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張景雲打死上百個洋人,北方武林九大宗師加上黃飛鴻,幾乎將英美艦船巡警殺了大半。


    “黃師傅,你是廣東民團總教頭,應該要明白,功夫難敵洋槍,之前你曾跟我說過,單憑武術不能救國。


    你說的沒錯。


    如果單憑武術就能救國,那津門、京城便不會陷落,武者血肉之軀如何能跟洋槍對抗,自然誰有槍誰有理。”


    張景雲說道。


    黃飛鴻如今乃是廣東民團總教頭,統領上千人,雖每日帶領民團練武強身但終究難成氣候。


    但若上千人都有洋槍!


    那這股力量無論是洋人還是朝廷,都不敢輕易逼迫,放在以前,擁兵自重就是造反。


    但現在不一樣。


    朝廷自顧不暇,連百姓都護不住,黃飛鴻的民團聯合一些富商,買些槍支自衛也是合情合理。


    黃飛鴻說:“現在有槍也不能用,清廷對我還有所防備,有沒有槍其實都差不多。”


    張景雲搖搖頭,差太多了。


    “有槍不用,和手中沒槍不一樣。”張景雲說的是實話,黃飛鴻暗自記住,會不會做則是兩說。


    眾人迴到寶芝林。


    本來宮寶田還居中撮合雙方會見,現在則沒有必要,經此一戰,雙方算是同生共死的朋友。


    張景雲表明開設精武分會的想法,黃飛鴻毫不猶豫同意,不僅如此,他還送過來一份大禮。


    “精武會,廣開門路,寓教於體,和民團的理念不約而同,南北武林若是強強聯合,必成大事!”


    這一次張景雲是真佩服黃飛鴻了,連程廷華、李存義、孫祿堂等北方武林宗師也驚歎黃飛鴻的胸懷。


    正如黃飛鴻所說,如果互相猜忌,對洋人處處忍讓,將來甚至可能連碗飯都吃不上,成為亡國奴。


    張景雲說,“廣東精武分會會長,黃師傅當仁不讓,這事就此說定,莫要推辭。”


    放眼南方武林。


    能促成南北武林聯合的重量人物,也隻有黃飛鴻一人,他的仁義之風確實令人佩服。


    不愧有仁者之稱。


    是夜,張景雲和黃飛鴻商定細節,有八位北方武林宗師提出意見,精武分會的架子漸漸成形。


    翌日,眾人返迴宮寶田家。


    宮寶田麵色發苦道,“各位前輩,你們膽子太大了,說好不輕易動手怎麽就挑翻兩艘外國艦船呢?”


    程廷華:“你在教我做事?”


    宮寶田連說不敢,“你是我師叔,我怎麽敢教您老人家做事,弟子這不是擔心你們的安全嗎?以後有這種事一定要叫上師侄,幫幫場子!”


    “這才像我八卦門傳人!”


    張景雲適時開口道,“你放心吧,我們出手時都蒙著麵,打的是白蓮教的旗號,他們上天入地也找不到。”


    白蓮教已經隱匿多年。


    鬼知道現在還有沒有白蓮教傳承,反正這個教派是造反專業戶,曆朝曆代都積極造反,


    漢人王朝造反,滿人王朝也造反,白蓮教自己人當皇帝也造反,專業造反幾百年,不差多一頂帽子。


    宮寶田輕笑。


    “您真會扯幌子,清廷統治多年,白蓮教幾乎被趕盡殺絕,很久都沒看到他們的身影。”


    放以前像宮寶田這樣的大內侍衛,想獲取功績,快速上位,就得跟白蓮教這樣的反動勢力血拚。


    鎮壓起義,鎮壓造反。


    向來都是武官晉升的捷徑。


    “不過幾位宗師畢竟都聲名在外,如果被人知道可能會被牽連,要不各位先找個地方躲躲?”


    宮寶田建議道。


    “躲躲藏藏的日子什麽時候是頭!”程廷華、李存義等人鬱悶,顯然都經曆過這種日子。


    上次跟義和團殺洋人。


    後來清廷把罪過全都推給義和團,導致他們這些人被迫東躲西藏,好容易風頭過去,現在又要躲。


    張景雲道,“我們去港島。”


    眾人看他,不知道為何要去港島,自從港島被清廷租給大英,港島就不是清廷說的算。


    去港島更容易被排擠。


    “農勁蓀前些天給我來了一封信,他說孫先生要從島國乘船到港島,希望我去保護下他的安全。”


    “孫先生?他要迴國了?”


    “是給精武會作序的孫先生嗎?”


    “這是個振奮人心的消息!”


    張景雲說:“孫先生過陣子迴國,意味著什麽大家應該都明白,如今誰能推翻清廷統治?孫先生希望最大!”


    眾人再清楚不過。


    無數仁人誌士都在努力推翻清廷,其中以孫先生組建同盟會為最,是最有希望成功的人。


    不知多少人都在期待孫先生歸來,奈何清廷早就對孫先生下誅殺令,誅殺孫賊者,賞萬金,賜封巴圖魯。


    故而這幾年孫先生都在國外行動,直到最近,國內同盟會發展迅速,已經在十三省建立分會。


    十三省的革命代表打算齊聚一堂,請孫先生置頂一個章程,讓多股力量能匯聚起來,推翻清廷統治。


    而農勁蓀早在島國留學的那幾年,就和孫先生相識,更是最早那一批加入同盟會的先進分子。


    如今孫先生迴國。


    清廷必不遺餘力對他刺殺。


    要知道,張景雲能夠刺殺西太後,是等到了千載難逢的機會,趁著老妖婆出逃身邊沒多少人才成功刺殺。


    雖說清廷已經腐朽。


    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清廷再弱,能調動的殺手也是數不勝數,大內侍衛這個時候不出手,還等著過年?


    可以預料到。


    孫先生到港島後,清廷刺殺力度,將會空前絕後,雖然說沒有張景雲這種神變宗師,但人數絕對是優勢。


    “那還等什麽?我們這就入港去,孫先生的安危關係到民族未來,死也要保他平安。”


    李書文迫不及待說。


    宮寶田道:“我隨各位前輩同去,有我等護衛孫先生,就算是天王老子來也要他有來無迴。”


    張景雲按住他肩膀,“伱留下吧,黃師傅已答應協助開設精武分會,並且會將民團並入。


    你跟他坐鎮廣東。


    我們也好放心去港島。”


    “霍前輩,您莫不是看不起宮某,我在大內當差,本事在身,還能給你們拖後腿不成?”


    程廷華說:“霍老弟不是那意思,你小子盡不知好歹,你女兒剛出生就要出生入死,也不為她想想?這種事我們幾個老家夥去就行。”


    “師叔…”


    宮寶田終究還是沒有拗過程廷華,南方武林如今以黃飛鴻為首,等黃飛鴻老了,多半就會是宮寶田。


    留在佛山比去港島更重要。


    事已議定,眾人準備明日就入港,宮寶田被拒雖不太樂意,但還是積極為眾人入港做準備。


    “各位前輩,港島不比中華領土,行事萬萬小心,等到港島,一位朋友會照應各位,他叫李玉堂,是個商人。”


    宮寶田囑咐道。


    雖說讓這些人不惹事比登天還難,但他終究是要說,張景雲對宮寶田還是非常感謝的。


    他和丁連山兩個人,一個在明麵,一個在暗裏,八卦門一脈,到他們手中竟有一枝獨秀的跡象。


    張景雲又想了想李存義的形意門,近些年也有出色弟子,如尚雲祥,後起之秀也有傅劍秋、薛顛…


    說起薛顛,張景雲忽然想起一事,這家夥到民國時期後,竟然不知怎麽被蠱惑到邪·教去了。


    薛顛活到建國後。


    因為誤入歧途,最後被警察圍剿,白白浪費那一身好功夫。


    不過相比薛顛,霍殿閣更完犢子,清末時期,武林各門各派都在積極反抗清廷統治。


    他倒好,去當溥亦保鏢。


    所以那天李書文帶著徒弟來顯擺,張景雲惡狠狠的嚇唬他,若是今後勾結清廷,就活活打死他!


    小霍殿閣哭了兩天才漸漸緩過來,連李書文都很疑惑,張景雲對他的徒弟有種恨鐵不成鋼的意思。


    第二天,八月十日。


    張景雲等九人來到港島邊境。


    大英帝國領土。


    這是辦理入港的地方,牌子鮮明,像一把利刃插在有識之士的心頭,別看這隻是一塊牌子,它更是民族恥辱!


    “也不知道將來還能不能收迴來!”有人歎了口氣,港島被大英強租九十九年。


    至少他們看不到迴歸那天。


    張景雲心有感慨,若非天降猛男,以鐵血手腕震懾住群狼,這港島說不得真是人家的了。


    “去港島做什麽呀?”


    大英帝國領土入境處的人詢問道,眾人風塵仆仆,打扮各色各樣,張景雲像是留學歸來的讀書人,程廷華則幹起老本行,弄了副眼鏡。


    李書文、李存義等人或是去打工,或是訪友,理由不一,然而管理處的人還是沒放行。


    “這幾個不行,打工訪友太多了,迴去吧。”那人一臉嚴肅的將李書文和韓慕俠的紙質護照遞迴。


    “憑什麽!”


    李書文氣得不輕,就看他長得小,以為好欺負是吧,若是在軍營,他非像挑死島國人一樣挑死這廝!


    張景雲隻得將李書文拽在他身後,隨後重新將二人的紙質護照遞去,那人麵色不解。


    “你又遞過來幹嘛?”


    張景雲眨眨眼,示意他看看再說,他低頭打開紙質護照赫然可見一錠雪白銀子包在裏麵。


    “呦!剛才是我一不小心看錯了,現在可以進去。”那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收起銀子說道。


    ………


    “呸!什麽東西!”


    及至港島,李書文還在氣憤。


    “這人嘛,就是底線靈活了一些,能用銀子解決的麻煩都不是麻煩,不必計較,李玉堂到了嗎?”


    張景雲環視一圈沒看到人影。


    “請問各位先生是宮先生朋友嗎?”忽然一道聲音響起,接著一個人拉著黃包車從旁邊飛奔過來。


    “我是,李玉堂呢?”


    “我家老爺突然遇到點事來不了,他讓我趕緊趕過來接各位先生,請上車跟我來吧。”


    張景雲上了他的車,其餘八個人,也都分別坐上一輛黃包車跟在那年輕人身後飛奔。


    張景雲打量著此人,太眼熟不過,除眼角有道疤,跟謝霆鋒長得一模一樣他還能認不出?


    “你家老爺遇到什麽事了?”


    張景雲問他,年輕人邊拉車邊說:“剛才路過一條街,有些進步青年在發傳單,派廣告。


    其中有一個就是我家老爺的兒子,我家老爺雖然資助一些進步人士,但是他不想自己兒子也牽扯進去。”


    張景雲能理解李玉堂的這種心情,真要拋頭顱灑熱血,他們這些人衝上去做就行,不想孩子也走上不歸路。


    “帶我們去看看!”


    張景雲說道,那年輕人微微一愣,隨後調轉方向跑到另一條街上,沒多久就看到一群人圍成一團。


    最裏麵兩人,一個身穿黑色長袍,麵容嚴肅,不怒自威的中年人將手高高抬起,要抽打被他抓住的青年。


    那青年反抗,躲到一邊,大聲說:“就是因為你們這種人,中華ge命之路才會被阻撓。”


    中年人氣得發抖。


    “好啊!革命都革到老子頭上了,還有什麽是你不敢幹的?走,跟我迴家不然我打死你!”


    中年人正是李玉堂。


    說話間李玉堂抽出拐棍就要打人,說時遲,那時快,給張景雲拉黃包車的年輕人突然扔下車就衝過去。


    用身子擋在青年麵前。


    叮!


    李玉堂一棍打在他頭上發出脆響,看清來人,李玉堂怒火消退,隨後連忙問向他。


    “阿四,你跑過來幹嘛?”


    鄧阿四縮頭,“少爺長大了…”


    李玉堂氣急,“我不是問你這個,人呢?讓你接的人呢?可別怠慢了廣東來的朋友!”


    “哎呀,我給他們忘了!”


    鄧阿四反應過來,他就這麽跑了,黃包車沒人拉,還不把廣東來的客人給摔個狗吃屎?


    迴頭看去,鄧阿四愣住。


    縱然沒人拉車,黃包車也沒摔倒,隻見張景雲微微往後一靠便控製黃包車的平衡。


    接著瀟灑起身,毫發無傷


    “好厲害!”


    明眼人都能搞出來這一手不簡單,鄧阿四是腳行更加清楚,這些廣東來的朋友厲害得緊。


    李玉堂歉意說道:“怠慢了各位,實在是事發突然,才沒能親自去接各位朋友。


    哎,說來羞愧,我就這一個兒子,他要是出了什麽事,我這輩子活著又是為誰呢?”


    “理解,理解,李先生偌大身家,總歸是要有人繼承的,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咱們換個地方?”


    “各位跟我來!”


    李玉堂說著又衝自己的兒子喊道:“還有你,給我滾迴家去,阿四給我看住他,別放他出來!”


    鄧阿四拉著少爺迴府。


    李玉堂帶眾人來到附近茶樓問道,“聽宮寶田先生說,各位是從北方來的武師,是想在港島開武館嗎?”


    “跟武館不同,我們開設精武會,廣開門戶,沒有門派之別,誰都可以來加入,旨在強國強民。”


    “也是革命?”


    李玉堂現在聽到這些話就打激靈,他是被兒子李重光折騰怕了,聽到革命就腦瓜子疼。


    “還是不一樣的。”


    李玉堂說:“不革命就好。”


    張景雲看著他有心說我們不革命,隻是單純的造反,估計李玉堂會被嚇出什麽毛病。


    這是事實。


    保護孫先生實際就是造反。


    “李先生跟中華日報陳少白很熟?”張景雲忽然問道,此人是同盟會元老,跟孫先生是好友。


    李玉堂目光躲閃說道,“陳少白,算是我的至交,這麽多年我也沒少資助他做報社。


    可我隻是單純看在他的麵子資助,我可從來沒想過革命,結果他們就認定我是一份子…”


    李玉堂欲哭無淚,資助朋友革命,結果把自己搭進去,他頓時就有種識人不明的念頭。


    張景雲知道,李玉堂現在很迷茫,不是一個意誌堅定的ge命誌士,不過他很快就是了。


    李玉堂跟張景雲聊了很多。


    他早年在廣東做生意,創辦康年,聯泰、羊城、聯保四家保險公司,分店遍設國內務口岸及南洋諸島。


    日子過得滋潤,直到陳少白找來,他資助了大量金錢結果自己也成了他們的一份子。


    之後他就沒睡過好覺。


    ………


    下午李玉堂請張景雲等人去府上,鄧阿四已經在門口等候,他是李玉堂的私人車夫,很少會接其他人。


    及至路上,張景雲發現。


    李玉堂翻出一枚銀元塞給鄧阿四,鄧阿四把玩著,路過一個乞丐時直接將銀元丟出去。


    那乞丐也是神了。


    縱然蓬頭垢麵,背對著大街躺著,卻好似腦袋後麵長了個眼睛,毫無征兆的伸手一抓。


    竟真將銀元抓在手裏!


    “咦,這乞丐好高明的聽勁!”


    程廷華忍不住說道。


    李存義、孫祿堂等人也嘖嘖稱奇,明明有這麽一身好功夫,怎麽會淪落成乞丐呢?


    乞丐接過銀元不問不顧也不感謝,拿著銀元爬起來就沒入煙館,讓程廷華等人恨鐵不成鋼。


    “竟如此沒誌氣!”


    “這等武林高手竟被煙土毒害!”


    張景雲默然不語。


    李玉堂以為他被乞丐的功夫鎮住,“幾位都是武師,但若跟此人全勝時期相比,可能有所不如。”


    “他是誰?”程廷華問。


    “他是最後一個武狀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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