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數日。


    傅天仇沒有再提要入京麵聖的事,那位左千戶竟也沒有任何表示。


    每日裏便隻提著自己的長刀,在院中練習幾趟軍中刀法。


    他練刀不避人,羅橫偶爾撞到過幾迴。


    倒是認出,這一套刀法,正是自己所會的血戰八方。


    說起來,這還是上個世界,從那位大清第一神捕身上得來的技能。


    如今被融合入歸一功中,有係統的參與,揉和了羅橫學過的所有技擊之術。


    羅橫對刀法的運用理解,早已脫出了這一家一式的藩籬。


    如今見到有人練習刀法,倒是有種居高臨下,高屋建瓴的感覺。


    隻覺若是自己對上這套刀法,即便不仰仗身體超強的防禦力。


    也能在頃刻間尋到破綻,應對起來頗為簡單。


    這左千戶還有一套,利用長鞭同時禦使數柄長刀的功夫。


    頗為精妙,讓羅橫也頗有啟發。


    沉下心研究了片刻,對其中力道運用的巧妙,便也琢磨出幾分來。


    說到底還是江湖功夫,羅橫覺得對自己的幫助不大,不值當費心學習了。


    這段時間,羅橫倒是有大半的心思。


    花在研究那本《符文真解》上,又學了幾道符的製作之法。


    自己研究的同時,也在教給林平之。


    有時候,傅清風與傅月池姐妹也在一旁觀看。


    羅橫也不藏私。


    索性連著姐妹倆一起教了,幾人接觸的久了,與妹妹傅月池的關係更見親近。


    起先小丫頭容易害羞的性子,有他人在場的時候還頗放不開。


    可是,時間久了。


    耐不住戀奸情熱,羅橫又是個中老手。


    有時候羅橫教她畫符時,握著她的手,糾正她的筆鋒,也能接受下來。


    倒是傅青風,或許是因為有婚約在身的約束,也或者是因為不想摻入到妹妹的感情之中。


    表現的頗為克製。


    就算是向羅橫請教符,也都是守著禮節,不肯稍有僭越。


    羅橫也無所謂,傅青風長的比原影視中的那位大美妞演員還美上幾分。


    但是妹妹也不差。


    羅橫早已過了見了美女就走不動道的階段了。


    換成剛穿越那會,遇上這樣質量的美女。


    或許他會費心思去弄上手。


    現在他的精力,卻是大部分放在修煉之上。


    至於美女,主動的月池他不會拒絕。卻也不會如從前那般心急了。


    享受彼此坦誠相見之前,這個階段少女含羞帶怯的玩點曖昧,羅橫還覺得挺有意思的。


    或許,這就是老男人的惡趣味吧,雖然實際年齡其實還沒到三十。


    但是經曆了那麽多,羅橫的心態,真覺得有點曆經滄桑的感覺。


    這樣平靜的日子,直到一位傅家家臣外出采買生活物資的時候。


    帶迴來位客人,才被打破。


    “寧采臣?”


    再次見到寧采臣,羅橫差點沒有認出來。


    記得第一次在正氣山莊碰到這家夥的時候,他還是從牢中剛剛逃出來不久。


    胡須邋遢的模樣,就像是一個落魄的中年大叔。


    這一迴,居然比上一次還淒慘。


    連精氣神都丟了。


    整個人像是丟了魂似的,一臉茫然。


    “你不是跟隨燕赤霞修習劍法麽?這是怎麽迴事?”


    將人接入院中,羅橫立即詢問起來。


    見到羅橫,寧采臣的眼神中,總算是多了絲生氣。


    “我師傅死了……”


    “什麽?燕赤霞死了?”


    羅橫震驚不已,這個消息可太意外了。


    燕赤霞可是玄門第五境煉罡的高手,活了兩百餘年。


    不說縱橫天下,卻也算是少有敵手。


    怎麽說死了就死了?


    “當日我們分開以後,我和師傅在那個鎮子上又住了幾天,師傅教給我一部劍修功法。本準備帶我迴蘭若寺潛修……”


    寧采臣開始訴說起自己的遭遇。


    提到了蘭若寺,羅橫倒是想起來。


    陸竹和尚還在那裏呢,這幾天細雨嘴上沒說,但是羅橫可是看出來了。


    這女人一直還惦念著,要去蘭若寺尋找陸竹來著。


    正好,現在寧采臣又迴來了。


    或許可以考慮去蘭若寺一趟,羅橫心中有些疑惑,也得當麵與和尚對峙。


    “……沒想到路上遇到一個穿著朝廷武官服飾的大漢,什麽話也沒說,忽然對我動手。


    “那漢子一出手,便有一股黑氣,端的利害異常,師傅獨自留下,拖住那人,讓我先逃……”


    羅橫皺眉:“你師傅縱橫天下,降妖除魔兩百年,就算不敵,也有辦法逃走才對,你怎麽就覺得他已經死了?”


    寧采臣哭喪著臉搖頭:“你聽我說,我覺得自己留下,不僅幫不上忙,還會成為師傅的累贅。


    “所以當時聽師傅的話,拚命的逃離了那個地方。


    “事起突然,我與師傅也沒有約定在什麽地方會合,便想到了蘭若寺。


    “隻要師傅脫困,尋不到我,一定會迴蘭若寺看看的。


    “於是,我便往蘭若寺方向繼續出發。誰想前幾日,在路上,又遇上了那個漢子……”


    “你與那人有什麽仇怨?為何他一直要追殺你?”


    羅橫皺眉問道。


    寧采臣搖頭:“我也不知道啊,都說了,我第一次見那人,從前根本不認識的。


    “對了,我本來也以為那人是來追殺我的。但是這迴他並不是!


    “這一次,那人是被知秋追趕,一路逃命的……”


    “你說知秋一葉?確定沒有認錯?”


    羅橫精神一震,急急追問道。


    寧采臣點頭:“怎麽可能認錯?不過有一點奇怪的是,知秋好像突然不認識我了。


    “說話也奇奇怪怪的,要不是長相絲毫沒有變化,連臉上的疤痕都一模一樣,我真會以為自己認錯了。”


    羅橫心中疑竇更甚,催促道:“你將詳細的情況說一說,不要漏掉一點細節。”


    寧采臣其實心中也很納悶。


    立即將當日的情況說了一遍。


    “葉知秋?”


    羅橫也有些懵,想不明白這是什麽情況。


    為何知秋一葉,在自己引開張獻忠以後,忽然變的那麽厲害。


    一口氣開鑿出十餘裏長的河道。


    又獨自離開,還變的連寧采臣都不認得,還要給自己改一個名字?


    自己離開之後,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羅橫真的很是好奇!


    寧采臣見到羅橫的臉色,知道他也不清楚其中的變故。


    隻得搖頭歎道:“那大漢雖被知秋追趕,狼狽逃跑。


    “臉上還帶著傷,但是,我看到他腰間,掛著一柄短劍,那是我師傅隨身佩劍……


    “師傅可是與我說過,身為劍修。要時刻帶著一柄本命法劍,人在劍在,須刻不得離身的。


    “如今師傅的本命法劍被人所奪,一定是遭遇了不測。”


    羅橫此時隻覺得腦子亂成了一團麻。


    知秋的事情,燕赤霞的事情全都攪和到了一處。


    忽然,腦海中靈光一閃。


    想起一件事。


    當日,張獻忠出現的時候,似乎腰間不見了監天司的人,日常佩帶的腰刀。


    而是一柄小劍?


    當時張獻忠並沒有動用這柄劍,羅橫也沒有太在意。


    莫非……?


    那個與燕赤霞動手,又被知秋追殺的人是張獻忠?


    可是怎麽可能?


    張獻忠可是被女魃附體,實力在隨著時間的推移,飛速的提升著。


    若不是上一次在那道雷聲之後,好像忽然掛念著什麽。


    自己能不能從對方手底下逃命還真說不好。


    知秋怎麽可能是他的對手?還能攆著對方追殺?


    對了!雷聲!


    根據從附近村民中打聽到的消息。


    在自己離開之後,知秋好像是憑空召喚一道天雷,落到了自己頭上?


    莫非,這是什麽昆侖派的秘法,可以通過接引天雷,大幅度的增強實力?


    羅橫搖了搖頭,將這些亂七八糟的猜測都甩開。


    現在了解的線索,太過瑣碎。


    根本湊不成完整的鏈條。


    這樣瞎猜也不會有什麽結果,既然知道知秋還活著,以後有機會遇上,再當麵問他吧。


    那家夥精神好像出了點問題?


    大概也是因為這個,才沒有迴小院,而是自己瞎幾把亂跑?


    失憶?還是也被某個穿越者附身了?


    羅橫不得不往這個方向想啊。


    他自己就是穿越者呢!凡事不能絕對,有一或許就有二!


    憑什麽整個世界,隻有自己一個穿越者?


    羅橫越想越覺得這個可能性極大。


    一時又出了神。


    “羅大哥……羅大哥!”


    月池那清麗的嗓音,終於將羅橫驚醒。


    “什麽事?”


    羅橫下意識的問了句。


    抬頭,便見到月池有些擔憂的眼神,連忙搖頭笑道:“我沒事,剛剛隻是想一些問題出神了。”


    月池悄悄鬆了口氣,輕輕搖頭:“細雨姐姐想找你說點事情……”


    說話的同時,目光還向著門口示意。


    羅橫其實剛一迴神,便已經留意到。


    細雨還是那幅戴著寬大鬥笠,黑紗遮住麵孔的打扮。


    站在門口,一手提著劍,肩上掛著個小包袱,儼然一副要出門的樣子。


    羅橫蹙眉:“你有何事?”


    “我將羅摩遺體的位置告訴你。”


    細雨沒有迴答羅橫的問題,而是提了一個不相關的話題。


    羅橫眉頭挑了挑,轉頭看了眼寧采臣。


    忽然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輕笑道:“我覺得你還是等等的好……”


    說著,不再理會細雨,轉而對寧采臣道:“我覺得你現在哭喪,還早了點。


    “燕赤霞可是活了兩百年的老家夥,俗話說人老成精。


    “說不得就有什麽不為人知的辦法,早逃走了。”


    寧采臣本就是個極聰明的人。


    隻是一時自己鑽了牛角尖。


    加上心中也是希望師傅不出事的,重重點頭道:“你說的不錯,我還得去蘭若寺看看。”


    羅橫拍了拍手:“這不就結了,你想要去蘭若寺。”


    說著,又指了指細雨:“你也想去蘭若寺!”


    最後,又指了指自己,笑道:“道爺我也想去蘭若寺,找陸和尚問點事兒,正好,咱們明天出發。”


    傅月池小臉一陣變幻,似是下定了決心。


    忽然插言道:“我……我也想去蘭若寺……”


    眾人齊齊轉頭,看向她。


    傅月池俏臉騰的一下,紅成了蘋果。


    下意識的縮了縮脖子,訥訥道:“我……我老聽你們說蘭若寺,好……好奇……而已……”


    羅橫伸手,寵溺的在她的頭頂摸了摸。


    笑道:“你想去就去,不需要解釋什麽。”


    “真的?”一對大眼,笑成了兩道月牙。


    羅橫點頭:“我什麽時候騙過你?隻要你想,就一起去。”


    寧采臣顯然是在路上,憂思耗神過度。


    商定之後,連飯都沒顧得上吃,便陷入了睡眠當中。


    羅橫將他搬到床上,任這家夥休息養神。


    領著眾人到了院中。


    傅月池又小聲道:“羅大哥,我能不能把去蘭若寺的消息告訴姐姐?


    “等我們走後,爹爹一定會領著姐姐去馬家,商議婚期的,可是姐姐根本不想嫁入馬家……”


    羅橫笑道:“你想說便去說就是了。”


    嘴角掛著絲姨母笑,目送著小丫頭,一臉雀躍的跑向自己與姐姐傅清風的房間。


    迴到自己的房間。


    喚來林平之,說起等明天寧采臣醒來,便出發前往蘭若寺。


    讓他早做準備,到時候一起出發。


    羅橫一時無事,又取出知秋留下的《符道真解》,細細研讀起來。


    這幾日,羅橫已學了幾道如驅鬼符,定心符,淨身符之類的基礎符。


    現在正在鑽研一道叫作喚神符的符。


    利用邊學習,邊教學的辦法,還真讓羅橫找迴一點點當初,每日每夜刷著題海,準備高考的感覺來。


    沒辦法。


    林平之那家夥在學習符製作上,還真是頗有天賦。


    那些基礎符,羅橫每次隻消講解幾遍,他便能學個七七八八。


    提出的問題,有時候都是羅橫都沒有想到的角度。


    搞得羅橫差點應對不下來。


    為了不丟麵子,隻能私底下,多多下點功夫了。


    雖沒有收林平之為徒,可是現在在做的,也是實質上師傅該做的事!


    可不能叫林平之這個學生難住了。


    羅橫所不知道的是,這本《符文真解》乃是知秋下山之時。


    當代昆侖掌教真人,親手所贈。


    身為玄門大派掌教,一言一行,合乎天道,哪裏會無緣無故,贈送一本隻是記載著基礎符文的道書給弟子?


    原是掌教真人於定中,忽覺心血來潮,自混沌中感悟到一絲天機。


    察覺到知秋這位真傳弟子,此番下山,會有一番磨難,生死難料。


    特意留給知秋的後手。


    隻是天機晦澀,意義難明。


    掌教真人並未將話說透,隻囑咐知秋一葉,一定要隨身帶著這本書,溫故而知新,得空就須好好溫習……


    知秋一葉下山之後,一路行來。


    仗著自己修習的上元八景神符與過人的土係術法天賦。


    所遇小妖,盡都是手到擒來。


    直到遇上普度慈航這條蜈蚣精,本是命中之劫。


    卻因為羅橫的出現,有驚無險,平安渡過。


    須知命運無常本天定。


    根本說不清,道不明,悟不透,不由人……


    倘若沒有羅橫,知秋很可能便要死在普度慈航一戰中。


    但是,若是躲過那一劫,以知秋需要遊曆天下,尋找凝煞的機緣。


    便不會停留在桑禮縣附近。


    自然也不會遇到上古大妖女魃與沈懷仙的聚會。


    後麵也就不會有女魃打破封印,赤水河重現人間的洪災。


    這一切,機緣巧合之下。


    知秋下定決心,舍身救人。


    臨行之時,思及與羅橫的交情,竟將這本書贈給羅橫。


    在知秋想來,書上記載的昆侖基礎符,雖是難得。


    卻也算不得什麽師門不傳之秘。


    就算教給了羅橫也無妨。


    一切仿佛天定。


    羅橫也隻當是一本普通的基礎符文道書。


    連日來翻了無數遍,也不曾發現什麽異常。


    將這一道喚神符鑽研了數遍,記下所有的符文筆跡。


    取符筆的同時,腦海中下意識的默想著喚神符……


    一直存在識海靈台之中,那三百六十五道白蓮教的星宿正神圖虛影。


    驀然閃爍起來。


    三百六十五尊明神虛影,此刻忽然齊齊爆發出絲絲毫光。


    在羅橫的識海上空,匯聚到一處。


    頃刻間,竟組成一道似虛似實的巨大符文。


    羅橫正要拿毛筆的動作一頓,下意識的感覺到一股悸動,心神不由自主的,沉入到識海之中。


    第一時間,便發現,懸浮在識海上空的那道符文……


    這……是喚神符?”


    羅橫剛剛鑽研許久,記憶正是最為清晰之時,一眼便認出。


    這符文正是自己剛剛學習的喚神符。


    隻是,符文的構造上,卻多出了許多細小的支蔓。


    比《符文真解》上所記的喚神符,細致了無數倍,也複雜了無數倍。


    還不待羅橫想明白,這究竟是怎麽迴事。


    巨大的符文便陡然崩散,化作三百多顆大小不一,明暗差異的小小符字。


    每一個都似八角垂芒,散發著毫光。


    飄飄散散,絢麗如銀河墜空,落到識海靈台中央,那座血色的蓮花法壇之上。


    眨眼間,便隱入法壇之中。


    羅橫的腦海內,亦多出一篇古樸的經文。


    耳畔仿佛有黃鍾大呂,念誦著經文的內容。


    那聲音仿若有著魔力,羅橫聽在耳中,自然便理解著其中所蘊含的內容真義。


    羅橫不自覺的,便沉浸其中,無法自拔。


    也不知過了多久,羅橫緩緩睜眼。


    原本看書之時,尚是下午,此時窗外卻已是黑暗一片。


    瞳孔之中,仿佛有無數星辰流轉,點點星光爆射出來。


    照得沒有點燈的屋中,一片白光閃耀,恍若白晝。


    白光一閃即逝,再次複歸黑暗。


    羅橫眨了眨眼,瞳孔恢複正常黑白分明,星光隱沒不去。


    “上元八景符?”


    喃喃念出剛剛獲得的神通名稱,羅橫隻覺得這事情,真的是太過離奇。


    又迴憶起,剛剛那種狀態之下,聽到的那篇如黃鍾大呂般的經文。


    每一個發音,都記的無比清晰。


    羅橫下意識張口,想要念出那股金聲玉振的煌煌之音。


    隻是一張口,卻發現自己隻是嘴唇在動,聲音卻怎麽也發不出。


    即便羅橫奮盡渾身氣力,最終也隻是如秋蟲時鳴的噪聲般,變的毫無意義的囈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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