灌夫很生氣,一路上都在生氣。皇帝讓他來將蘇任押迴長安,他原本想要拒絕,後來想了想還是自己來了。若放在旁人誰知道蘇任會遭什麽樣的折磨,雖然自己不能救蘇任的命,至少能讓他在迴長的路上好過一些。


    一把抓住蘇任的胳膊,鉗子一樣的手捏的蘇任骨頭疼:“原來的灌衛尉,失迎失迎,怎麽還不給灌衛尉重新上一杯茶,要涼茶,可不能吧灌衛尉氣壞了!”


    灌夫瞪了蘇任一眼:“老夫生氣你不知道?小子,你就要大禍臨頭了,竟然還笑的這麽高興,看見門外的囚車沒有,就是給你準備的。”


    蘇任笑了笑:“有車坐還不好?來的時候騎馬騎的差點廢了,迴去坐車就安穩多了。”


    灌夫眯起眼睛看著蘇任:“你不怕?”


    “小子又沒做什麽虧心事,何懼之有?”


    “沒做虧心事?大軍的繳獲誰賣的?軍功又是誰賣的?別以為你離長安太遠,就沒人知道你幹什麽!”


    “知道了又能如何?”


    “哎!”灌夫沒了和蘇任繼續爭論的心思,盯著蘇任看了半天:“小子,你到底是怎麽想的?那日你是不在建章宮,那氣氛,陛下一怒之下將那個邊通的折子摔了,然後就退朝了,一整天什麽事都沒議,甚至連迎接韓安國凱旋的事情都沒說,老夫從來沒見過陛下發那麽大的火。”


    “真的!這很好嘛,皇帝一怒血流瓢潑才好,這樣才有皇帝的威儀,以前陛下被太皇太後壓著,後來又是太後,這幾年雖然好一些,總歸沒有完全親政,這一次打了一個大勝仗,陛下親政名正言順,不但太後沒有說辭,就連關東諸侯恐怕也惶惶不可終日,這是天大的好事情。”


    “哎呀!”灌夫急了:“你就不要再折磨老夫了,這一路上老夫都是提心吊膽,既怕你有別的想法,有擔心把你押迴去陛下之罪,你瞅瞅老夫的頭發都白了幾根。”


    蘇任看著灌夫的頭頂,老頭子這兩年過的舒心,好友竇嬰安安穩穩的坐著丞相,他的官位也是一升再升,雖然沒能雖大軍來馬邑轉轉,長安的所有軍隊可都在他的麾下。這是多大的權利?皇帝得多麽信任才會有這樣的境遇?雖然灌夫也明白,這是皇帝看在竇嬰的麵子準備讓他衣錦高老,臨走有這待遇也不錯。頭頂上別說白頭發,就是雜毛都沒有一根。


    灌夫左右看了看,見四下無人,便對蘇任道:“到底怎麽迴事?給老夫說說?”


    蘇任笑了笑:“陛下怎麽吩咐,灌衛尉就怎麽做,別問為什麽,也別管身後後果,您現在手裏掌握整個長安,所以您隻能對一個人忠心,萬萬不可為了小子讓陛下對您有猜忌,聽說老將軍的老家幾個孩子還是不聽話,這件事可是大事,迴去的時候老將軍路過潁川不仿去看看,不管是收拾還是警告,讓那些家夥盡量安分一些,免得給您和整灌家帶來災禍。”


    灌夫聽的連連點頭,忽然又覺得不對,晃了晃腦袋:“說你的事情呢,怎麽扯到老夫身上來了,老夫死了事小,你死了可是我大漢的損失。”


    蘇任很感激灌夫,在他最危急的時候是灌夫和竇嬰坐在巷子口替他張目,要不然以劉嫖的性格非將蘇家的那條巷子殺個血流成河不可。現如今,自己再次走了黴運,灌夫千裏迢迢而來,不急著宣旨,反而希望自己能想辦法逃脫。能多蘇任如此沒有私心的人不少,灌夫這個朋友蘇任覺得交的值。


    沒有在打岔,對灌夫笑了笑,蘇任道:“老將軍怎麽知道陛下一定是生我的氣?難道就不會是那個告我的人?”


    灌夫一愣:“這……,不會吧!那為何陛下要將你捉拿迴長安?”


    蘇任道:“這也不難理解,我一走就是一年多,馬邑之戰如今已經結束,剩下的事情千頭萬緒,這一次之所以我沒有跟著韓老將軍迴去就是因為事情太多走不開,我已經對陛下說明,看樣子陛下還是不許我再繼續留在馬邑,所以才讓您辛苦一趟,他也知道無論誰來宣旨,我都不會迴去,那就隻剩下這個辦法了。”


    “這麽簡單?”


    蘇任點點頭:“嗬嗬,老將軍以為呢?馬邑之戰的主謀可是我,如今大戰勝利,別說買戰利和軍功,就算是將馬邑賣給那些商人,陛下也不會在乎,陛下的眼光很高,人家看的是整個草原,一個小小的馬邑還入不了陛下的眼睛,再說咱們大漢的兵卒基本都是服役的百姓,從沒有軍餉這麽一說,既然大聲賞賜就不能少,幾十萬大軍得多少賞賜?那些戰利和軍功就算是陛下賞賜的也說的過去。”


    灌夫聽完,微微點頭,退了兩步重新做到椅子裏,這才端起小幾上的茶碗喝了起來:“原來如此,嚇的老夫一身汗!照你找麽說,那個彈劾你的禦史要倒黴?”


    蘇任笑道:“若我不迴去他不會倒黴,我現在已經將馬邑的事情理順,也沒有再留在這裏的必要,等我迴到長安非扒了那個邊通的皮不可!當年還放了他一馬,沒想到這家夥變本加厲了!”


    灌夫連連點頭:“正是,這樣的小人殺了都不多!報仇的事情老夫給你撐腰,現在趕緊去弄些吃的,老夫這一路上風塵仆仆,吃不好睡不好,今日非大吃一頓不可!”


    邊通洋洋得意,挺行抬頭走在最前麵。他的身後跟著十幾個年輕的禦史,走在最後的是朱買臣和王朝。他們都是今年才做上禦史的,在書院待著太孤寂無聊了,每天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在他們看來完全配不上自己這身本事。便想莊青翟哭訴,實在挨不過三個弟子的糾纏,莊青翟賣了這張老臉將朱買臣幾人推薦給了汲暗。


    汲暗上報之後,劉徹也沒多想,認為是從蘇任書院裏出來的人,至少不會做出格的事情,既然是汲暗推薦的人,就讓他們做個禦史也就事了。沒想到在建章宮來了這麽一處,當時劉徹已經動了殺氣,想了想還是忍下了,大軍凱旋多麽喜慶的事情,不能為了一個不知好歹的家夥衝撞了。


    翠香樓就在眼前,今日邊通親口承諾請客,腰間的錢袋子鼓鼓囊囊。原本覺得朱買臣安排他打頭一炮,就是想試探陛下的想法。自己不是朱買臣的對手,隻能硬著頭皮上,沒想到一炮打響,整個朝堂都為之震動。陛下非但沒有怪罪他,還將蘇任治罪,這可是一場空前的勝利。


    整個長安的人都知道,蘇任以陛下的朋友自居,兩人的關係也不錯,聽說陛下已經將公主許給了蘇任的兒子,自己能將蘇任搬到那以後在朝堂上還有誰搞不定?邊通越想越得意,站在翠香樓門口大吼:“夥計,過來,準備頂樓的雅間,本禦史今日要請客!”


    夥計連忙跑過來,彎腰行禮:“對不住,頂樓有客人,還請這位先生等候半日!”


    邊通眉毛一豎:“等半日?誰這麽大的麵子?你可知道你們家的蘇任已經被本禦史搬倒,沒有查封你們翠香樓都是便宜你了,還不趕緊去把人轟走,難不成不想在長安幹了?”


    夥計十分為難,站在那裏沒動地方。邊通一把將夥計推開,大踏步的朝頂樓衝:“誰這麽大的譜,本禦史親來都這麽不給麵子,去,把你們掌櫃的叫來,要不然明日就讓你們關門歇業!”


    說著話,人已經來到了三樓口。之間雅間門口兩個大漢懷抱兵器站在門口,無論從身板還是樣貌一看就是高手。邊通被嚇了一跳,剛要轉身,後麵跟著的一群人都在看著他,不得已邊通又轉了迴來,對身後的眾人道:“今日就看我再替長安除一害!”


    頂著兩個大漢兇惡的目光,邊通走到雅間門口:“你們兩個是幹什麽的?本禦史要請客,去,讓你家的人都滾出來!”


    兩名大漢的手已經放到了劍柄上,其中一個冷笑一聲:“這天下還從來沒人敢對我家主人如此說話,你是第一個,不過我估計你也是最後一個!”


    邊通大怒,抬腳就要去替房門。沒想到那兩個大漢還真敢動手,就在邊通的腳剛要碰到門的那一刻,一拳就砸了過來,正好砸在邊通的鼻子上,鮮血順著鼻孔就竄了出來,弄了邊通一臉一身。這一下,翠香樓算是亂了,跟著邊通來的人紛紛唿喊著擒拿賊人,樓下的食客們從來沒見過敢在翠香樓惹事的,一個個伸長脖子向樓上瞧。


    朱買臣一把拉住王朝,轉身就往樓下走:“快走,此地不宜久留!”


    邊通徹底瘋狂了,顧不得臉上的鮮血,低著腦袋就衝了過去,一邊衝還一邊喊:“狗奴才,竟然敢打我,你可知道我是誰?連蘇任這個惡人都被我搬到了,你家的這些小魚小蝦以為自己是什麽?給爺爺出……”


    邊通的話還沒說完,一個錦衣公子在崔成儒的陪同下出現在邊通的眼前。那位錦衣公子長的一般,個子不小相貌也好,隻是尖尖的胸口讓人看了覺得很不舒服。錦衣公子手裏拿著一把折扇,一邊給自己扇風一邊笑問邊通:“吾出來了,你想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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