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嗄?」董貞華瞧了籃子一眼,頓時頭皮一陣發麻,因為之前換藥時,她隻敢在一旁負責遞東西,根本就不敢看他的傷口呀!」那你要幹什麽?」


    「繼續去做『粗活』呀,水還沒提完。」


    「……」這個男人對她的怨氣果然很大,「換藥就換藥,如果你不怕你家貝勒爺被我的笨手笨腳給搞死的話!」


    阿鐵一聽,頓時臉色大變,他本來想說董貞華怕見傷口才會故意整她,沒想到反而很有可能會整到自己的主子,「算了,我自己來!」


    「夠了,你們兩個別再吵了,我剛剛才警告過你們當心被軍法處置,這麽快就當成耳邊風了?」盛澔皺起濃眉,大聲吼人,真搞不懂他們倆怎麽隨隨便便都可以吵起來,「阿鐵繼續去提水,換藥的工作就讓她一個人來,兩個人都給我閉嘴乖乖做事!」


    他們倆互瞪一眼之後,去提水的提水,來換藥的換藥,營賬內終於又恢複該有的寧靜。


    董貞華把籃子放在床邊,盛澔脫掉上半身的衣裳,他結實的胸膛頓時展現在她眼前,雖然胸膛上有布條遮掩住一半,但還是讓她看得臉紅心跳,忍不住害羞起來。


    她還是個黃花大閨女呀,別說男人了,她連小男生的胸部都沒看過,眼前的景象對她來說……真的太過香豔刺激了。


    她努力保持鎮定,不想讓他發現她的害羞不自在,坐在床旁的盛澔背過身讓她處理傷口,她一邊小心翼翼地將舊的布條拆掉,就算不敢看,還是得硬著頭皮麵對他那一條正在結痂的刀傷。


    心突然一記微微的抽痛,她發現,在看到傷口時,她的感覺不是害怕,反倒有種莫名的心疼在胸口蔓延,她不忍心看他承受著這樣的疼痛。


    不隻肩上尚未痊愈的刀傷,她發現他的背上還有好幾處早已淡去的舊傷痕,這都是他浴血奮戰所留下的痕跡,也像是在述說他這五年來的軍旅生涯,很辛苦、很危險,早在鬼門關前走過無數迴。


    駐守邊疆是件辛苦的差事,沒人願意主動請纓的,所以她不懂,他為什麽要主動請求來到這個地方,那種感覺就好像……他是在放逐自己。


    生無可戀,死又何懼,所以他就幹脆將自己放逐到這塊偏遠蠻荒之地,如果有一日在沙場上戰死,也算死得有價值,是嗎?


    一想到他的心態很有可能是這樣,她心口的抽痛就更為嚴重,好舍不得,隻想罵他……真是傻……


    為什麽要做這種傻事?為什麽不愛惜自己的性命?難道這個世上,真的不再有值得他留戀的事情了嗎……


    正等著董貞華換藥的盛澔發現她遲遲沒有動作,突然又感覺到背上似乎沾上了不明的溫熱液體,微偏過身往後一瞧,卻意外發現她正在掉眼淚,既訝異又擔心,「你怎麽哭了?」


    「呃?」董貞華迴過一神來,摸摸自己的臉蛋,真的摸到一股濕意,她完全沒料到自己居然會毫無預警的落淚。


    好奇怪,她哭什麽?就算她對他感到不舍,應該也沒深到會為他哭的程度吧?


    但她的心就是隱隱的抽痛著,而且越來越痛、越來越痛……


    努力壓下心中那股莫名的疼意,她趕緊抹去淚痕,漾起有些尷尬的笑,「啊哈哈……大概是因為我第一次這麽近看像蜈蚣在爬的可怕傷口,所以才會嚇到哭吧,沒事沒事。」


    「那你別幫我換藥了,等阿鐵迴來……」


    「不,我要換,已經沒事了,我不會再哭的!」她馬上動手幫他換藥,不再有任何遲疑。她堅持要繼續下去,盛澔也就不再阻止她,但對她之所以落淚的理由,他抱持著疑惑,不怎麽相信。


    她哭時那我見猶憐的氣質,又讓他想起了鈺璃,他暗暗苦笑,知道自己的心病之深,早已到了無藥可醫的地步。


    她不是鈺璃,但他的腦袋卻不斷的呐喊,如果她是鈺璃就好了,他好想把她當成鈺璃,好想好想……


    深夜的軍營裏,總會傳來巡守士兵往來行走的聲音,董貞華一開始真的非常不習慣,怎麽睡都睡不好,不過日子一久,她就那行走的聲音免疫了,不管士兵們一夜來迴巡視過幾次,她都能繼續睡她的覺,絲毫不受影響。


    但這一夜,她卻莫名的從睡夢中醒來,迷迷糊糊地環視了營賬內一眼,鈍鈍的腦袋似乎覺得哪裏怪怪的,卻又一時說不上來。


    等到她的意識稍微清醒一點,她才驚覺到哪裏奇怪了——盛澔和阿鐵都不見蹤影,隻有她一個人在營賬裏。


    「奇怪……大半夜的,他們會跑到哪去……」


    董貞華下了床,走出營賬,在附近找了一下,發現阿鐵躲在一棵樹後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偷看什麽。


    她來到阿鐵的身後,納悶的問:「你在看什麽?」


    「嚇!」阿鐵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好大一跳,迴過身來,一見到是董貞華,便氣唿唿的低罵出聲,「你無緣無故嚇我做什麽?」


    「我沒嚇你,是你自己嚇自己。」他根本就是作賊心虛嘛!


    「你……」阿鐵氣得找不出可以反駁的話,幹脆不理她,繼續偷偷觀察眼前的狀況。


    董貞華隨著他的視線往前望過去,才發現盛澔居然大半夜的一個人坐在一顆大石頭上,手上拿著一壺酒,沉默的喝著,像是在藉酒澆愁。


    董貞華訝異的質問阿鐵,「你讓他喝酒卻不阻止?他身上的傷還沒好呀!」


    「我有什麽辦法,貝勒爺他今晚就是想喝酒,就算我不拿給他,他也會自己去拿的。」她以為他想嗎,他也是逼不得已的。


    「所以他今晚到底是怎麽了,為什麽會突然想喝酒?」


    「我也不是很清楚,隻知道每年差不多這個時候,貝勒爺總是心情不好,總會有一、兩晚像現在這個樣子,獨自一人喝悶酒。」


    他服侍貝勒爺是這兩年的事,在他來之前,貝勒爺就是這樣了,他這個做奴才的也沒資格過問主子的私事,所以隻能在一旁偷偷的關心。


    但董貞華無法忍受盛澔做這種傷身的事,阿鐵不敢阻止,那就換她去!


    阿鐵吃驚地瞪大雙眼看著董貞華居然大刺刺的直接走向盛澔,擔心的低聲想阻止,「喂,你要幹什麽?喂……」


    盛澔喝酒喝到一半,發現董貞華居然來到他麵前,不禁微蹙起眉,「你不是在睡覺,怎麽出來了?」


    「主子都沒睡,我這個做奴婢又怎麽敢睡呢?」董貞華笑容滿麵的直接搶下他手上的酒壺,行為大膽得一點都不像奴婢,「貝勒爺,您現在有傷在身,不宜喝酒,這酒,奴婢就先替貝勒爺收下了。」


    盛澔沒想到自己的酒居然會被她搶去,故意恫嚇她,「你好大的膽子!」


    「貝勒爺是要懲罰奴婢嗎?」她繼續保持笑容,因為她感覺得出來,他隻是在嚇她,並不會真的懲罰她。


    果然,盛澔輕笑一聲,他的確拿這個和鈺璃有著相似樣貌的女人沒辦法,「算了,那酒你要收就收吧。」


    嘿,她的預感果然是對的!」貝勒爺,如果有心事,直接說出來,會比一個人喝悶酒要來得好喔!」


    他的眼神透露著些許哀傷,讓她很不忍心,很想知道他到底怎麽了,所以就算知道這麽問算是逾矩,她還是忍不住問出口。


    「你連我的心事也想管?你該不會不隻一個膽吧?」盛澔故意揶揄。


    「或許吧。」她聳聳肩,此刻的笑容倒是有些淘氣。


    可能是喝了酒,也可能是因為她的樣貌,盛澔發現自己突然管不住內心的衝動,她既然想知道,他便毫不猶豫的開了口,「今日……是我一位故友的忌日。」


    「呃?」董貞華沒想到會是這麽一迴事,突然覺得自己逼他把心事說出口,有些殘忍,「如果你不想說,那就別說吧。」


    「不,我現在很想說,所以你非得聽不可。」


    「那好吧,我就洗耳恭聽。」董貞華繼續問,「所以……是很要好的朋友?」


    「算是吧。」他不知道該如何界定和她的關係,因為他們倆之間,不全然隻是朋友,關係有些複雜。


    「那你的朋友是怎麽死的?」


    「被我給害死的。」


    「啊?」董貞華錯愕的一愣,緊接著迴答,「我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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