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傳二,李清風臉色就有點難繃了。


    鬆開手,黑書便直接消散,頓了幾秒又重新伸出,想要再確認一下。


    字跡內容並沒有改變。


    【福無雙至……】


    李清風微微眯眼,快速平息掉那抹煩躁,扛著身體的不適把注意力集中,然後分析起來。


    “按照字麵意思來理解,這東西應該就是幽書了,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那麽所謂的幽冥索命和河伯走卒,就是兩件禍事。”


    篤篤篤,篤篤篤!


    略顯不耐煩的敲門聲在船艙內響起,同時也打斷了李清風的思緒。


    李清風沒有遲疑,立刻迴應道:


    “誰啊?”


    “六當家的,大當家讓我來看看你有沒有醒,醒了就趕緊起來,別浪費時間。”


    聽這聲音,很像是記憶中的吳候,不過他說話的態度好像有些不太對勁,聽起來很不耐煩。


    吳候應該很尊重原主才對,說話一直都是恭維居多。


    就算以前都是表麵工作,那吳候的表麵工作也一直都是做足的。


    現在這樣,和原主的記憶明顯發生了衝突。


    “知道了,我這就出去。”


    李清風沒有做什麽額外的準備,船艙裏也沒什麽能拿做武器的東西。


    總不能拿著那個生鏽折彎的魚叉頭出去,那樣太怪,又容易引起別人的懷疑。


    正準備開門,清脆的響聲讓李清風停住了腳步。


    叮,叮叮!


    還是那隻黑白小螃蟹又在敲擊瓶子。


    李清風猶豫了一下,鬼使神差的返迴到床頭櫃前,盯著兩個小瓶子。


    他拿起了黑白小螃蟹的瓶子,找了一圈發現衣服沒有口袋,隻能像電視劇裏那樣放進懷裏。


    “還沒好?時間不多了,你快點!”


    這時候門口的吳候又催促了一番,語氣越發不耐。


    “催你娘呢?叼東西犯相了是吧。”


    李清風學著原主的幫會口氣罵咧兩句,然後又拿起那個小蛤蟆的瓶子和墨鏡。


    “多一個不多。”


    掂量一下瓶中蛤蟆,同樣塞進懷裏,將墨鏡掛在胸口,李清風徑直朝門口走去。


    轟!


    猛的踹開門,李清風麵色陰霾的盯著吳候。


    確實是記憶裏那個矮小的馬仔,沒什麽變化。


    吳候被李清風看著,表情麻木:


    “既然出來了,就快點吧,時間不多了。”吳候說完就走。


    不知怎地,看著他微微抖動的身體,李清風總感覺吳候身上有股難以形容的戾氣。


    “猴子?什麽時間不多了?”李清風輕點一聲。


    吳候驚厥般的猛然抬起頭,然後眼神茫然的看著李清風。


    “額?六哥,咋了?”


    他的表情木訥無措,好像對剛才的態度和語氣完全沒有記憶一樣。


    李清風頓了兩秒,微微搖頭:


    “沒什麽,走吧。”


    “走?去哪?哦,去見大哥。”


    李清風沒有多說什麽,傻子都能看出來吳候有問題了,但他難道就沒問題嗎……


    他可是【域外天魔李清風】來著。


    既然雙方都經不起推敲,艙室又沒有其他路,那就都別說話好了。


    ……


    繼續跟著吳候繼續朝甲板上走去,船艙走道沒幾步路,月光照耀的甲板就在眼前。


    越是靠近甲板,李清風越是覺得自己的鼻子有些難頂。


    泥土的腥臭和黴味混合在一起,就像是屎味裏摻雜了一些發酵的黃瓜,太上頭了。


    月光照亮了潮濕的木梯。


    吳候走到階梯中間的時候再次停了下來。


    這次的停駐似乎給吳候的背影添加了幾分森然,又一次的氣質轉變也讓李清風眉頭緊鎖,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


    “又怎麽了?”


    “六哥,我突然想起來,你之前讓我提醒你一件事,很重要的事……”


    映著慘白的月光,吳候的緩緩轉過頭,但他此時的樣子讓李清風瞳孔外圍如針狀一般散聚了一下。


    左手手掌傳來一陣陣的刺痛感,好像在被火焰灼燒,又好像掌心裏長出了什麽東西。


    此時的吳候張著嘴巴,說著拖音且漏風的話,他不是故意這麽做的,是因為他的嘴巴合不上。


    他的臉上有一個明晃晃的圓洞,也是大概五六公分的樣子。


    從鼻子的中部一直到整個上嘴,都被整齊的切掉。


    不止舌頭斷了一截,甚至連堅硬的牙齒都被整齊切麵,原本上顎的位置裸露出肉條,狀耷拉下來掛在下齒牙縫上。


    這便是他說不清話的原因。


    “他……是人是鬼?”李清風感到全身的每一根神經都在顫抖。


    四目相對,時間像被拉長了一般。


    沒逃跑是因為左手的灼燒感讓他異常清醒,船艙內也是死路,往裏麵跑沒有任何意義。


    而且吳候臉上這個圓洞……那整齊的切口和他左手手掌一模一樣,兩者必然有所聯係。


    幽書!


    袖子裏攥緊的拳頭隱藏了情緒,李清風調整唿吸,臉上卻沒顯露出異樣,隻是裝作好奇似的問道。


    “提醒我重要的事情,什麽事?”


    “置之死地而後生。”


    李清風愣了一下,這句話他看電視的時候經常聽到,可提醒這個幹嘛的?


    “什麽意思?”


    吳候露出迴憶的眼神,可過了一會後還是搖搖頭,樣子有些苦惱:


    “對不住啊,六哥,我記不清了。”


    一個臉上被剜個洞,不知死活的人在自己麵前做出苦惱狀,實在有些驚悚。


    李清風毫無頭緒,他也沒辦法判斷吳候到底是什麽情況,不過現在對方看上去沒有敵意,那他自然也要以穩妥為主:


    “想不起來也沒關係,猴子,我們走吧。”


    “好。”


    結束對話,李清風立刻看向灼痛的左手,左手的洞孔已經消失,隻是掌心留下了一條縫隙。


    再抬頭看向吳候,他發現吳候臉上的洞孔也消失了,剛才的一切都如幻覺一般。


    “消失了?”


    李清風皺起眉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指紋,首先排除眼花的可能。


    然後不動聲色的繼續跟著吳候踏上甲板。


    這時迎麵走來了另一位幫眾。


    根據原主的記憶,這人應該是新加入幫會,順便兼職廚子的方四毛。


    和李清風這種從小在沙河寨長大的人不同,方四毛、吳候這種後加入的幫眾,就算年齡比李清風大,地位也要低上許多。


    所以他們一般都會叫李清風一聲“六當家”。


    李清風這邊還沒出聲,方四毛就像是沒了神一樣,渾渾噩噩的撞到他身上:


    “額?六,六當家?你醒了?你說過置之死地就能活,可他們一個活的都沒有,你騙了我們……”


    說著,方四毛表情開始變得猙獰和憤怒。


    “……”李清風沉默著,他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這個方四毛說的話,和之前吳候的提醒似乎有些關係。


    置之死地就能活,是原主說的?


    “六當家,伱們一個都別想活。”


    見李清風不吭聲,方四毛也沒有繼續對話的意思,留下一句狠話便離開了。


    除了內容奇怪的話,李清風還感覺到一個略顯異常的點。


    方四毛和吳候之間……好像完全沒有搭話的意思,不止是這樣,他們的目光甚至都沒有交匯過。


    方四毛就沒看過吳候一眼,好像吳候是不存在的一樣,吳候也是一樣的反應。


    “他們倆……怎麽感覺互相看不見對方?”


    在方四毛走後,李清風迴頭看了他一眼,眼皮頓時止不住的上揚,在他那條發黃圍裙下麵,右大腿根部,居然也有著一個圓形的洞。


    同樣的切口,同樣的大小。


    齊齊切斷的白色腿骨擠在肉芽裏十分明顯,不過沒有血跡留下。


    李清風扭頭看向吳候,可之前一直待在那裏的吳候此時已經消失不見,再迴頭尋找方四毛,剛走沒多遠的方四毛也沒了。


    “問題好像嚴重了,洞是什麽?”


    李清風深吸一口氣,握緊左手以便於撫平灼燒感,他思索著方四毛和吳候的話。


    什麽是置之死地而後生?


    信息太少,這種思考根本沒有結果。


    李清風也沒有立刻去船頭找柯孟,而是站在甲板上環顧一下四周。


    根據原主的記憶,他將目光停留在甲板左側。


    那裏存放著沙河寨的武器,刀。


    李清風徑直走過去,隨手拿起一把刀掂量了一下。


    刀不是什麽寶刀,應該隻是鐵匠鋪的普通貨色,上麵甚至有些明顯的豁口,不過磨得很亮。


    “這刀砍柴應該是沒問題的,就是不知道砍人怎麽樣。”


    李清風想了想剛才的兩人,又默默補了一句。


    “好吧,也不一定就是人。”


    作為一個沙河幫小頭目,原主混江湖肯定是要有點功夫在身的,這是他們賴以生存的根本。


    刀沒問題,可原主練的功夫他卻想不起來了。


    而之前就一直有灼燒感的左手,此時更是多了幾分瘙癢,像是傷口愈合的那種癢。


    李清風又一次伸出左手。


    掌心縫隙猶如幕簾一樣展開,一枚漆黑中帶著無數白色環形針狀物的眼睛,出現在掌心。


    三目相對。


    李清風……看到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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