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妍兒目光側移到那處有異樣的草叢方向,白麓循著她的視線看了過去,腳步放慢。


    確實有人。


    “出來吧,躲躲藏藏的有意思嗎?”


    白麓聲音變得嚴肅沉穩。


    林妍兒掐了一下他:“誰讓你打草驚蛇了?”


    她告訴他,隻是想提醒他注意那邊,然後想辦法偷偷過去看一下草叢那人是誰,不是直接說出來的啊!


    白麓衝她傻笑兩聲,渾然不覺得疼:“沒事的,那人會聽話出來的。”


    林妍兒瞪了眼他。


    盲目自信的壞胚!


    *


    草叢微動。


    從中果真走出來了一個人。


    黑影靠近,走到有月光照射的地方,樸素的衣著和消瘦的身形顯現出來,隨後是一張熟悉且清秀的臉。


    “你不是我們剛剛下樓碰見的——”


    林妍兒認出了對方。


    她也很爽快的承認了:“是的,我是之前落水被白大哥救過的那個人。”


    “本名黃三,一二三的三,家住黃家村。”


    黃三對自己做了一個簡短介紹。


    林妍兒聽了後看向一邊的白麓,白麓沒什麽表情,見到是她也沒有過多意外。


    他問道:“你跟過來想做什麽?”


    林妍兒拽了下他衣角,小聲道:“喂,別用這種語氣和女孩子講話。”


    雖然她知道眼前的這個黃三確實害過白麓,但怎麽說呢,聽白麓的描述,她覺得這人性格比較膽小,不太會反抗家裏人,也是個可憐人。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想跟蹤你們的。”


    黃三低頭道歉,尾指在衣角處扯著衣角打圈,聲音極低但態度很誠懇道,“我過來隻是想跟白大哥說一句‘對不起’。”


    白麓嗤笑一聲。


    不等他說出傷人的話,林妍兒就拉住了他的手,在他視線看過來後搖頭,示意他別說話好好聽對方講。


    白麓本不想給人麵子,但媳婦的麵子還是要給的。


    於是他老實閉嘴了。


    “真的很對不起。”


    “我知道我說這句話遲了,也晚了,更沒什麽用,你可能在心底也瞧不上說這句話的我。”


    黃三低著頭,小聲而又緩慢的說了下去。


    “我是家裏第三個孩子,父親給我取名黃三,沒什麽特別意思,唯一的意思就是表明我是第幾個出生,我不是第一個出生的大姐,也不是第一個出生的男娃,底下還有年幼的弟弟妹妹,是一個容易被忽視的存在。”


    “從小我在家裏就沒什麽存在感,爸媽也不是很在意我,覺得能給我口飯吃把我養活已經不錯了,至於關心誰比較多這個問題他們從來不會考慮。”


    “在他們眼裏,我是女孩,長大要嫁人的,是遲早要潑出去的水,所以在我身上花的每一分錢他們都很吝嗇,吃穿用度這方麵都是以一種死不了的方法養著我。”


    “我也知道等我長大後,我會被他們以價格高低的方式賣出去,就像家裏養的那些豬一樣,我同它們沒什麽太大區別。”


    聽到這。


    林妍兒心生同情了。


    白麓依然沒什麽表情。


    黃三還在繼續說。


    “我性子天生比較懦弱,不太敢反抗父母,這也與他們會拿各種東西打我有關,所以我很怕他們,更不敢反駁他們的話。”


    “我母親相對於我父親來說比較溫柔,但這也隻是別人眼裏的看法,其實我母親對我們幾個女兒私底下也是動輒打罵的,這份呈現給外人的‘溫柔’隻有我哥哥弟弟他們能享受到。”


    “所以我小時候過得並不怎麽好,從小就不怎麽想活,我羨慕著別人家的孩子,尤其是白大哥你。”


    “因為我見過你的母親。”


    聽人說到這。


    林妍兒疑惑了。


    白麓的表情也終於有所動容。


    “她真的是一個很溫柔很好的人,請原諒我沒讀過什麽書,沒辦法很好的形容她,隻知道她與我在這鄉下見過的女人完全不一樣。”


    “有次我去山上撿柴火不小心摔了腿,走不動路,那個時候我就遇到了她,是她帶我下了山,還幫我處理了腿傷,並想帶我去醫院。”


    “但我拒絕了她,因為我要是太晚迴去不止要被罵還要被打,你母親看穿了我的想法,更在那下山的短暫相處中察覺出了我有輕生的念頭,然後帶我去了一個僻靜少人的地方促膝長談。”


    “她講話的時候聲音總是很柔和,而且每句話都能安撫我,讓我漸漸放下了戒心,也很有效的緩解了我一直壓在心裏的那份愁煩。”


    “從她的話中我知道她還有一個兒子,名字叫白麓,是她取的名字,意喻為——”


    林妍兒正聽得起勁,白麓卻突然冷聲打斷了她。


    “夠了。”


    “你能不能別提她?”


    林妍兒被他這過大的反應嚇了一跳。


    黃三也怔愣住了,而後答應下來:“對不起,我不是有意提的。”


    “總之就是她讓我對你有了興趣,後麵在知道你打了我哥哥後我就對你的興趣更大了,我哥哥說是你仗著家裏有人認識大官才無理傷人,但我覺得她的孩子應該不是那種人。”


    “而且那個時候我也有向人打聽你的消息,知道你的一些事情,是有些喜歡你的,我還偷偷去你家附近看過你,隻是我們的初遇……”


    黃三怯怯的抬眼看向他。


    白麓隻是看身邊的林妍兒,林妍兒發現黃三視線又看向了自己,她連忙擺手道:“你說你說,我沒事的,我一點也不介意。”


    白麓似是不滿的輕咬了下她耳垂。


    結果得到了林妍兒一個怒瞪。


    白麓不要臉的笑笑。


    兩人的互動黃三看在眼裏,難受在心裏。


    但她也知道自己是沒立場吃醋的,於是繼續說了下去。


    “我們的初遇很糟糕,我那天本來是去別人家幫我媽拿東西,但我不知道那戶人家的兒子對我起了念頭,於是在迴去的路上……”


    黃三眼眸暗了下去,沒有一點光。


    “失身了。”


    “我不知道該怎麽辦,我也不想嫁給他,他是和我父親一樣的男人,我不想變成我母親那樣天天在家裏被父親家暴出去還不能講他不好的女人。”


    “所以我選擇了跳河。”


    再後麵的事林妍兒也清楚了。


    剛好被路過的白麓碰見,救了她後還帶迴了家,然後沒多久白麓就被她家裏人鬧著要對人負責。


    白麓不肯,然後雙方發生爭執,最後在白麓的暴力手段下她家裏人這才屈服。


    “那當初你家那邊的人到底怎麽迴事,為什麽死咬著白麓不放,他有沒有碰過你這點你難道還不清楚嗎?”


    “他救了你,你怎麽反而恩將仇報呢?”


    林妍兒不禁問了出來。


    “該不會是你想借此賴上白麓,脫離苦海吧?”


    其實她也不想這麽惡意的揣測對方,但沒辦法,事實擺在眼前,這個解釋更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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