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逢高,深山之中涼颼颼的,蘇任找了一件厚衣服穿上。 為蘇任安排的是茅屋,其實就是砍伐周邊樹木的同時,用那些樹枝樹葉搭建起來的臨時小屋。好在南方不冷,且正值盛夏,隻要有個屋頂,雨水不直接淋到身上也就是了。


    四周點起了火堆,星星點點,遍布整個營地。這些火堆的作用有限,一則照明,二來可以防備野獸,最後才是取暖。天涼下來之後,蚊子少了很多。蘇任舒舒服服的靠在柱子上,欣賞霍金和石寶角力。霍金比石寶年紀大,身材也長的魁梧,很輕鬆便將石寶摔倒。


    再一次倒地之後,石寶擺擺手:“不來了,再來就要被打死了!”


    “哈哈哈……”霍金大笑:“我想教你兩招,你竟然不學,這些可都是戰場上殺敵的本領,多學一些將來上了戰場活的長一點。”


    “胡扯!再被你摔幾次,我就不用上戰場了!有本事和老黃摔去,能放到老黃算你厲害!”


    黃十三是蘇任的護衛,去峨眉山的時候,衝虛老道不知道哪根筋打錯了,教了黃十三一套空手格鬥的拳法。黃十三也刻苦,每日練習不斷,如今略有小成,就算是與冷峻過招也不落下風。


    霍金道:“老黃得了衝虛道長的真傳,咱們能和人家比?道長就是偏心,就教老黃,連二哥都不教。”


    石寶嗬嗬一笑:“慫了吧?打不過就打不過,別找借口。”


    李敢站起身:“我來,我和大哥過兩招!”


    霍金見又有了對手,立刻擺好姿勢:“來來來,讓我有長進沒有?”


    蘇任見李當戶又皺起了眉頭,伸腿輕輕踢了李當戶一下:“嗨!別這麽小氣,幾個小孩子玩一玩挺好,李敢是個好孩子,不會變壞的。”


    衛青點點頭:“這些天從來沒見李敢這麽高興過,小子們玩他們的,咱們是不是該說說正事了?”


    蘇任嗬嗬笑了兩聲:“什麽正事?今天你們也,黃都尉一心不想出兵,咱們就隻能枯坐這裏了!”舒服的躺下,雙手放在腦後,上的星星。月明星稀,大好的天氣,卻因為四周的群山遮擋了一部分,星空變得不那麽完美。


    “明日我便去找黃都尉!”李當戶咬了咬牙,又轉過腦袋:“你的消息絕對可靠?”


    蘇任道:“十成把握!”


    衛青搖頭道:“恐怕勸說沒用,會稽的事情這些天我也了,黃都尉手握郡兵,這些郡兵是他安身立命的本錢,他絕不會將其葬送在越地,即便能打勝,也是對他的削弱。”


    “堂堂會稽太守和都尉竟然全都是如此小肚雞腸,不顧大局之人,難怪越人如此猖狂!”李當戶憤憤不平:“等見到陛下,我要彈劾他們。”


    “那也得等見到陛下再說,咱們現在說得是眼前之事。”蘇任潑了一盆子冷水,讓李當戶和衛青清醒點。


    三個人變得沉默起來。遠處三個小夥伴還在玩鬧,已經變成了石寶和李敢雙對霍金,似乎依然占不到什麽便宜,幾個人滿身泥土,臉上卻帶著笑容。崔久明笑嗬嗬的坐在場邊,呐喊加油,火堆正好在他背後,整個人金光閃閃,宛如一尊彌勒佛。


    衛青忽然道:“今日酒宴之上,我幾名都尉和司馬對蘇大哥提議很感興趣,要不我與李大哥去勸勸那些人,能拉過來一些,明日再討論這事的時候也能多一份助力。”


    李當戶點點頭:“對陛下忠貞之士還是有的。”


    蘇任卻笑道:“辦法雖好,效果未必好,黃都尉把持郡兵差不多二十年,一言九鼎,僅憑幾名校尉和司馬恐怕也奈何不了他,隻要有一人反對,黃都尉一句話就能將所有人的意見拋棄。”


    “試試嘛!總比我們在這裏一籌莫展強。”


    不等蘇任發話,衛青拉著李敢匆匆而去。蘇任搖頭苦笑,兩個天真的孩子太可愛了,以為天下的事情靠一張嘴就能解決,完全低估了一個人對既得利益的控製欲。


    蘇任眼黃十三,黃十三連忙過來。蘇任問道:“可準備妥當?”


    “一切準備就緒,隻要先生一聲令下!”


    蘇任點點頭:“我還是不願意動用他們,怎麽說呢?這些人越隱蔽對咱們越有利,這種事情他們最好不要參與。”


    不知何時,崔久明的胖身體已經挪到了蘇任這邊,才走了幾步路,就已經氣喘籲籲。一屁股坐在茅屋前的泥地裏,長出一口氣,任和黃十三:“你們又想什麽壞主意?對付誰?”


    “不是你!”


    “對付我不用你出手,有,那邊三個隨便一個就夠了。”崔久明笑了笑:“說說不定我能幫上忙?”


    “哦?”蘇任望著崔久明。


    崔久明嘿嘿傻笑:“做商賈的總得有些保命手段,何況是我們這種商賈,這一次明明是要去越人的地方搶錢,我豈能不留一手?家父就我這麽一個兒子,我們崔家還等著我傳宗接代呢!”


    “你不是已經有兒子了嗎?”


    “那才幾個?至少不得有十七八個?要不然如何開枝散葉?”


    “十七八個?真把自己當種豬了!”蘇任揮揮手讓黃十三下去,身子往崔久明身邊挪了挪,趴在崔久明耳邊嘀咕了半天:“怎麽樣?有沒有更好的辦法?”


    “就這?”崔久明不屑一顧。


    “怎麽?你真有辦法?”


    崔久明伸手進自己懷內,很快摸出一個小瓷瓶:“此物名叫仇怨,無色無味,由上百種劇毒之物提煉而成,隻需要一滴便能讓人死的無聲無息,就算是最厲害的吏員都驗來,送你了!”


    蘇任瞪大雙眼:“仇怨?你和誰有仇怨?”


    崔久明笑道:“本來這是我家不傳之秘,行商之人五湖四海行走,難免會遇到什麽不測,仇人也不少,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關鍵時刻將其飲下,死無對證,除了我們崔家人外,沒人知道因何而死!這一次跟你來嶺南,我算是抱著九死一生的決心,這東西說不定能用得上。”


    “沒這麽危險吧?”


    崔久明歎了口氣:“誰知道呢?你風光無限,那一次不幹的驚心動魄?我還是做最壞的打算吧。”


    蘇任接過瓷瓶,想要打開被崔久明製止了:“此物劇毒,萬不得已不要打開蓋子。”


    “這麽危險?”蘇任連忙換成用兩隻手指頭輕輕捏住:“老黃,此物小心保管!”


    崔久明粲然一笑:“你還是這麽不著調。”


    月亮移到中天,火堆也變得黯淡無光,整個營地靜悄悄的沒有絲毫聲音,蘇任的茅屋中還亮著燈,坐在榻邊,望著眼前那個小小的瓷瓶。蘇任沒想到崔家竟然有如此厲害的毒藥,一個大家族果然不同凡響,總有些外人不知道的事情牢牢隱藏在他們心底。


    蘇任相信,這個東西隻不過是崔家所有秘密中微不足道的一部分。崔家的根基很深,按照崔久明所說,先秦時他們家便以經商為業,行走諸國每一國都會給他們幾分薄麵。仔細算來,沒有五百年也有三百年,七八代人留下的遺產至多不少。


    李當戶和衛青迴來了,蘇任連忙將小瓷瓶塞進衣袖:“怎麽樣?”


    衛青搖搖頭:“隻有幾人答應,其餘的和你說的一樣,覺得就算他們說話,也無法改變什麽!我們該怎麽辦?”


    “哼!小小都尉置國家於不顧,這會稽還是不是大漢疆土?”李當戶憤憤不平:“我這便給陛下寫奏章,另外調兵,先滅越人,再順手收拾了會稽這些妖孽!”


    “遠水解不了近渴,從此地到長安,來迴至少一月,那時候恐怕閩越已經打下西毆,就算調兵來又有何用,一場血拚,不知道有多少男兒血染疆場,這樣的事情,李兄恐怕不願見到!”


    “那你說,還有什麽辦法?”


    蘇任從懷中摸出一塊絹帛:“此乃陛下賜予我臨機專斷的聖旨,這種時候正好可以派上用場。”


    衛青大喜:“好!陛下竟然還給你這樣的聖旨,明日將聖旨往黃都尉麵前一擺,有什麽話說?”


    李當戶也精神大振,再心中泛起波瀾,有羨慕,也有高興。


    蘇任重新將聖旨收好:“這隻是其一,若黃琦還不答應,那就得按國法處置了,這郡兵乃是黃琦老巢不可小覷,對黃琦忠心耿耿者不少,明日中午之前想辦法將你們最信任的人馬調集到中軍大帳外,如果有事,也可策應,這一萬郡兵萬萬不可亂了。”


    “諾!”李當戶和衛青連忙抱拳。


    蘇任微微一笑:“準備吧!成與不成就了!”


    那一夜,折嶺軍營表麵上平靜如常,私底下卻暗流湧動。除了蘇任與李當戶衛青密謀。黃琦也沒有閑著,作為太守的左膀右臂,絕不可能出現在同一個地方,即便那些糧草如金豆子般珍貴,也用不著蘇任親自押運。更奇怪的是,自己留在會稽的人手對此一點消息都沒有,以他幾十年的經驗,若沒有問題就是怪事。


    “父親,李當戶衛青正在暗自調兵!”黃悅闖進黃琦的中軍大帳。


    黃琦嘴角上翹:“小子,和老夫玩這一套,你還嫩了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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