慰,她根本不敢奢求林有一下子就撲上來對她好。


    林有是個脾氣倔,性子冷,還很擰巴的孩子。


    他願意買東西來看望自己,哪怕是出於愧疚心理,這也足夠了。


    林妍兒不會逼他逼得太緊,孩子是要慢慢教的。


    林庚倒是和她想法不一樣,他甩過林有一巴掌後,讓林有自個好好反省,後麵也沒太理他,甚至會故意無視他喊自己。


    他覺得這孩子性子得改,不過不能他強逼著改,得讓他自己意識到自己錯哪了,然後再改,不然以後還得出事。


    因為這次事故他根據警方調查了解後,明白是林有和人在滑雪場那起了口角矛盾,他脾氣上來就要去撞那個講話令他不快的男孩,一點也不考慮後果,隻想讓對方付出代價。


    這種想法不可取。


    特別是後麵林妍兒撲過去阻止了這場鬧劇發生,但她也受傷差點流產,林有更是當場出現了精神問題,警察想把他關到精神醫院。


    林庚覺得林有的精神問題還沒嚴重到那種程度,把他從警察局那帶迴了家,至於他的病……


    林有很排斥看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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