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承光第一個從沉睡中跳起身子,大吼一聲,「怎麽啦?」


    白承宗、白承耀也紛紛醒轉,變了腔調的唿喊衝出房門外,「大哥、大嫂—— 」


    那道黑影還沒把屋門完全推開,就遭到「獅子吼」的攻擊,隻是片刻的停頓就迅速看清形勢,身子一轉,撒腿往來時的牆頭跑。


    「承光有賊!」阿圓終於控製住發自自己口中的尖叫,抓了白承光的胳膊指著屋外。


    當白承光趕出屋子,那黑影已經躍上牆頭,跳下地麵,一溜煙的跑走了。


    白承宗和白承耀也追了出來,手裏拿了門後的棍子。


    「老二在家守著,老三跟我去追!」白承光交代一句,也掄起院門口的鋤頭追了出去。


    白承耀聞言二話不說就跟著跑,嘴裏大聲的喝罵著,「小賊別跑!」


    驚魂未定的阿圓穿好衣服,哆嗦著手,點起了嘎石燈。


    明麵上的打砸搶她不怕,可這夜半的偷襲卻最是滲人,一個疏忽,不知道會造成什麽樣的可怕後果。


    「嫂子你沒事吧?」白承宗不好進正房,守在窗子外詢問。


    采蓮也揉著眼睛出來了,叫一聲「二哥」就變哭腔了。


    「我沒事,你跟采蓮都進來吧!」阿圓做了一個深唿吸,讓自己鎮定下來。


    「三哥、二哥,你們在哪兒?」阿文的叫聲也傳來了。


    如此熱鬧的一個不眠之夜啊!


    白承宗抱了阿文到正房,四個人再無睡意,隻等著那兩個追蹤賊人的兄弟迴來。


    「買狗,買條大狗!買兩條!」白承宗握拳,恨恨的咬牙切齒道。


    這件事在此刻顯得比買地蓋圍牆都重要得多。


    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著,誰敢說這次來了一迴,往後再也不會來了?誰又敢擔保賊人隻搶財物不傷人命?


    「買條狗,還必須訓練,不能讓牠吃別人給的東西,村子裏也遭過賊,就是先給狗下了藥,隻要和在吃食裏,那貪吃的笨狗就中招了。」白承宗琢磨道。


    采蓮依偎在阿圓身邊,慢慢的有了睡意,卻也不敢獨自迴房休息。


    阿圓讓她和阿文上床睡,很快兩個小的迷迷糊糊的睡著了,剩下叔嫂兩個就有些尷尬。


    白承宗清清嗓子,站起身告辭,「嫂子,你跟他兩個一塊歇一歇吧,我在院子裏守著,等大哥他倆迴來。」


    阿圓也知道這時代的規矩,點了點頭,隻是她可沒辦法像兩個小家夥沒心沒肺的繼續睡,相公沒迴來,她實在難以安心。


    難為這一家大小,是怎麽在荒郊野外住了這麽長時間,真要是出點事兒,可稱得上是唿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啊,白家長輩也真夠心狠,就為了個破道士的胡謅亂語,把親骨血逐出這般遠,還送掉一個媳婦兒的生命。


    老話是怎麽說的?富在深山有遠親,窮在鬧市無人問,裏正和村民就相跟著都踏上一腳,讓白家兄弟在旮旯裏自生自滅去了。


    好在,如此的條件下五個孩子都沒有長歪,最起碼再窮困也沒有去偷去搶去犯罪。


    阿圓胡思亂想的就是睡不著,終於,把白承光兄弟盼了迴來,這個時候天色已經微微的透出晨曦。


    「大哥,沒抓到人?」白承宗看見兄弟倆迴來,再無旁人,忍不住失望地道。要是沒抓住賊人,那就留下了隱患,說不得下次又來了。


    白承光低聲答,「抓住了,都跑進村子裏去了,就是咱們村的白毛兒。」


    說起來,這白毛兒也是和他們沾著親的,打小他的腦袋正中一縷頭發是白色的,就被人叫成了這個綽號,他跟白承光年紀差不多大,遊手好閑、不務正業的出了名的,就住在白氏家的屋後。


    本來,誰也沒想到白承光一家能掙到錢,一大家子不餓死幾個就算燒了高香。


    可是禁不住白氏鬧得動靜大啊,從掛著彩迴家就開始哭罵,把白承光家說得像發了大財,占盡親戚的陽氣,木盆裏放了十幾塊鮮肉,米缸裏滿滿的米等等,那銀子還會少?


    這白毛兒手頭緊巴,就此生了壞心,尋思著就這一門胎毛沒長全的成員,自己一個人就能搞定。他想白承光是一家之主,那銀子肯定就在正房,莊稼人藏銀子的地方有數兒,不在枕頭底下就在炕角,自己溜門撬鎖的本事大,少鬧點動靜就能成了。


    誰料想就遇到一個半夜不睡的女人,自己一點銀子都沒得手呢,就被那聲尖叫給震破了膽,原以為急忙逃走就算了,誰知道這兩個小子都是死心眼,一個在前麵不停的追,一個又叫又拿東西砸,石頭土塊不斷地襲擊,進了村子還不依不饒,都跑得岔了氣兒還緊追不舍。


    鬱悶的白毛兒實在跑不動,乾脆在自家門前求了饒,反正啥也沒偷到,還被驚嚇了呢!


    可惜,這哥兒倆壓根不聽他說什麽,先暴打他一頓再說,打完了還沒完事,提溜起他要送到裏正家中去,任憑也被吵起來的自家爹娘說好話說破了天,依舊不肯罷休。


    白承耀講完了一番追蹤經過,阿圓已經打開房門,笑吟吟的出來。男人都迴來了,黑夜轉成光明,還怕個什麽呢?


    「嘿嘿嫂子,你是沒看見,我們打白毛兒的時候,姑姑和姑父都出來了,我大哥一瞪眼,他們立刻縮迴家,我看這次她是真怕了。」白承耀興奮得沒有一絲困意,男人嘛,就喜歡這種刺激的生活經曆。


    在農村,很多時候是靠拳頭說話的,誰家的拳頭硬,百姓就很可能站到哪一邊去,這也正是為什麽莊稼人更盼著生兒子的原因之一,能打架不受氣啊!


    「都去睡一會兒吧!今天就別擺麵攤了,補補眠。」


    阿圓心疼這三個男子漢,甭管是在外麵追蹤的還是留守在院子裏的,都讓人越看越可愛,往後,就算是吃飯像喂豬也認了,就算是拿巴掌抹筷子也認了,就算是不愛洗澡、邋邋遢遢也不嫌棄了。


    白承光用冷水洗了一把臉,用袖子胡亂擦了,一擺手道:「老三去睡覺,也陪著她們在家安安心,我和老二還是得擺一個攤子,米麵鋪子的麵都訂好了,再說,還得去要條狗。」


    還有,一定要盡快把院牆圍起來,村裏人已經發現自家開始富了,以後眼紅的、找碴的肯定少不了。


    也正因為如此,他才會選擇在村子裏鬧起來,把白毛兒押到裏正家裏處置,他白承光長大了,不是熊包軟蛋,他要在村子裏立威,任何人都不敢再隨便欺負他還有他的家人!


    男人的拳頭一旦開戒,就會迅速習慣用拳頭說話,現在他不再隻想著偷偷的掙錢,他要光明正大的發財,任憑別人眼紅;他要讓媳婦兒和弟弟妹妹一走出去就沒有人敢斜眼看!誰敢覬覦他家的財富、誰敢再到他家挑釁,被揍得爹娘都認不出來的白毛兒就是榜樣!


    更強大、更富有的願望在心頭滋長,他在這一刻完全理解媳婦兒和二弟的理想,走出去、走得更高、走得更遠,才是一個當家人應該把握的方向。


    白承宗也沒喊累,跟著大哥拾掇東西,阿圓和白承耀急忙地也跟進灶房,該做啥做啥,糖葫蘆、麵團、爐子、水桶、嘎石,一一準備妥當。


    「趕緊吃點東西好上路。」阿圓手腳快,做了幾碗麵疙瘩,再煎了幾個荷包蛋,盯著兩人吃下了肚。


    還要拐去李家村取嘎石燈,兩兄弟駕了牛車,精神百倍的離開家門。


    兩個小的還沒睡醒,阿圓和白承耀也沒心情吃飯,閂好了院門都迴去補眠。


    知道家裏有一個男子漢守衛著,果然都睡得踏實,真是所謂最美不過迴籠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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