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徹的心情很好,最近這幾日吃過丹藥之後身體格外通泰,似乎重新找迴了當年的雄風。最心愛的寵姬鉤弋夫人帶著兒子在劉徹麵前打鬧。小孩子長的很快,現如今已經可以蹣跚而行,引的周圍內侍、宮女,也包括鉤弋夫人和劉徹大笑不止。整個大殿上的熱鬧中,隻有劉如意一人默默的站在牆角,靜靜的觀察著這一切。


    自從上次蘇任憤然離去之後,再也沒有來過犬台宮,對此劉徹似乎不怎麽在乎,可是當他聽到有很多人都去過蘇宅之後,心中還是有些不快。從那一刻起,劉徹好像有些後悔將蘇任逼迴來,五年的時間果然還是有些短,對於蘇任這樣的人要將他的影響從朝堂上抹去,一個五年恐怕不夠。


    當利如同一陣風一樣衝進大殿,差點將正在走路的小孩子撞到,驚的所有人連忙上前,鉤弋夫人更是驚唿一聲差點暈過去。而當利卻好像沒有看見這些人,幾步走到皇帝麵前,先行了禮,這才站起來說道:“父皇,我不想去公主府,我就要去蘇家,住在冷冰冰的公主府沒有一點意思,蘇家人多才熱鬧。”


    鉤弋夫人將兒子抱在胸前,強壓下心中的不快,看了看皇帝臉上的顏色,換上一副笑臉道:“哪有我皇家的女兒住在大臣家裏的?不都是……”


    “這裏沒有你說話的份!”不等鉤弋夫人把話說完,當利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大漢的長公主都強勢,從劉嫖開始,常平更不用說,到眼前這個當利,更是繼承了大漢的傳統。鉤弋隻是一個夫人,即便是宮裏那些妃嬪見了當利都要小心伺候,何況她這個誰都不喜歡的女人。


    劉徹緊皺眉頭,他可以和蘇任來陰的,甚至可以毆打蘇康,但是對於自己這個女兒他是一點辦法都沒有。當利是劉徹的長女,也是劉徹的第一個孩子,從心底裏他非常疼愛。這麽多年在蘇家,無論是蘇任還是董倩更是拿當利做女兒看,若不是劉徹狠心製止,五年前當利便會跟著蘇任去蜀郡。


    “行了!”劉徹拉起當利的手:“公主府還是要的,堂堂大漢公主沒有自己的府邸不像樣子,至於你住不住那是你的事。”


    “父皇答應我去蘇家了?”當利立刻換上笑臉,一副小女兒態。


    劉徹無奈的笑笑:“哼!蘇家那個小子有什麽好的,把你迷成這樣,下次見了父皇要好好收拾收拾那小子!”


    “啊!父皇要怎麽為難蘇康?”


    劉徹看著自己的女兒,忽然想明白一件事,正如當利所言,即便是他將修建好的公主府當成蘇康和當利成婚的地方,日後恐怕也沒人住。看現在女兒的樣子,她是巴不得去蘇家。


    沒等到劉徹的迴答,當利抬起眼睛看了一眼劉徹,怯生生的再一次說道:“父皇,蘇候想請您去渭水釣魚。”


    “釣魚?”


    當利點點頭:“蘇候說,他在蜀郡練了五年的釣魚技巧,可以說天下沒人能贏過他,孩兒不忿便和蘇候打賭,說父皇才是天下的主宰,任何事情都難不倒父皇,蘇候也答應如果父皇贏了,他允許我在蘇康欺負孩兒的時候打蘇康。”


    “哈哈哈……”劉徹哈哈大笑,疼愛的撫摸著女兒的腦袋:“這麽說,為了我兒將來的幸福,父皇必須贏了那個蘇任才行?”


    “父皇最厲害,別說蘇候,就是全天下的人加起來也不是父皇的對手!”當利在其賣乖:“父皇,您就答應吧!”


    劉徹豈會不明白這其中的意思。釣魚自然隻是一個幌子,蘇任和當利的賭約是給劉徹的台階,至於當利會不會揍蘇康這從小就能看的出來。想當初自己的女兒騎在蘇康身上捶打的時候,劉徹還在旁邊為其助威呐喊。


    劉徹笑罷:“去,告訴蘇任小兒,父皇定要讓他好看,明日就在渭水邊等著!”


    渭水是關中平原上最大的一條河流,向南受秦嶺阻隔,向北則是黃土高原。真是因為渭水的存在才造就了八百裏秦川的肥沃。千百年來,人類便在渭水旁耕種,炎帝、秦皆崛起於渭水。如果說黃河時中華民族的母親河,那渭水便是中華文明的源頭。


    如今的渭水早已不是當年,河道越修越寬,上麵航行的船隻越來越大。在這裏釣魚已經成了很多長安人數十年的夢想。蘇任一大早便帶著人朝著渭水上遊走了三十裏,才找到一處安靜的地方。選了一個看起來不錯的位置,打窩子,拋鉤,等待,一切都做的井井有條。


    渭水中本就沒有什麽魚,所以眼看到了正午也沒有釣上來一條。但是,蘇任依舊不急不躁帶著碩大的鬥笠,掌握著魚竿靜靜的看著水麵上的魚漂在水中來迴蕩漾。天氣不錯,可謂是風和日麗,比起溫水這裏顯的有些燥熱,特別是中午時分,火辣辣的太陽直射下來曬的後背疼。


    劉徹來的時候正是一天中最熱的時間。劉徹也沒帶龐大的皇帝隊伍,輕衣簡從身旁隻有劉如意一個,但是誰都知道這方圓十裏不知道埋伏了多少恐怖的人物,若沒有劉徹的吩咐就算是一隻蒼蠅也進來。


    “坐!”蘇任衝著身旁的矮凳努努嘴,隨手將身旁的水壺遞給劉徹:“先喝兩口,沒想到眼看就要到深秋,長安城依舊這麽悶熱。”


    劉徹自然不會客氣,學著蘇任的樣子坐下,喝了一口酸酸甜甜的東西,抓起一旁的釣竿扔進河裏,扭頭看了看蘇任空空如也的魚簍,撇撇嘴:“自稱釣術天下第一,這都大半天了怎麽一條也沒釣上來?”


    蘇任微微一笑:“在於釣,而不在於魚,你豈能知道這其中的快樂?”


    “胡說八道?難不成你還要效仿薑尚?”


    蘇任搖搖頭:“我還年輕,再說當下這情況沒人請我這個釣魚翁,就算是我想做薑尚,也碰不見周文王。”


    對蘇任這話劉徹深以為然:“這話說的不錯!五年不見,你果然有大徹大悟的跡象。”


    蘇任哈哈大笑:“我這人一向比較懶惰,現在想想當年也不知道抽了什麽風,東奔西顛的,這五年有老妻陪伴,有兒孫在旁,果然很快樂,我看你似乎過的很難受。”


    “哎……!”劉徹長歎一口氣,猛然間手腕一提,一條近一尺長的大鯉魚在魚竿的那一頭左搖右晃,眼看著魚竿就要支持不住。


    蘇任連忙丟下自己的魚竿,一把抓住劉徹的手,將鯉魚重新放迴水中,按照魚的力量變化開始溜魚。蘇任用的魚竿就是平常的竹竿製作,魚線卻是經過石滿柱精心製作而來,也不知道用了什麽特殊的方法,別說一尺長的鯉魚,即便是一頭豬被這細細的線掛住也別想掙斷。


    足足溜了一刻鍾,大鯉魚被溜的筋疲力盡這才被拖到岸上。劉徹大笑:“看看看,你大半天沒有釣到一條,朕才來了這麽一會,便有大魚上鉤,這天下萬事萬物都得給朕幾分薄麵,哈哈哈……”


    蘇任苦笑,重新坐迴自己的座位:“那是你運氣好而已。”真說著就感覺手腕一沉,也有魚上鉤。和剛才的動作一樣,時間不打也釣上一條一尺長的鯉魚。


    或許真的是上天眷顧,也或者是因為天氣悶熱魚兒開始出來活動,有了第一尾便有第二尾第三尾,劉徹和蘇任如同比賽一樣連連收獲。眼看著天色漸暗,蘇任長身而起,伸了一個懶腰:“哎!還是上了年紀,坐了這麽一會便腰酸背疼腿抽筋。”


    劉徹不滿的瞪了蘇任一眼:“你還老?你比朕小十歲,如今你的頭發還是黑的,臉和四十年前見你的時候一樣,你再看看朕,白發已經比黑發多了。”


    蘇任笑道:“我有辦法,你要不要用?”


    劉徹立刻搖頭:“不用!你的辦法從來都不是什麽好辦法,看上去能解一時之困,可惜後患無窮,這幾年朕別的事情都沒幹,一心一意想要將你折騰出來的事情重新迴歸正途,可惜到今天還沒能成功!你給朕說句實話,那些商賈真的就沒辦法了?”


    蘇任抬頭看天,想了想還是搖搖頭:“你還記得當初我離開的時候在我家後院給你說的那些嗎?當時我還邀請了被你施了宮刑的司馬遷到場作證。”


    劉徹點點頭。蘇任道:“那是真心話,也是實話,這些年陛下已經將農稅降到了一個可有可無的境地,難道這其中商賈的作用你還沒有看清?”


    “正因為看清了,所以才害怕!”


    蘇任微笑道:“再送你一句話,民為中,社稷次之,君為輕!”


    不等劉徹迴答,蘇任抓起身旁的小凳和魚簍,提起釣竿朝迴走,一邊走一邊高喊:“一月後我便給蘇康和當利完婚,就在我家中,陛下讓那兩個跳梁小醜收手吧!要不然我會弄死他們的!”最後幾個字輕飄飄的似乎沒有一點分量,卻讓一旁的劉如意驚出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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