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一向平靜的司馬相如忽然大吼一聲。咋咋唿唿準備大幹一場的眾人,慌忙停下來。


    麵對滿院子的人,司馬相如有些手足無措。誰都沒見過這麽文質彬彬的先生如此大喊大叫,傻愣愣的愣在當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將目光集中到司馬相如身上。


    “咳!”司馬相如從來沒被人這麽盯過,還是一群大男人,有些緊張。咳嗽一聲掩飾過去:“這件事不是這麽簡單,越是這種艱難的時候,越應該冷靜,你們這要衝去岷江收拾那些山匪,城裏的事情怎麽辦?那些山匪是給我們造成了問題,卻沒有傷及我們蜀中商會的根本,以前沒有這條商路,大家不照樣吃飽穿暖?”


    “事情要分輕重緩急!成都的事情為重,為急,不搞清什麽人在背後暗害我們,就算除掉了這些癬疥之疾,也難以醫好跗骨之蛆,隻有找到隱藏在我們背後之人,才能徹底清除這些問題。”


    “現在都聽我的!”司馬相如往大廳中央一站:“崔掌櫃,你和四哥立刻去和咱們商會中的商戶解釋一下,不要隱瞞,將所有的事情都說出來,告訴他們現在就是考驗忠誠和團結的時候,隻有大家都抱成團,才能度過這次危機。”


    “苟隊率,留下適量的人手把守家裏,其他人全都派迴老君觀,那裏是我們與夜郎聯係的重點,別的地方出事不要緊,那裏有大家的家眷,是先生和各位的根,決不能有任何問題,對兄弟們說清楚,隻要敢對老君觀不利,絕不留情。”


    “小金子和黃十三留下,護好先生,先生如今需要靜養,沒事不要打擾,一切以先生的健康為目的,留下的護衛都交給你們兩個,每天十二個時辰不間斷巡邏,不能讓賊人有機可乘!至於前往僰地的事情,暫時緩一緩,這事不著急。”


    “冷公子立刻去太守府,找太守和別駕,全城進行搜查,明暗都要進行,務必將殺害那個小廝的人找出來,就算找不出來,也得查明來曆。”


    冷月姑娘,先生的飲食起居就拜托你了!劉高和霍大嫂、小妹三人管好院子裏的一切,所有人有什麽需要,都找這三位;其他人各司其職,在先生沒有康複之前,咱們先按這個辦!有什麽事情大家商量著來,越是危急越不能出錯!”


    “好了,都執行吧!”司馬相如一口氣說完,忽然間覺得像個將軍,就算是麵見先帝侃侃而談的時候,也沒有這麽暢快。


    看著眾人各自出去忙事情,司馬相如長出一口氣。迴頭看了一眼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蘇任。朝冷月微微一笑,也出了門。


    按照司馬相如的吩咐,所有人都忙碌起來。有些不適應,倒也正常運轉。該幹啥的去幹啥,院子裏重新恢複了秩序。蘇任以前是個甩手掌櫃,他把大方向一說,其他的事情全憑手下人發揮。蘇任是這架機器的頭腦,他沒事,這架機器就會自己運轉。突然間出了這事,差一點讓機器癱瘓。


    司馬相如坐在院子裏的桑樹下。當然,蘇任的位置是空的。霍芝蘭給司馬相如擺上茶水,倒了一杯,微微一笑走了。司馬相如拿了卷書,是老子的《老子》。他是個儒生,從來不看黃老學說,在蘇任家裏待了這麽長時間,突然對道家有了關注,或許因為蘇任等人來自老君觀。


    劉高進來報告:“司馬先生,有人來探望先生,你看著見還是不見?”


    “什麽人?”


    “是惠宜坊的一個姑娘,叫什麽名字她沒說,隻說告訴先生,先生自然知道。”


    “哦?讓她進來。”


    劉高連忙出去招唿。時間不大,一位穿綠裙的女子帶著碩大的陽帽跟著劉高進了院子。劉高將司馬相如介紹給那女子。女子盈盈下拜:“小女子綠倚見過先生。”


    “綠倚姑娘多禮了,我家先生偶感風寒,恐不能麵見姑娘,如果姑娘有什麽事情可向在下言明,若是不方便,那就請姑娘過幾日再來。”


    “蘇市掾果然病了?這麽說,去僰地的事情要延後了?”


    司馬相如很有禮數,低著頭不看那女子:“恐怕是這樣,先生如今高燒未退,昏迷不醒,這也是沒辦了。”


    “那的確沒辦法!”綠倚仔細看了看司馬相如。此人四十多歲,麵白,頜下三綹須髯,年輕的時候應該是個美男子:“既然市掾微恙,小女子有些話就對先生說吧!”


    “姑娘請講,在下一定替姑娘轉達!”


    “不瞞先生,那個昨夜死了的小廝乃是我的手下,本是我派去告訴蘇市掾一些事情,誰料卻死在小巷裏,雖然我不知道是誰殺了他,卻可以肯定絕不是蘇市掾所為,這件事請先生轉告市掾,小女子絕不會袖手旁觀,若是官府問起,小女子定然替市掾說話。”


    “感謝姑娘!”司馬相如連忙施禮。


    “先生多禮了,還要請先生轉告市掾,很多事情不像表麵上看的那麽清楚,這裏麵的事情牽扯很大,蒙家隻不過是個小角色,市掾要做好麵對困難的準備。”


    司馬相如再次施禮:“在下一定將姑娘原話轉告先生。”


    送走綠倚,司馬相如讓劉高將所有人叫來。綠倚說的含含糊糊,司馬相如還是從中聽到了一些言外之意。就在院子裏的桑樹下,司馬相如對眾人道:“事情有了新進展,剛才有個惠宜坊的女子來訪,說了很多莫名其妙的話,今日我就替先生做迴主。”


    “苟隊率,你立刻趕迴老君觀,還是那句話無論發生什麽事,隻要危及老君觀,格殺勿論!四哥和崔掌櫃也不要閑著,發動商會的商戶打聽這幾天成都的外來人,發現可疑之人立刻抓起來,小金子配合,不管用什麽辦法,要從那些人嘴裏問到我們想知道的;同時派人監視蒙季,這件事他肯定參與。”


    “還有,知會太守衙門,請他們協助,將烏木崖的事情告訴太守,他應該知道怎麽處理,總之,動用一切我們能動用的力量,一定要把幕後之人挖出來!”


    霍金一巴掌拍在桌上:“我就知道,這件事和蒙季那個龜兒子脫不開幹係,看我怎麽收拾他!”


    司馬相如連忙攔住霍金:“不要胡來,在沒有確鑿證據之前,蒙季還是朝廷的蜀郡長史,敵在暗我在明,能不驚動盡量不要驚動。”


    司馬相如又想了想:“劉高!”


    劉高一愣,從來沒想到在這種會議上單獨點到自己的名字,連忙答應:“先生有何吩咐!”


    “你在劉文手下做了多年的管家,雖然劉家在溫水,這成都肯定也有眼線,不能浪費,能搭上就趁這個機會聯絡一下,還有,惠宜坊那位姑娘,你去比較合適。”


    “小人明白!”


    司馬相如安排的時候,大家都靜靜的聽著。這個四十歲的中年人,爆發出了誰也沒見過的能力。他來蘇任身邊的時間不長,正常情況應該連劉高都不如。但是今天,司馬相如變成了僅次於蘇任的管事。連一向桀驁不馴的冷峻乖乖聽話。


    蘇任已經醒了。冷月坐在床邊吧嗒吧嗒掉眼淚。


    蘇任一笑:“哭什麽?又不是要死要活,這點傷寒不算什麽?更危險的事情我都經曆過。”


    “嗚嗚……”冷月哭的更盛。


    蘇任伸手去幫冷月擦眼淚:“傻姑娘,笑一個,笑的時候才漂亮!對了,外麵誰在說話?”


    冷月連忙擦了擦眼淚,往窗外看了一眼:“是司馬先生,大哥病了之後,家裏亂糟糟的,司馬先生喊了一聲,大家這才安靜下來,大哥不用擔心,專心養病!”


    “這個長卿兄,沒看出來呀!”蘇任靜靜的聽了半天:“以前隻知道他的辭賦天下一絕,沒想到還是個幹事的人,有他在我就放心了。”


    冷月連連點頭:“司馬先生一句話,就連我師兄都聽。”


    “哈哈哈……,咳咳……”蘇任吸了些冷風,連連咳嗽:“一物降一物!很好!很好!”


    司馬相如第一次幹這事,心裏不免有些忐忑。見到眾人還算聽話,這才慢慢放心,扭頭看了一眼蘇任的房間,搖搖頭,接著看自己的《老子》。雖然理念不同,裏麵很多東西說的還是很有道理的。文帝,景帝采用老子無為而治的理念,如今朝廷積蓄豐厚,百姓多少能緩口氣。


    看完道篇,剛剛拿起德篇。劉高就迴來了,見四下無人,趴在司馬相如耳邊嘀咕了幾句。司馬相如急忙放下簡牘:“此話當真?”


    劉高點點頭:“如此大事,想必他們不會騙我,就在城東合生煌的商鋪裏,說是八個人,武藝高強,我也打聽了,這合生煌雖不是蒙家產業,和蒙家有些關係,是蒙季的長子蒙必的私產,不在蒙家商鋪之中。”


    司馬相如思慮半天,正準備說話。冷月扶著蘇任從屋裏出來。兩人連忙扶著蘇任坐下,蘇任一笑:“還沒病的那麽份上,既然有了消息就動手,不然他們以為我們好欺負,將所有人都派出去,不能抓活的,就全部……,你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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