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說接著積雪的掩護逃出了圍堵,但是邵翁的年紀放在哪裏。老腰老胳膊老腿,在雪地裏連續跑了一天一夜,而且是水米未進,多少有些支撐不住。欒大想要將邵翁背著走,被邵翁拒絕了。看欒大的架勢,他也是不是鐵打的,能一直攙扶著自己也算是很盡心盡力的好徒弟。


    白龍灘太大了,為了躲避追趕的人馬,不得已再一次鑽進了白龍灘。這一次和上一次不同,既沒有向導也沒有前唿後擁,隻能靠自己的一雙腿腳慢慢往出挨。太陽落山之後,白龍灘的溫度急劇下降,兩人走出來的汗水這會全變成了冷水,將衣服黏在身上格外不舒服。


    邵翁摔了一跤,欒大連忙拉住:“老師,要不然咱們休息一下?我去看看有沒有辦法弄些吃的。”


    邵翁點點頭,兩腿一軟坐在雪地裏。順手抄了一把積雪送進嘴裏,渾身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寒顫,但是他沒有張嘴,努力用自己的溫度將積雪融化,變成雪水咽下去。欒大左右看了看,四周黑洞洞一片,今夜是個陰天,天上看不見星光,方向都沒辦法分辨。


    欒大找到一處背風的地方,用手使勁的挖掘。積雪雖然不是很堅硬,挖的太多雙手也不會很舒服。剛開始有些涼,後來就麻木了,等發現手指開始流血的時候,一個小小的雪洞被挖了出來。顧不上自己手上的血,欒大將邵翁扶過來送進去。


    “老師現在這裏稍帶片刻,學生去找找!”


    邵翁渾身打顫,閉著眼睛點點頭。他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將身上的衣服裹緊,靠在雪洞的最裏麵縮成一團。欒大又將外麵的積雪向洞口堆積了一部分,盡量將雪洞露出來的地方減低。當然也不能堵死,要不然躺在裏麵的邵翁非憋死不可。


    四周一片寂靜,沒有絲毫聲音,在這樣的地方就算是沒有這麽厚的積雪也找不到幾個活物,更不要說在一尺厚偶的大雪下。欒大幾乎耗盡了自己所有的力氣,總算找到了三顆野草,抓住了一條硬邦邦的蛇。草不大,隻有草根,蛇也不大,比巴掌長不了多少。


    欒大沒舍得吃,提在手裏進了雪洞。邵翁在欒大進來的一瞬間睜開眼睛,看了欒大一眼:“可找到什麽?”


    欒大將手裏的野草和巴掌長的小蛇在邵翁眼前晃了晃:“就找到這些,方圓五裏什麽都沒有,除了雪就是沙子。”


    邵翁接過欒大手裏的東西,三兩下便將野草吞進去,已經顧不上草根上是不是還有泥土。當他一口咬掉蛇頭,又吃掉半個小蛇之後才想起欒大,帶著嘴角的血絲,看了欒大一眼:“你也沒吃吧?”


    欒大咽了一口唾沫,點點頭。邵翁看著手裏剩下的半條小蛇,又咬了一半,這才將蛇尾巴遞給欒大:“這個你吃吧!”


    “謝師父!”欒大高興的接過來,生怕邵翁反悔似的一把塞進嘴裏,嚼的嘎嘣嘎嘣響。


    人在饑餓的時候吃什麽都似山珍海味。一條小蛇師徒兩人吃的很仔細,骨頭和鮮血都沒有遞到地上,吃罷了依舊意猶未盡,要不是擔心石條毒蛇,地上的蛇頭都不會留下。吃了些東西,又吃了兩口雪。兩人在黑漆漆的洞裏緊挨著躺好。誰也沒說話,這時候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麽。


    吃了些東西,似乎更加饑餓,欒大有一口每一口的抓起身邊的積雪往嘴裏送,這東西吃的再多也起不到大作用,反而會覺得肚子冰涼,全身發冷。洞外的風很大,吹在雪地裏發出嗚嗚的聲響,有一些雪沫子被吹進洞裏,師徒兩人不由的又擠緊一點。


    夜晚很漫長,昨天晚上隻顧著趕路,並沒有覺得有多長,今夜睡在這裏才發現是多麽無聊。聽著外麵的風聲,也不知道是跑了一天一夜真的困了,還是自己要被凍死了昏迷。總之,不知不覺件欒大便睡著了。他做了一個噩夢,一條大蛇一直跟著自己,兩隻眼睛直勾勾的看著他。欒大想跑,可是無論他怎麽跑,向什麽地方跑,那條大蛇始終就在他的身後。


    終於,在一個破廟中,他被大蛇追上。蛇是怎麽吃東西的欒大見過,當蛇用它的身子將欒大裹緊的時候,欒大的胳膊、雙腿便可是疼,和真的一樣。隻是欒大有些奇怪,自己的脖子並沒有被大蛇纏住,隻將雙手雙腳纏的很死,讓欒大沒有絲毫可能動彈。


    “啊……!”一聲慘叫,在寂靜無聲的夜裏傳出去很遠。邵翁一把捂住欒大的嘴:“別吼!”


    欒大瞪著驚恐的眼睛,看著眼前自己的老師。這時候的老師再也不是那個很有威嚴的長者,而是一個麵帶猙獰的魔鬼。嘴上掛著血,伸出舌頭一卷,將嘴唇和下巴上的血全部卷進嘴裏。


    “師父!求您,求您放過我,我馬上就出去給你找吃的!”欒大的語氣中帶著哭腔,脖頸處的巨疼並沒有感覺,而是自己的師父讓他害怕。


    邵翁享受這嘴裏的絲絲鹹味,衝著欒大一笑:“喝一點血不會死的,你放心,為師有分寸!”一低頭,又趴到欒大的脖頸處開始吸允。


    欒大努力掙紮,可惜雙手雙腳已經被綁,一雙手絲絲的捂住自己的嘴巴,雪洞的地方太小,沒有閃轉騰挪的空間。況且邵翁可不是普通老頭,他的武藝就算是欒大沒被捆綁都不一定是對手,更別說現在!欒大的嘴裏不斷的發出哼哼聲,眼淚順著眼角不斷的流,他希望師父能夠停下,可惜沒有絲毫效果。


    忽然,欒大的手碰到了比積雪更加冰涼的東西。這是後腰上的短劍,一直是欒大防身的東西,就算是在千泥城外那麽危險的時候,欒大都沒有將其丟棄。短劍不大,一尺長。這柄短劍是欒大拜在邵翁門下時,邵翁送給他的見麵禮。欒大沒有猶豫,雙臂一曲便將短劍拔了出來。忍著疼痛和害怕,費力的將捆綁自己的繩子隔斷。正在忘情吸允鮮血的邵翁根本沒有注意到欒大的動作,當他被欒大一把推開的時候,邵翁才反應過來出問題了。


    師徒兩人,麵對麵坐在雪洞裏,互相誰也看不清誰的臉,隻能從唿吸聲中判斷出,那個人就在自己對麵。邵翁用衣袖擦了一把嘴角的鮮血:“好了,睡吧,明天一早還要趕路!”


    欒大卻沒有反應,而是問了一個問題:“師父一定要吃了我?”


    過了好一會,邵翁冷哼一聲:“為師說過有分寸,就絕對有分寸,收起的你的短劍!”


    “你就是想吃了我!”


    邵翁冷哼一聲:“就算為師想吃了你又有什麽不可?我為師,你是徒,你的生死由為師做主,就算我現在讓你死你也不得有二話!”


    能聽見欒大哭泣的聲音:“師父,我欒大自從拜在您的門下,可以說對您如父,從來沒有違背過你的意思,當年師兄臨走之時就曾對我說過,要小心你,可是我欒大沒有相信師兄的話,今日我算是明白了,你從來就沒有把我們當做你的徒弟,隻是你的工具而已!”


    “孽障!”


    欒大又笑了:“我說對了吧?師兄為什麽走?他就是看見你那些不能被人知道的事情,我也看見了但是我沒走,我一直以為我在您心中和別的師兄弟不同,我錯了,大錯特錯,你想吃了我,在這時候對你有用的不是我這個人,而是我身上的肉是吧?”


    邵翁唿唿喘氣:“孽障胡說什麽?再敢胡言亂語,為師就宰了你!”


    欒大冷笑一聲:“您也不用裝了,這裏就你我二人,為什麽就不能給徒弟一句真話?”


    “什麽是真話?為師就是想吃了你又能如何?”


    “嗬嗬嗬!”欒大慘然的笑聲:“您終於承認了,既然如此,咱們的師徒情分就此斷絕,你能吃我我還想吃你的,就看誰有這個本事!”


    欒大的話還沒說完,一直大手準確的握住了欒大的脖子,那隻手的力量很大,欒大都感覺自己的骨頭都要斷了。邵翁嘴裏還在罵,越罵越難聽,手上的力道也越來越大。猛然間,邵翁覺得小腹一疼,一股冷氣從肚臍處灌了進去,急忙用另外一直手去摸,摸到了欒大的短劍。


    “你!孽障!”邵翁鬆開來欒大,唿吸越來越粗重。欒大的右手死死攥著短劍劍柄:“這是你逼我的!”


    天終於亮了,一縷陽光從雪洞的入口招進來。欒大靠在洞壁上,手裏攥著短劍。血早已經涼了,被凍硬之後黏在手上。雪洞的地上隻有小小一灘血,已經被凍成了冰塊,太陽一照血紅血紅的格外耀眼。邵翁的屍體就倒在欒大身邊,一雙眼睛睜的很大,麵部扭曲死的時候一定很痛苦。


    欒大連忙用手遮住陽光,讓自己的眼睛適應一笑。整個雪洞都被陽光照亮,欒大深吸兩口氣,稍微定了一下神,看都沒看邵翁的屍體,抓起一把雪,開始對自己手上和短上的血跡認真的擦拭起來,動作輕柔,不急不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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