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密河是條季節河,春天水量充沛,冬天也會結冰。當下正是寒冬天氣,哈密河的冰很厚,不過眼看就要暖和,河冰也在融化,這時候沒人敢去河中間鑿冰取水,隻能在河堤旁挖一個冰窟窿,用水桶將河水舀出來。隻有霍金這個半吊子騎著馬在河冰上狂奔。


    黑風的蹄子上有馬蹄鐵,還是帶刺的哪一種。這是在來到西域之後,突降大雪車輛難行之後蘇任弄出來的玩意。霍金覺得很不多,硬是讓鐵匠將黑風的蹄鐵換成了帶刺的。黑風跑的快,踩下去的力道自然也大,在冰麵上跑了兩圈,站在岸邊的石寶就已經看見冰麵上的裂紋了,衝著霍金一陣大吼。


    若不是蘇任及時趕到將霍金喊迴來,現在他連人帶馬估計已經在冰冷的河水裏泡著了。看著河中已經分崩離析的河冰,霍金也覺得後怕:“怎麽說裂就裂了?不是說河冰很厚嗎?”


    蘇任黑著臉,一腳踹在霍金小腿上:“說!誰讓你去冰麵上跑馬的?老子活劈了他!”


    霍金揉著自己的腿,支支吾吾半天都沒說清楚。蘇任更加生氣,抬手又是一巴掌:“你個憨貨,人家這是要害你,你還替他保密,要不是小寶你說你這會在哪?冰天雪地的,掉河裏非生病不可,這裏可沒有淳於先生,就算你能扛過來,也就不在適合上戰場了,沒腦子的玩意!”


    蘇任越說越生氣,霍金低著頭不敢看蘇任的眼睛。蘇任大怒,對石寶道:“查!查出來碎屍!”


    霍金噗通一聲跪在蘇任麵前:“大哥,都是我不好,和他沒有關係,他讓我別來,我沒聽。”


    “誰?”


    霍金扭捏了半天,道:“是,是酒肆門前那個殺羊的憨奴!”


    “哦?他會說話了呀!”


    霍金連忙搖頭:“不會,絕對不會,我就問他這裏什麽地方能跑馬,他就指了指這邊,我以為沒什麽事,這才……”


    蘇任歎了口氣,伸手摸了摸霍金被自己打了一耳刮的臉,道:“以後記住了,別誰的話都相信,你家裏還有父母和妹妹,二丫也生了孩子,一大家子都指望你,你死了不要緊他們怎麽辦?”


    霍金連連點頭,一再保證不會有下一次。蘇任這才讓石寶陪著霍金迴去。站在蘇任身後的贏廣濟、荊棘、韓慶等人將這一幕看在眼裏。對於蘇任的表現沒得話說,放在他們身上,覺得自己會做的比蘇任還狠,至少不會忍到現在還沒有處置那個叫憨奴的家夥。


    韓慶走過來:“先生,怎麽處理?”


    蘇任眯縫起眼睛:“讓人查查那個憨奴的底細,我始終覺得此人很蹊蹺,但是卻想不起來和他有什麽原因,女掌櫃說此人是三年前被河水衝下來的,現在看應該沒這麽簡單,不是那個女掌櫃說謊,就是那個憨奴有意隱瞞。”


    韓慶點點頭:“我這就去辦!”


    荊棘看著韓慶走遠,嗬嗬一笑:“怎麽你在什麽地方都有仇人,說說一小子到底得罪了多少人?”


    贏廣濟抬頭看了看遠處的天山:“天山乃是馬賊們過冬的地方,若那個憨奴真是被水衝下來的,很有可能是馬賊,可為什麽那個馬賊對你如此怨恨,難道說此人也是……”


    “墨家?”荊棘立刻擺手:“不可能,咱們來哈密也是湊巧,墨聰就是再聰明也不會想到咱們會這個時候來哈密,三年前就開始布局,墨聰也不是神!”


    贏廣濟道:“這可不好說,墨家既然能將鄯善國控製在手中,說明墨家在西域的勢力很大,布局這個憨奴很有可能是一時興起,哈密可是個好地方,乃是西域門戶,南來北往的人很多,那家酒肆也是哈密最好的酒肆,背後還有哈密王撐腰,裝作啞巴掩護最好不過,誰也不會過多留意一個啞巴。”


    蘇任冷冷道:“不管他是誰,我都要查出根由,倒要看看墨家和那個方仙道有多大能量!”


    河冰被霍金菜破,哈密河的水位在第二天早上便升起來很多,想必是那些河冰被衝到下遊堵住了河道。眼看著河水就要淹沒酒肆的牆根。女掌櫃大驚失色,土牆最怕的就是水泡,一旦根基被泡軟,剩下就是房倒屋塌了。為了減少損失,女掌櫃已經命人將所有家具全部搬出來,隻留下四麵土牆依舊矗立在哪裏。


    蘇任迴來的時候,憨奴依舊坐在牆根殺羊,也不知道女掌櫃準備了多少羊,那個憨奴好像永遠也殺不完一樣。路過憨奴身旁的時候,蘇任看都沒有看他,徑直去了臨時搭建起來的帳篷。蘇任的到來,讓哈密城和過年一樣,三百多人的吃喝全憑購買,而且蘇任出手大方,自然受到所有人的歡迎。


    帳篷裏已經有好幾個哈密當地的商賈在等候蘇任,他們是來要賬的。這麽多天來,蘇任購買東西從來都是一手交錢一手交貨,拿來東西之後需要拿到蘇任簽押的條子才能在老王那裏領到錢,所以每天中午蘇任帳篷裏就是最熱鬧的地方。


    按照當初商議好的價錢,蘇任給每一位商賈開具了領錢的證明,卻沒有讓他們離開。給沒人上了一碗茶,蘇任笑嗬嗬的作了一個羅圈揖:“這些日子多虧諸位照拂,以茶代酒就算是感謝了,今後諸位若想購買漢朝的東西,可以去玉門找我,一定給諸位一個公道的價錢。”


    諸位商賈非常高興,一句句奉承話順嘴就說出來。蘇任和這些人扯了一會閑篇,這才道:“在這酒肆中住了這麽多天,那個憨奴讓在下十分好奇,今日閑來無事,那位給我說說此人可好?”


    一個胡子花白的商賈笑道:“既然公子願意和我等說說話,老夫就說說那個憨奴,說起來那也是個苦命人,三年前順著哈密河漂下來,人都快死了,多虧了安吉救了他一名,這三年一直留在安吉店中做些打雜的事情,此人雖然有些憨而且不會說話,一手烤羊可是整個哈密最地道的,我們國王隔三差五的還要來安吉的店裏坐坐,就是想嚐嚐憨奴的烤羊。”


    “哦,是被河水衝下來的,拿他以前是幹什麽的?看他殺羊的刀法很熟練,莫非以前是個屠戶?”


    “嗬嗬嗬,公子說笑了,剛來的時候憨奴也不會殺羊,都是這三年一點點練出來的,公子有所不知,安吉的酒肆生意好的時候,每日要買出上百隻羊,一來二去憨奴殺羊的手法就越來越熟練了。”


    “看來這個憨奴還是很不錯的人。”


    另一個商賈站起來:“公子說的是,這個憨奴雖然不會說話,卻也沒有招惹過誰,就算是誰家的牲畜跑到他跟前,他也隻會躲,絕不動一下手。”


    “好人!”蘇任喝了口茶,立刻給出這樣的評價:“對了,前幾日聽掌櫃,就是你們說的安吉說,憨奴差點被人打死,是怎麽迴事?”


    第一個說話的老頭,歎了口氣:“說起這件事,我們整個哈密商賈都絕對對不起憨奴,說起來那還是憨奴來道這裏的半年左右,一群馬賊突然來到哈密,我王不敢迎戰,馬賊進了城,見人就殺見東西就搶,所有人都被嚇壞了,隻有憨奴死死的守著安吉的店,被馬賊們打了一頓,差點被打死,我們都以為憨奴會反抗一下,他張的那麽高大,又有力氣,誰料他隻是挨打,卻始終擋在安吉的酒肆門前。”


    “馬賊沒有殺他?”


    老商賈點點頭:“那些馬賊見憨奴是個認死理的,竟然放了他,真是沒有想到,沒想到!”


    另一個商賈站起來補充道:“從那以後安吉便讓國王給了憨奴一個身份,他就變成了我們哈密過的人。”


    “安吉讓國王?”


    又有一個商賈笑道:“公子有所不知,安吉其實是我們哈密國的公主,現在的國王是安吉的弟弟!她的丈夫是原來的將軍,十年前戰死了,安吉便一直沒有再嫁!”


    又有人道:“我看安吉將來會嫁給憨奴!嘿嘿……”


    老商賈立刻瞪了一眼:“不得胡說!”


    蘇任很有禮貌的將所有人送走,開始思量剛才得到的消息。放開憨奴的事情不說,安吉竟然是哈密國的公主,這就讓蘇任很意外。放在任何一個國家,公主那是多麽崇高和尊貴的,哪怕丈夫戰死,也還是一個國家的公知。但是哈密國的公主卻在買酒,誰聽了都覺得不可思議。想想當初卓文君賣酒的事情,和這位安吉公主比起來簡直不值一提。


    贏廣濟和荊棘一直坐在蘇任身邊聽著。等人都走了,荊棘若有所思:“這位安吉公主是個了不起的人物,老子佩服她!”


    贏廣濟嗬嗬一笑:“從來沒聽說過那個國家的公主會幹這種事情,恐怕隻有哈密這種小國才能幹的出來。”


    蘇任敲了兩下桌子:“扯遠了,咱們要商議的是那個憨奴,我更加確定這個憨奴有問題,很有可能是墨家的人。”


    “為何?”贏廣濟和荊棘同時轉過臉看著蘇任。


    蘇任笑道:“難道你們忘了鄯善國的事情,鄯善國被墨家控製在手中,是因為墨家和方仙道練手給鄯善國王用了美人計,而哈密這個西域門戶他們豈能放過,憨奴就是人家的另外一個計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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