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稚斜是匈奴最後一個可以說道一下的單於,無論是史書上還是在蘇任的努力下,什麽都沒能改變。當伊稚斜的死訊傳來後,也代表著匈奴最輝煌的時刻終結,大漢的北疆暫時不會有任何危險,哪怕一個普通漢人都可以隨心所欲的行走其間,這讓全大漢興奮不已。


    然而皇帝似乎對這樣的結局並不是很滿意,伊稚斜雖然死了,可匈奴人還有很多,一部分去了漠北,一些人依舊盤踞西域。作為一個雄才偉略的皇帝,絕不能容忍在他的疆土周圍還有如此多的威脅存在,至少也需要將威脅降到最低,於是乎剛剛歸順的烏桓、鮮卑、扶餘、高句麗幾國便收到了皇帝要求他們繼續進攻匈奴的詔令。


    不管這四國會不會按照大漢皇帝的意思去辦,蘇任和衛青大軍的任務已經完成,終於到了他們凱旋而歸的時候。出來的時候是八萬人,迴去隻剩下六萬,這在以前或者別的將軍統帥的大軍中是非常讓人興奮的傷亡數字,怎麽說也是連續三場大戰,隻損傷兩萬。但是在蘇任這裏確是難以接受的事情,為此蘇任甚至出發了軍醫營的醫官。


    韓慶安慰了被蘇任訓斥了一頓的醫官之後,來到蘇任的營帳:“這也不能責怪醫官,轉戰這麽遠,藥材什麽難以運輸,能有現在的結果已經不錯了,我們經曆兩場大戰死傷兩萬,衛將軍和李將軍那裏更不好,軍卒們已經對將軍感恩戴德了!”


    “哎!”蘇任歎了口氣:“我並沒有責怪他們,隻是覺得兩萬人不能在見到父母妻兒,這心中實在有些……”


    韓慶淡淡一笑:“他們雖然身死,但是他們的補償和軍功卻沒有貪墨,留在家中的父母妻兒也不至於餓死凍死,這在以往絕無僅有,相信他們也不會責怪將軍。”


    蘇任搖頭苦笑:“算了,不說了!去病出發了嗎?”


    韓慶點點頭:“已經出發,右穀蠡王正在押往長安途中,隨行的還有三千俘虜以及十萬牲畜,朝廷也有迴信,將會在長安舉行一場前所未有的獻俘儀式,據說陛下會親往安定門觀禮,將軍栽培去病之心可謂昭然若揭呀!”


    “哈哈哈……”蘇任總算聽到一個好消息,心情舒暢一些:“也到了這些小子建功的時候了,咱們不能總壓著他們,不讓他們出頭,這些年小金子、去病、石寶、李敢,就連謝子長和趙破虜都有不錯的成長,相信用不了即便就會成為獨當一麵的大將,咱們也該讓讓位子了!”


    韓慶笑道:“將軍年不過三十,怎麽就成老家夥了,這麽說將李老將軍置於何地?聽說陛下一迴到長安就讓丞相和百官擬定此次封賞,將軍想不想聽聽會給您是個什麽封賞?”


    蘇任看了韓慶一眼:“什麽時候你也關注起這個了?”


    韓慶一笑:“我是將軍幕僚,將軍的官爵高地直接影響我的食俸,豈能不在意?有傳言,陛下將會封將軍為大將軍大司馬,總理全國兵馬!”


    蘇任猛然眉頭一皺:“這是何人提議?”


    韓慶道:“禦史中丞王溫舒;尚書仆射李蔡。”


    “哼!”蘇任冷哼一聲:“這些家夥是活膩了嗎?”


    戰事稍鬆,軍卒們沒了往日的緊張和焦躁,狼居胥山的落日非常美,特別是匈奴祭祀的地方正好處在太陽下落的路線上,在一天的中的某個時刻,當太陽正好處在哪個缺口,整個狼居胥山就像一頭蒼狼,嘴巴吞吐太陽,壯觀的讓人感歎。


    蘇任和衛青站在匈奴人祭祀了幾百年的祭台下方,看著上麵各種奇形怪狀的符號和石塊,很難想想一個真正的民族怎麽會拋棄他們的祖地,去漠北做遊魂野鬼。狼居胥山就和中華民族的渭水、黃河一樣,是匈奴人的根,沒了根的民族再也別想擁有自己璀璨的文明。


    “就這裏吧!”蘇任扭頭征求衛青的意見。


    衛青點點頭:“嗯!讓人設計一塊石碑,劍形,等落日進入狼口之時,如同一把寶劍刺出,無論是寓意還是別的什麽都是不錯的。”


    “弄好之後作畫送迴長安。”


    衛青沒有再搭話,轉身往迴走,他還有很多事情要做。他這個將軍沒有蘇任悠閑,為了完成皇帝的囑托,衛青每時每刻都小心翼翼,不像蘇任敢於放手,他要了解自己大軍中的任何一個消息,不容任何失誤和錯誤發生。


    下山的路不好走,狼居胥山雖然不高,卻也算陡峭,一邊走衛青忽然想起個事情,停下腳步等蘇任跟上來:“那些牧民真的要……”


    蘇任看了衛青一眼:“陛下的詔令已經下了,難不成你要抗旨?”


    衛青搖搖頭:“不,我總覺得應該由別的辦法處置他們,哪怕將這些人帶迴去分給有功將士也不錯,就這麽全部殺了,會在史書上留下罵名的!另外,縱觀史書哪一個屠夫將軍有好下場?白起就是前車之鑒!”


    “我不是白起!他殺的是趙人,趙人也是漢人!我殺的是匈奴人,他們是異族!”


    “可那必定是五萬活生生的人。”


    蘇任吧嗒吧嗒嘴,對衛青這句話他也不知道怎麽迴答,在幾天前他的確想要殺這些人,也不知道為什麽。可等到皇帝的詔令真的來了之後,他又有些後悔。正如衛青所言,那些匈奴人雖然是異族,可必定是活生生的人。一口氣殺五萬不是屠夫又是什麽?


    “哎!”衛青歎了口氣:“算了,現在再說已經沒有意義了!到時候我派公孫敖過來,他對這些事情沒有負擔。”


    蘇任幹笑兩聲:“不,還是我來吧!既然主意是我出的,就不能讓旁人替我受過,對了,讓那個司馬遷也來,看著我殺人!”


    “司馬遷?那個大漢報的記者?”


    蘇任點點頭:“他父親司馬談是太史令,日後他也會成為太史令,讓他來就是想讓他親自感受之後,無論他在史書上怎麽記載這件事,那就是他的事情了。”


    衛青歎了口氣:“你這人倒是光棍!”


    殺人不好看,特別是一口氣要殺五萬人的時候更加不好看。砍頭、活埋、剖腹、腰斬、絞殺各種各樣的處死方式輪流上陣,三千軍卒整整忙活了一天,也才殺了一多半。屍體處理起來就更麻煩了,雖然即將進入嚴冬,卻也不能將屍體就這麽扔在外麵。


    蘇任忽然記起他看過一部電影《辛特勒的名單》,當年德國人對待猶太人恐怕也沒有他現在做的殘忍。不定那時候已經文明很多,德國人為了顧及國際社會的影響,處死猶太人都是悄悄進行。像他這樣毫不避諱還將記者和未來的史官請到當場,絕對算是古往今來第一人。


    司馬遷隻看了半個時辰便吐了七八次,不到一個市場就不見人了。有此蘇任能想想的出來,自己日後再史書上的嘴臉是什麽樣子。


    一直喜歡吵鬧的黃十三和蠻牛也都不說話,皺著眉頭站在蘇任身後。眼前的大坑很深,屍體一層堆著一層雜亂的丟下去。死了的四仰八叉,還有一口氣的費勁所有力氣想要爬上來。有些幸運的眼看就要爬上來,卻被一隻大腳無情的踹迴去。


    沒有哭喊也沒有慘叫,匈奴人用沉默表達了他們對漢人的詛咒,用冰冷不帶任何情感的眼神宣誓了自己的不甘。大坑被裝滿了,挖出來的虛土填進去,數百匹戰馬來來迴迴塌了好久,等到來年這裏重新長出野草,誰也不會知道下麵有五萬名冤死的靈魂,這也是蘇任尋求心理慰藉的一種方式。


    皇帝的詔令中寫的很清楚,讓蘇任做的幹淨且不留痕跡。所以蘇任明白,他的這種做法皇帝劉徹也不讚成,但是劉徹卻答應了,說明劉徹是看在他蘇任的麵子上答應的。劉徹違心的答應了蘇任一次要求,那麽他和皇帝之間的兄弟情就沒有了,剩下的隻能是軍臣。


    這也是蘇任想要的結果。自從第一次出現在溫嶺,算起來蘇任來到大漢也有十三個年頭了,和皇帝劉徹結識也有八年,這八年是蘇任最風光的八年。官越做越大,爵位越來越高,如今又立下這麽大的功勞,若自己再不節製,最終的結果隻有一個,死。


    一個人死並不可怕,妻離子散家破人亡是蘇任無法接受的。所以他要用這次事件來給他和皇帝之間的兄弟情畫一個句號,然後小心翼翼做人,本本分分做事,夾起尾巴隻祈求皇帝能讓他安安生生過完後半輩子。不求位極人臣,隻求全家平安。


    王溫舒和李蔡提議他當大司馬大將軍絕不是兩人心血來潮,背後的人定是皇帝。在蘇任割斷他和皇帝之間的兄弟情之時,皇帝也在做最後的試探,隻要他露出一點想要坐大司馬大將軍的心,日後的日子絕不會好過,這一點蘇任也看的很清楚。


    當皇帝的三道詔令來的時候,蘇任非常憤怒的將聖旨撕成碎片,將傳旨的內侍打了一頓,趕出大營。從哪之後,蘇任一頭鑽進自己的帳篷,既不理事也不露麵,一切事情交給謝百川暫理,如同消失一般失蹤在自己的大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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