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任再沒有坐船,一路騎馬往長安狂奔,到了長安卻繞城而走。既然朝廷為了他失蹤的事情正在大搜天下,蘇任就想站在一邊看看戲,看看是朝廷的鷹犬厲害還是墨家和那個老神棍厲害。不過蘇任估計這一次墨家和邵翁一眾很可能會遭受些損失,必定劉徹已經關注他們好多年了。


    過了滻河樓觀台已經能夠看見,一年多沒迴來,原本的小路已經被拓寬改造,路邊甚至都有不少的村鎮。今日不知道是什麽好日子,三三兩兩的行人竟然都朝著樓觀台方向趕。蘇任迴頭看了一眼蠻牛,蠻牛搖搖頭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太平峪是通往樓觀台的必經之路,原本這裏就是一座峪口,別說人家連農田都沒有一傾。現在來的時候竟然出現了一個小小的村落。兩邊的茅草屋頂上的茅草還是新鮮的,說明房子蓋的不久。沿著大路兩邊有好幾個做小生意的人,蘇任看了一眼全都不一樣。


    跑了一天一夜,屁股被馬鞍子磨的都要起泡了,碰見這麽個地方自然要停下來休息片刻。白馬抖了抖身上的汗水,蘇任翻身下馬,立刻就有幾個半大的小子過來招攬生意,有個靈巧的孩子竟然從後腰掏出塊麻布,幫著白馬擦拭身上的汗水,對於這樣聰明的孩子蘇任一項是喜歡的。


    將手裏的韁繩扔個那個乖巧的孩子,笑嗬嗬的跟著他走了,其他孩子一臉的沮喪,嘴裏開始嘟囔,有幾個聰明的發誓下一次也弄一塊破布,這樣好像更容易招攬到生意。另一個孩子鄙視了他一眼,說了句什麽書院,然後幾個人又是長籲短歎。這就讓蘇任更加好奇了。


    孩子將蘇任領到一處涼棚,將馬刷在樹杈上,一邊招唿蘇任和蠻牛一邊衝著屋裏喊叫:“母親,有客人!”


    正在裏麵招唿客人的婦人喜滋滋的出來門,在還在的腦袋上摸了一把,便將蘇任往裏麵請。蘇任剛一轉頭,那個孩子連忙笑道:“客官放心,我這就去打水刷洗您的馬匹,再拌些好草料,等你吃飽喝足你的寶馬也會吃飽喝足。”


    蘇任這才滿意的點點頭,跟著婦人進了屋子。也是一間茅草屋,地方不大隻擺了四張小方桌,裏麵已經有好幾位客人。從穿著打扮上來看應該是從長安過來的人,但是蘇任在門外沒有看見馬匹,卻不知道這些人是怎麽來的。


    婦人將自己收拾的很幹淨,衣服破舊些不要緊洗的幹淨熨燙的也服帖,小屋也打掃的一塵不染,雖然簡陋些勝在一個幹淨上。婦人給蘇任和黃十三倒了兩碗水:“二位客官想要吃些什麽?本店的麵餅是一絕,可是樓觀書院的手藝,小婦人不才在書院蘇先生家做了一年廚婦,別的不敢說湯餅還是勉強能吃。”


    隔壁桌的一個老客人立刻替婦人廣告:“卜娘子這話不假,小老二最好這一口,客官可以嚐嚐,吃了保證你望不到,下次來還想吃。”


    蘇任笑著點頭:“那就來兩碗湯餅,趕了一天路餓的荒。”


    雖然大家都是陌生人,聽見口音都差不多,自然就有種親切感。老頭子的話比較多,趁著卜娘子去做飯的空擋,老頭端著自己的碗竟然到了蘇任的桌子上。蠻牛本打算趕人,卻被蘇任製止了。上次船上的事情讓蠻牛心裏落下了毛病,一路上看誰都不對眼。


    老頭子看了看蘇任又看看蠻牛:“後生也是從長安來的吧?”


    蘇任一笑:“老丈怎麽看出來的?”


    老頭子嘿嘿一笑:“小老二雖然老,眼睛卻好,後生一身錦衣,又騎著高頭大馬,絕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定然是長安城的公子,這位壯漢定然是您的護衛,這麽看來後生的家中非富即貴。”


    蘇任伸出大拇指:“老丈好眼力,小子的確是從長安來的。”


    老頭點點頭:“這就對了,今日是樓觀書院休沐結束的日子,後生也是樓觀書院的學生吧?”


    蘇任搖搖頭。老頭還不罷休,看著蘇任搖頭歎息:“的確不太像,後生今年該有二十三四,這個年紀進學的不多!哦,想起來了,後生要去蘇先生家?”說這話的時候老頭子將聲音壓的很低。


    蘇任笑著點點頭。老頭的眉頭立刻皺了起來:“難不成蘇先生被人抓走是真的?”


    蘇任一愣:“老丈聽誰說的?蘇先生不是在雁門關嗎?”


    老頭冷哼一聲:“不用糊弄小老兒,現在長安城都傳開了,蘇先生打了勝仗卻被小人誣告,陛下不明事理派人去抓蘇先生,哼哼,半道上卻被蘇先生的故舊救走了!你說說咱們陛下幹的這是什麽事?好端端的打了勝仗的將軍竟然都不護著,讓小老兒心寒!”


    蘇任心中一暖:“老丈怎知是蘇先生是被故舊救走,不是被別有用心的人綁架?”


    兩人說話的聲音雖然不大,在這小店中還是沒法隱蔽。說話的空擋,旁邊的幾個客人也都湊了過來,你一言我一語的開始議論。從他們的話中能聽出來,對他蘇任抱不平的居多,這就說明輿論在自己這邊,長安城裏倒也沒人胡說八道。


    卜娘子端了兩碗湯餅放在蘇任和黃十三麵前,蘇任嚐了一口,味道的確不錯,誇獎了幾句,引的卜娘子連連謙虛。老頭子似乎還不放過蘇任,又開始嘀咕關於蘇任立功被抓的事情。話裏話外透著對朝廷的不瞞,中間又有幾個人幫腔,在蘇任麵前開起了批鬥朝廷的大會。


    卜娘子想要阻止,但是他一個婦道人家根本插不上話。門外洗好馬匹的半大小子進了門,一邊洗手一邊聽著這邊一群人說話。當其中有人說長安城中已經亂了的時候,那少年也洗完了手:“諸位,朝廷自有朝廷法度,陛下也是英明君主,蘇將軍大勝匈奴乃我大漢開國以來僅有之事,禦史也沒有錯,陛下將蘇將軍押迴來也符合我大漢律法,所以諸位沒必要相互引論,另外蘇將軍失蹤的事情諸位也不用猜測,長安城的亂象就已經說明朝廷正在全力尋找,相信用不了多久就會有消息。”


    蘇任不由的多看了那個少年兩眼。老頭子也點點頭:“小式兒說的到有幾分道理。”


    卜娘子連忙將兒子拉迴到自己身後:“小兒胡言亂語,諸位別忘心裏去,這等朝廷大事豈是怎麽這些人可以談論的,這兩位一路風塵,還是快快用飯,吃完了好趕路。”


    主人家說了這話,其他幾人也就沒了再說的心思,朝廷的事情作為平頭百姓還是不要議論的為好免得遭災,幾百年來都是如此,漢人自然不能免俗。沒了聽眾,老頭子也就沒了再說的心思。蘇任衝著卜娘子點點頭,又看了看卜式。小子年紀雖小,幾句話說的很大氣,這樣的人絕不會是普通人。


    蘇任一邊吃飯一邊在腦子裏尋找有關漢朝著名人物的名姓,可想來想去也沒發現有姓卜的。匆匆吃完了飯,付了錢,出門的時候問道:“這位小兄弟也在樓觀書院吧?”


    卜娘子點頭道:“正是,小孩子不成器,放在書院中曆練一下。”


    既然是書院的學生,蘇任遲早能查到這個人的出處。出門上馬,放下卜式的事情繼續往書院趕。越靠近書院,路上的行人越多,大包小包,有些還有馬車。拐上書院的路,一個個年輕的麵孔讓蘇任多了幾層懷舊感,當初自己上學那會,星期天下午迴學校的時候也就是這個樣子罷。


    這次迴來,蘇任對誰都沒有說,他是想看看自己一旦出事他一手創立的書院會不會出現大變動,也想看看家裏會不會出問題。說起來自己算是個沒名堂的人,既然自己來的蹊蹺,再蹊蹺的走也不是不可能。如果說自己失蹤,辛辛苦苦創建的東西立刻出現問題,那自己也就不用折騰了。


    幸好,一路走倒也沒發現什麽大問題。主父偃是第一個看見自己的人,當主父偃忽然間看見蘇任騎著馬出現在自己眼前的時候,這家夥幾乎都要哭了。原本站在書院門口接受學生們問號的院判跌跌撞撞撲下來的時候,引起了不少學生的關注。


    再三確定自己沒看錯之後,隨手抓過一個學生:“快去,告訴董先生、文先生就說蘇先生迴來了!”


    那個學生木訥的點點頭,背著自己的包袱就往書院裏跑。主父偃不等蘇任下馬,一把抓住蘇任的袍袖,帶著哭腔:“你可算迴來了,嚇死我們了!”


    蘇任迴來的消息在書院中引起了軒然大波。整個書院一瞬間就亂了,急匆匆趕來的人一波接一波,差一點就把蘇任堵在書院門口進不來。胡濟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比死了親爹還難過。等黃十三衝來的時候,破鑼嗓子一聲吼,匍匐在蘇任麵前再也不願意起來。


    這些天將這個八尺高的漢子難為壞了,自己是蘇任的貼身護衛,卻在半道上將蘇任弄丟了。迴到家見過董仲舒、文黨和董倩、冷月之後,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自殺謝罪。多虧董倩攔著,這才沒自殺成,要不然早都埋了。


    能看的出來,董仲舒也是長歎一口氣,雖然說話還是那麽冷冰冰,臉色卻好了很多。文黨將眾人推開:“好了好了,迴來就好,讓這小子先迴家看看,其餘的事情以後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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