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說話,一個是混跡朝廷,扮豬吃老虎的未來丞相。一個是嶄露頭角,所有事情都難不住的少年英傑。說起話來自然就和別處的不同。該直白的時候,直截了當,不該直白的時候含蓄的你都聽不懂。


    “非分之想?”田蚡哈哈哈大笑:“燕雀始終是燕雀,絕不會成鴻鵠。”


    “鴻鵠也份好幾種,有鯤鵬,有鳳凰,還有雄霸一方的老鷹。”


    “再厲害的老鷹也算不上鴻鵠。”


    “雖然算不上,豈不知小小螻蟻都能搬動泰山,武安侯作為國舅,以為此等該如何處理為好?”


    “劉文乃是高祖旁支,也算皇家血脈,不可輕動,三日,隻要蘇先生能找到證據,此事陛下定然會知道。”


    “多謝武安侯!”


    半路上被放下車,田蚡的車馬晃晃悠悠的朝著溫水縣城去了。塵土飛揚之下,蘇任三兩下剝了身上的袍服,卷起來抗在肩上,忍不住朝著田蚡的方向狠狠的唾了幾口,這才轉身往迴走。


    冷峻和霍金突然從大樹後麵冒出來,手裏都提著兵刃,看樣子要是稍有不慎,這兩個家夥就要硬闖幾十人的護衛準備救他。就憑這一點,蘇任覺得這兩個兄弟沒交錯。


    “怎麽樣?那老小子打什麽注意?”冷峻見蘇任沒受傷,還劍入鞘。


    霍金破口大罵:“格老子的,張那模樣看了都惡心,竟然還是大官,朝廷真的無人了嗎?”


    蘇任伸出大拇指:“等你進了朝廷再說這話,不過誌氣倒是不小,就是說話難聽了點。”


    冷峻的眉頭依然沒有鬆開:“到底怎麽樣?那個什麽田蚡答應了沒?”


    蘇任搖搖頭:“沒有,這家夥滑的很,常事和侯建還都沒走吧?迴去再說。”


    急匆匆趕迴老君觀,常事和侯建真的沒走。田蚡是武安侯、郎中令,無論從層次還是等級上來看,負責作陪的肯定輪不到他們。郡守、別駕等那麽多大官爭著搶著往上撲,小縣令和小縣尉隻能靠邊站。


    一進門,就聽見廂房裏侯建大唿小叫的聲音:“聽我的沒錯,都是一樣當官的,這一拳頭砸下去,一定能把咱們的武安侯砸暈,哪可是十萬錢,就算他是武安侯,恐怕一年也弄不到十萬錢。”


    “這次可是下了血本,說不定把這十萬錢給了劉文,劉文也會和我們合作。”常事有點摳門,侯建和蘇任都知道。


    “哼!給他?喂狗都不能給他!”


    “對,候縣尉說得對,這生意是咱們的,就算要拉攏劉文,我們也沒什麽好處,弄不好將來被劉文坑一下,生意沒了錢也沒了。”蘇任一屁股坐在中間的太師椅上,左右兩邊的常事和侯建絲毫沒有覺得不自在:“劉文這個人,我沒怎麽和他打過交道,看樣子就是到絕對是個小肚雞腸的人,幹不成什麽大事,和他合作沒有我們任何好處。”


    “對!”侯建很讚成,又想到田蚡的事情:“醜八怪答應沒有?”


    “讓我們找證據。”


    “證據?什麽證據?我們哪裏來的證據?何況這件事本來就是我們臆斷的,萬一劉文沒那心思,我們豈不落一個誣陷之罪?”


    侯建一派桌子:“怕他做甚,不就是證據嗎?我這就派人去弄,謀反的證據很好找。”


    “候縣尉且慢!”蘇任連忙製止急匆匆就要出門的侯建:“我覺得田蚡要的證據可不是真正的證據。”


    “那是什麽?難道還有別的證據?”


    常事到底是文人,看什麽也都透徹一點。一聽立刻急了:“都十萬錢了,他還要?還要多少?”


    “至少還得十萬錢。”


    “啥?還要錢,格老子的,這家夥還真是獅子大開口呀!”侯建總算明白了。


    有錢能使鬼推磨,有錢也能使磨推鬼,雖然說大漢的朝廷還沒有腐敗到猖獗的地步,貪官汙吏也有不少。田蚡此來蜀郡一則是宣旨,還有一個重要目的,就是奉命前來檢查沿途各郡情況。一路上可算是生殺大權集於一身,他隻需迴到長安說幾句話,那些封疆大吏,立刻就會倒黴。這麽好的差事,豈能不給自己弄點。


    剛出長安的時候,田蚡也是心裏沒底。越往蜀郡來,心裏反倒越踏實。走到梓潼、涪陵的時候就徹底放開了。


    打開箱子,微微一笑,輕輕的將蓋子蓋上:“收起來吧,讓人連夜運迴長安,既然這位蘇縣佐這麽上路,咱們就在溫水住三天。”


    “喏!”親隨答應一聲,立刻招唿人將一箱子銅錢抬了出去。


    見田蚡臉色不錯,親隨試探性的道:“主人,這錢咱們收了,這事情可有點棘手,聽說這個劉文和宮裏有些關係,出門的時候,宮裏特意傳話讓我們照顧此人。”


    田蚡臉上的笑容隱去,變成了冷酷:“那個老太婆雖然眼瞎,卻把持朝政,讓我姐姐和陛下如此為難,既然有機會那就一定要動手,動不了枝幹,揪一片葉子也不錯。”


    “喏!”親隨連忙答應:“我這就派人去準備車馬,馬上迴長安。”


    田蚡笑了:“不用,等三天,雖然這件事已經是我們的事情,既然有人上杆子送錢,不要豈不是不給麵子?”


    親隨的臉色也是一變,陪著田蚡嗬嗬的笑。


    老君觀的廂房裏,所有人都是一籌莫展。十萬錢幾乎是這半年蘇任經營布袋鹽的所有盈利,常事和侯建每人也拿出一萬錢。如今田蚡還要十萬錢,蘇任是無論如何也弄不出來的。


    看著常事和侯建:“二位,想好了沒有,我沒有逼你們的意思,如果不拿錢,此事作罷,一旦泄露出去,我自然不必說,你們何去何從自己可以想想。”


    “算上這一次也就二十萬錢,我一個人出了八萬,你們每家也就六萬而已,我還吃虧了,破財免災嘛!隻要將劉文從溫水縣徹底鏟除,別說二十萬錢,就是二百萬錢不出半年也能弄迴來,人不能隻看眼前利益,眼光要放的長遠一點。”


    “蘇先生叫我?”常圓眼看就要睡著了,忽然聽到長遠兩個字,連忙站直身子。


    常事正心煩,沒好氣的瞪了常圓一眼。


    蘇任嗬嗬一笑:“對,就叫你,你說說這剩下的十萬該不該給?”


    常圓一愣,所有人的目光都看著他,他看著常事,不知道怎麽迴答。


    蘇任道:“說,你怎麽想的就怎麽說!”


    “以小人看,既然已經出了十萬,另外十萬倒不如也出了!”


    候四見侯建要說話,連忙伸手,輕輕碰了碰侯建的肩膀,侯建便不再說話了。


    常事冷哼一聲:“我等議事,閑雜人等都出去。”惡狠狠的瞪了常圓一眼,恨不得抬腳踹他兩下。


    常圓反倒平靜下來,低著頭一聲不吭的站著。不隻是常圓沒動,其他所有人都沒動。常事的氣就不打一處來:“怎麽?沒人聽我的話了?”


    蘇任揮揮手,冷峻和霍金這才提著兵器出了門。冷峻、霍金出門,候四和常圓也跟了出去。


    蘇任一笑:“縣尊不要生氣,他沒錢才說的這麽幹脆,等他有了十萬錢肯定也不願意拿出來,嗬嗬……!”


    屋子裏空氣凝重,隻有蘇任一個人的笑聲,場麵尷尬。


    “行不行,二位給個主意!”蘇任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自己弄出來的清茶:“實際上,我們是在和田蚡做生意,我們用二十萬錢買劉文和他全家的命,主動權不在我們手裏,所以人家要二十萬錢,我們就得給二十萬錢,等哪一天反過來,哪怕我們要四十萬錢,他田蚡也得照樣給。”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舍不得老婆抓不住流氓,要扳倒劉文,這是最快最有效的方法,你們二位想清楚,是要繼續在劉文的擠兌下勉強生活,還是放手一搏?何況這半年你們從我這裏得到的錢絕不止六萬,花這六萬錢對你們的生活沒有任何影響。”


    “嘿嘿嘿!”侯建嘿嘿一笑:“行了,蘇先生你不用說了,這錢我出!格老子的,這次和他劉文拚了!”


    說完,兩人都扭頭望著常事。


    三個人兩個人都答應了,他常事如果還不答應,相信他會在劉文的前麵消失。不知道為什麽,自從今天蘇任踏進這個門,常事心裏忽然間對蘇任有了一種莫名其妙的恐懼。


    “好吧!既然你們都願意,我也沒話說。”


    “那就好,事不宜遲,二位立刻迴去準備,晚上我來取,連夜送到田蚡手上,將這件事坐實,不可拖延!”


    “好!這就去辦。”


    看著常事和侯建帶著人急匆匆的離開老君觀。冷峻收迴目光,在蘇任身上不斷打量:“我怎麽覺得你是縣令,那兩個人是給你跑腿辦事的。”


    “切!一個破縣令我還看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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