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炭灰的小越並沒有引起守城士兵的注意,小越順利穿過了城門洞。


    小越抑製自己奔向白馬寺的念頭,雖然他知道安然一定在瘋狂地找他,可是他不能,因為他不能拖累鼻涕蟲,他快步朝著那疫場走去。


    疫場周圍已經沒有了守衛,雖然燒去了大半,地上盡是殘磚瓦礫,但仍然有不少人還在裏麵,他們將已經不能住的房子推倒,挑出還能用的磚頭,去修箿那些勉強還能住的房屋。


    雖然渾身上下一團漆黑,但很快就有人認出了小越,他們用仇恨的眼光看著他。


    小越知道,在他們的心目中,他就是一個奸細。


    一個人攔住了小越,這是一位四十來歲的大叔。


    “沈雲?”


    小越趕緊點了點頭。


    “你來幹什麽?”那位大叔吃驚地看著他。


    小越指了一下自己的嗓子,快速擺了擺手,又做出了一個寫字的動作。


    大叔明白了小越的意思,他找來一根炭條還有一塊幹淨的木板,他將碳條遞給了小越,然後端著木板,意思是讓小越在上麵寫。


    周圍許多人圍攏了上來,他們想看小越會寫些什麽。


    隻見小越拿起炭條在木板上寫道:“黑袍教主已死,殺人……”


    剛寫到這裏,小越突然就感覺背後一緊,這感覺……


    “小心!”


    不知是誰喊了一聲。


    小越迴過頭來,他看到了一支疾速飛來的梭鏢,順著梭鏢飛過來的軌跡,他看到了疫場對麵臨街的一排房子——一間二樓的窗戶——窗戶後麵站著一個人——那人的臉,和正在急劇縮小的瞳孔……


    影子!他來了!


    梭鏢離小越的耳朵還有一寸的地方飛了過去,“撲”的一聲,正中站在小越身前的那位大叔,連同圍在他身邊的那些人,一起被掀翻在了地上。


    小越愣住了,因為他知道這一次,他是真的在一瞬間不受控製地動念了,而阿當沒有出現!


    頓時一陣大亂。


    也就在這時,一大幫捕快和官兵衝進了疫場,他們見人便抓,這一下子疫場就更亂了。


    正在小越茫然不知所措時,一隻手伸了過來摁下了小越的頭。


    小越一看竟是一個老婦人。


    “快跑!”這人又一把拉著小越鑽進了混亂的人群中……


    …………


    影子渾身是汗,他被剛才那小子犀利的目光給驚到了。


    這是影子這麽多年來第一次感覺到了害怕,而且還是被一個半大的孩子給嚇住了!影子咬了咬牙,他發誓如果這小子再落到他的手上,他一定立刻、馬上就將這小子給掐死!


    看著一大幫捕快和官兵衝進了疫場,看著一個個通天教的人被捆翻在地上拖走……影子不得去想一個問題,接下來我該怎麽幹?


    這時他看到一個人,這人正站在疫場邊上正激動地指手畫腳嚷嚷著什麽。看得出來了,這人是這些捕快中的一個頭兒。影子緊盯著那人看了一會兒,點了點頭……


    影子看見的這個人正是佟光。


    佟光等的就是這個時候,疫場的那場大火燒死了不少人,但也跑出來不少,這也讓洛陽陷入了恐慌之中。


    出乎許多的意料,這些人跑出來後,並沒有引起新的疫情,但佟光決定還是要盡快就這些人找到。因為洛陽城已經在傳是通天教治愈了病疫,拯救了洛陽!這可是絕對不允許出現的情況。


    大火熄滅後,佟光沒有把圍牆再建起來,而是把所有看守的士兵、捕快全部撤了迴來,他知道疫場實際已是通天教的道場,那些跑出去的人還會再迴來的,他要的就是把這些跑迴來的人全抓起來,然後全扔出洛陽去,而今天,佟光覺得正是時候。


    …………


    老婦人佝僂著身子拉著小越擠出混亂的人群,來到一處堆的像山一樣的滿是碎磚亂瓦的垃圾場邊。


    沒想到,這裏居然還有一個人在等著她們,那人見老婦人來了,立刻扒開碎磚露出了一塊門板,掀開後,出現了一個大坑,老婦人把小越推了進去,自己也跳了進去……


    門板合上了,接著便是碎磚塊堆上去的聲音……


    然後是奔路聲,哭聲,叫罵聲……


    然後,聲音漸漸平息了下來……


    又過了一會兒,小越又聽到了唿唿聲,爆裂聲,還有牆倒屋塌的聲音!


    小越心裏一激靈,心想:是火!一定是這群官兵和捕快在疫場裏又放了一把火。


    兩人一直窩在坑裏,誰都沒有說話。


    當那老婦人將蓋板推開後,外麵天已經黑了。


    疫場的火還在燒著。


    “我出去看看,你在這兒等一會兒!”老婦人說著就要爬出去。


    “我去吧!”說著小越就搶著要往外爬。


    “你?得了吧!”老婦人一把小越拉了迴來,“我不知道還有誰會要你的命,但是我知道通天教的人肯定是要你死的!”


    老婦人這樣一說,小越便不再與她爭了。


    老婦人爬出去後不久又迴來了。


    “走吧,都跑沒影了!”


    果然沒遇見一個人,兩人很順利地走出了疫場。


    小越時不時迴頭看著這已經完全被燒毀的疫場,想起了阿香,想起了那位瘸腿大叔,還有和自己一起被趕進來的那些人,他突然間有些不舍……


    “快點!”走在前麵的老婦人催促起來。


    “謝謝您了,老人家,我要去找我舅舅了!”這時的小越最急的就是要找到安然叔叔。


    老婦人停下了腳步,“如果我是你,我決不這麽做,我想外麵一定好多人在找你,你也不想連累你舅舅吧!”


    老婦人的話讓小越暫時放棄了去找安然的想法。


    “我先帶你去弄點吃的吧!”老婦人這樣一說後,小越才發現自己真的已經很餓了。


    小越就跟在這老婦人的身後,兩人在巷子裏轉來轉去,終於這老婦人在一戶高門大戶人家的後院門前停了下來。


    小越還以為她隻是要歇個腳,出乎意料,這個老婦人徑直上前敲了幾下門。


    更沒想到在這個深更半夜的時候,門後麵居然還有人在守著。


    門迅速地打開了,開門的是一個衣著光鮮、異常漂亮的小姑娘,她一見老婦人便歡叫了起來,“姐姐你迴來了!”


    小越還在驚異這小姑娘的眼神是不是有問題時,那本來佝僂著身子的老婦人一下子直起了身子,邁步走進了院子,在小越驚異的目光中,老婦人迴頭看了一眼小越,“愣著幹什麽,快進來呀?”


    此時的老婦人不僅身材高挺,而且眼睛雪亮,完全不是那個眼神混濁的,哆嗦著一步三晃的老婦人了。


    小越還在愣神之際,那個小姑娘走上前來,毫不客氣地將小越拉進了院子,隨後關上了院門。


    “跟我來!”


    老婦人說著邁步朝前,隻見她快步如飛,一邊走一邊將盤在頭上的頭發打開,將披在身上的衣服解開,一一扔掉,這時又迅速跑過來兩個小姑娘,她們不聲不響地跟上前俯身將地上的衣物一一撿了起來,然後躬身退了下去。


    這女人,這架勢,真把小越看得是目瞪口呆。


    女人領著小越進了一間幹淨得就像剛剛才用水衝洗過的一間屋子裏。


    屋子裏陳設精致,幽香撲鼻。


    女人用手指了一下屋子裏的一張桌子,“坐下,稍候!”說完閃身進了裏屋。


    小越沒敢坐,因為這桌子、凳子幹淨、光亮地像鏡子一般。


    小越又看了桌子上麵,桌子上竟擺放各種精致的水果、糕點,有些小越從來都沒見過。


    這時那個先前開門的小姑娘跑了進來,看著愣在那裏的小越笑了起來,“姐姐讓你坐,你就坐,還愣著啥?想讓我牽你?”


    小越一聽趕緊在桌子旁坐了下來,再看桌上的美食,小越的肚子立刻翻江倒海起來。


    “餓了吧,吃吧!”


    “我?可以嗎?”


    “當然可以啊?”


    小越趕緊伸出手去,他的手在抑製不住的顫抖,他甚至都不知道該拿哪個,忽然,小越看到了自己的手,他這才發現自己的手烏漆麻黑的,小越尷尬地又趕緊把手縮了迴來。


    “我……我不餓!”


    小姑娘看出來,他噗嗤一聲笑了,伸手拿起一塊像糕點一的東西,又伸手拿起小越的手,將糕點放在小越的手心上。


    “沒事,快吃,你嗓子啞了,我去給你砌一杯潤嗓子的茶水來!”說著便一扭身走出了房間。


    小越哆嗦著將這塊糕點塞進了嘴裏,食物一入口,口水一下子就竄進了口腔裏,小越感覺整個腮邦子都酸起來,但很快那糕點的香甜就占滿了整個口腔,小越感覺從來自己沒有吃過如此甜香的食物,隻吃下這一塊後,小越就不敢再動手了。


    他環顧了一下屋子,看著屋子裏各種精美的陳設,小越甚至感覺自己像是在做夢。


    就在這時小姑娘又迴來了,她將一杯茶擺在了小越的麵前。


    光聞著這茶的香味,小越就覺得自己的嗓子一下子濕潤了起來,他看了一眼那小姑娘,然後哆嗦著將茶水送到口中輕輕地茗了一口,頓時一股香氣一股清甜滋潤的熱流在充滿了辰齒後,順著咽喉食管慢慢地流進了胃裏,如同幹涸的田地流進了清甜的泉水,小越的嗓子立刻感覺舒服起來,隨著熱流流進了腸胃裏,小越整個身體都感覺溫熱起來。


    “啊,薄荷,夏枯?——”小越輕歎了一聲,然後閉上了眼睛,本來繃得緊緊的身體一下子放鬆了下來,這感覺太舒服了。


    小越又緊喝了幾口,那小姑娘非常的貼心,又拿了幾塊糕點放在一個小盞子裏遞在小越的麵前,小越努力的控製著自己,不讓自己狼吞虎咽。


    這時一陣輕盈的腳步聲傳來,小越意識到是那女人迴來了,他趕緊站起了身子,隻一抬頭見到那女人後,小越便又迅速低下頭來。


    小越根本無法看這女子,她隻披了一件細紗,款款而來,她身材曼妙,五官精致,一邊走還一邊用毛巾揉搓著如瀑布一般的烏黑閃光的黑發,這哪裏還有那個老婦人的半分影子。


    “沈雲?你是沈雲嗎?”女人的聲音又酥又美,聽得讓人心都醉了。


    “是的!”


    “可以告訴姐姐,你準備給那位紅袍教主寫什麽嗎,黑袍已死,後麵是什麽?”


    “殺人者影子!”


    “就這些嗎?”


    小越點了點頭。


    “是白影,還是黑影?”


    小越一愣,他不知道影子居然有黑白之分,他下意識抬頭看那女人,見那女人正用那閃亮的眼睛看著他,小越忽然感覺那眼神竟是那樣的溫柔和親切,一瞬間,他想起了媽媽,他眼眶一紅,趕緊又低下頭來。


    “是……”小越心想:如果說十三衣子,這女人不一定知道,“就是……影子,刀子他們的影子!”


    “噢?”那女子有些吃驚,“十三子嗎?”


    顯然她是知道的。


    在沉默了一會兒後,那女人又問道:“可以和姐姐說說你的事嗎?你的舅舅,或者你住在哪裏,什麽都可以,姐姐現在沒事,又很無聊,這裏隻有女人,我想要一個男人陪我說說話,姐姐想聽男人的聲音,可以嗎?”


    這個世上可能有九成九九的男人是無法抵禦麵前這個女人的魅力,但小越隻是笑了笑,然後搖了搖頭,說:“謝謝您,可我不想給您帶來麻煩!”


    那女人笑了,小越聽到了她的柔媚酥骨的笑聲。


    “姐姐還沒有遇見你這樣會體貼人的,既然這樣,那就算了,我想還是找個地方先讓你睡一覺吧!”說著,那女人衝著屋子裏小姑娘揮了揮手。


    小姑娘見狀便走到了小越的跟前,笑盈盈地說道,“小哥哥,來,跟我來吧!”


    小越趕緊衝著那女人鞠了一躬後,跟著小姑娘走出了房間。


    這宅院很大很深,那小姑娘領著小越走了許久,才來到了一間房間前,小姑娘推開門,點亮了屋子裏蠟燭,又把小越拉進了屋子裏。


    “好好睡一覺吧!”


    說完那小姑娘便走出了房間,合上了門。


    小越環顧了一下房間,房間幹淨整治,還有淡淡的香粉味道。小越心想:這一家是哪一位姑娘的房間,我這樣的身體怎麽好弄髒了別人房間?


    於是他推開了房門,走了出來。


    院子裏月光如水,四處寂靜無聲,一切都顯得是那樣的美好和寧靜。此時的小越真的太困了,他真的要好好的睡一覺,於是他身子一歪便躺在了門前的地板上,很快便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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