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楊籬眼睛越來越看不見後,很多事情都必須要王蓮在邊上念給他聽,甚至需要王蓮扶著他走路。


    林清妍怎麽能不為此感到難受?


    她的淚水一滴接著一滴從眼眶裏滑落,完全無法止住自己的情緒。


    這距離她知道楊籬眼睛出現問題還不足兩個月,就要麵對他即將失明的日子了。


    沒有王蓮在,兩人就無法溝通。


    楊籬隻能摸索著林清妍的身體去擦她的眼淚,動作輕柔,害怕不經意間傷到她。


    他道:“不哭了,你把腿放到我腿上,我給你按按腿好不好?”


    “雖然現在看得不是很清,但我不會弄疼你的。”


    這種事楊籬做久了,哪怕看不見也知道該按哪裏。


    林清妍搖頭。


    她不需要,她知道現在楊籬因為看不清自己臉上的表情不敢和自己講話太兇,怕弄哭了自己不會哄,整個人都變得溫柔了起來。


    楊籬那張原本吐不出好話的嘴,現在一句難聽的話都不敢吐。


    “妍兒,哭多了明早起來就不好看了,像你這麽漂亮的臉,哭腫了眼睛多可惜。”


    “聽話,不哭了,你這麽哭對身體不好,日後生了孩子更不能哭,不然你的身材就恢複不到之前那麽吸引人的程度了。”


    然而楊籬講話好聽也沒用,他依然能感覺到懷裏人在哭,於是他咬了下唇,像下定了某種決心一樣。


    “妍兒,我喜歡你,真的很喜歡你,哪怕你是啞巴我也很喜歡你,不哭了好嗎?算我求你了,你哭得我也難受。”


    姿態卑微極了,聲音越說越輕,也越來越溫柔。


    這是林清妍第一次聽到楊籬這麽直白的表露心聲,人都呆住了,眼淚也因此止住了。


    可惜她是個啞巴,沒辦法迴應一句“我也喜歡你”,更沒辦法在紙上表達這句話讓他看,唯一且直接的辦法……


    林清妍親上了他那片薄唇,主動迴應了他。


    【我也喜歡你。】


    這種心意,盡在不言中。


    楊籬摟住她,加深了這個吻。


    夜色朦朧,窗外梅花樹的葉子落了一片又一片。


    ……


    秋風蕭瑟。


    卷起落葉,隨風而來,又隨風而去,來迴飄蕩,終落於塵土。


    炊煙嫋嫋,升起白霧。


    “林姑娘,你小心點,別摔著了,你要是摔著了九千歲怪罪下來我可擔不起……”


    廚子一臉擔心的看著林清妍,他真怕對方哪裏磕著碰著了,一個不小心就要生了。


    林清妍卻是擺手,反而寫字問道:【九千歲他迴來了嗎?王蓮帶九千歲到房間裏了嗎?】


    “應該是快了,林姑娘你小心點做事,別摔著了。”


    廚子很慌,他也不知道該怎麽稱唿她,就跟著王蓮一起稱唿她為“林姑娘”。


    【麻煩你去幫我拿個碗過來。】


    林清妍身子重,不太好去拿東西。


    廚子看到紙上的字後立刻去拿了碗過來,生怕她走過去摔著了。


    “要不我扶著你過去吧?你這月份太大了……”


    林清妍點頭,知道他說得在理。


    自己身體笨重,端著個碗要是摔了確實容易出事。


    林清妍在他的攙扶下一點點朝著房間走去,月份大了確實連走路都不方便,去哪裏也不方便,楊禮已經迴來了她沒那個精力去找他。


    房間內。


    她看到了楊籬坐在桌子那,王蓮站在邊上低聲道:“林姑娘來了。”


    楊籬這才朝門口望去,灰眸沒有焦距,在林清妍和廚子一起走進來後,楊籬還想去扶林清妍,結果卻扶成了廚子。


    廚子把手上的碗放在桌子上,急忙開口提醒道:“九千歲,使不得使不得!林姑娘在我邊上,你扶錯人了。”


    楊籬尷尬地收迴手。


    王蓮和林清妍相互對視了一眼,王蓮頷首道:“九千歲,沒其他事我們就先走了,不打擾您和林姑娘相處了。”


    楊籬揮手,輕聲“嗯”了一下。


    林清妍走了過去。


    她比劃了幾下,後麵又停了下來。


    林清妍走了過去,拉著楊籬的手放了下來,去觸碰了桌上的碗。


    楊籬才道:“你做的?”


    林清妍點頭。


    楊籬看的方向卻不是林清妍站的方向,摸索著才碰到碗上放著的筷子。


    他拿著筷子在碗裏弄了幾下,才道:“你做了麵?”


    林清妍繼續點頭。


    然而楊籬卻依然沒有麵對著她,他夾起了麵條吃了幾口,稱讚道:“很好吃。”


    第一次被誇廚藝好,林清妍的臉上卻沒了笑意,她的雙眸也失去了光一樣的看著他。


    【這是上次我說過的長壽麵,我親手做的。】


    盡管知道他看不到,林清妍還是在他麵前比劃了下,想讓他明白自己的意思。


    可惜哪怕林清妍主動站到了他麵前,楊籬依然沒有反應,反而好奇道:“你今日怎麽突然想到給我端碗麵過來了?”


    【因為今日是你的生辰。】


    “這樣吧,你在我手上寫字,我能感覺到。”


    楊籬對林清妍的動作完全沒有反應,那雙灰眸灰極了,幾乎看不到什麽光了。


    他伸出了手,張開手掌。


    林清妍看著他伸錯方向的手掌,心裏五味雜陳,過去用指尖在他手心上寫字。


    【生。】


    “三……生、生?”


    【辰。】


    “衣?廠……辰?”


    楊籬艱難的分辨著手心上的字,將它們聯係在了一起。


    他才恍然大悟:“生辰?今日竟是我的生辰,你不說我差點給忘了。”


    林清妍默然,又在他的手心繼續寫字。


    【長。】


    【壽。】


    【麵。】


    “原來是長壽麵,我就說這味道怎麽有點熟悉……”楊籬微微笑了一下,他道,“謝謝。”


    在吃了一口後。


    他停了下來,問道:“是你親手做的?”


    他想起了之前林清妍跟他提過她會做長壽麵,之前還以為是她喊廚子做的。


    林清妍在他手心繼續寫字:【對。】


    “難怪……我就說這廚子今天做的麵怎麽會這麽好吃,原來是你做的,難怪這麽好吃。”


    楊籬笑了起來,然而他此時正對著的微笑方向是錯的。


    林清妍笑不出來,她在他手心上繼續寫字:【涼。】


    再不吃就涼了。


    楊籬點頭:“嗯,我吃。”


    林清妍雙眸眨巴了兩下,淚水就掉了下來。


    隻是此時吃麵的人完全沒有反應,明明他那雙灰眸此時正對著林清妍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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