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誰啊?”


    武七麵色桀驁,打量著推開想要通報的侍應生,直接走進包廂的羅橫。


    許是今晚約了月牙紅這位名伶,並沒有叫陪酒的舞女。


    武七和項飛田兩人坐在沙發上,麵前已經上了酒水。


    羅橫翻手塞了一塊大洋到侍應生的手裏,擺手打發其出去之後。


    順手關上了包廂的門。


    理也沒理瘦小的武七,轉頭看向光著腦門的項飛田。


    這位項探長,氣質猥瑣一點不輸馬邦德。


    羅橫看得一樂,笑嗬嗬道:“你就是法租界的項探長?”


    項飛田一臉懵嘚兒的點了點頭。


    忽而反應過來:“你誰啊?認識項某?”


    一旁的武七見羅橫進門之後,不理會自己的問題,反而去和項飛田說話。


    後麵跟進來的月牙紅,貼在羅橫身邊,一看神態便親密的很。


    心頭怒火騰的一下子便冒了出來。


    站起身隨手抓起一支酒瓶,指著羅橫罵道:“哪個王八蛋褲子沒拴緊,漏出你這麽個玩意兒?”


    羅橫神色不變,嘴角噙著絲笑意,看向武七。


    “自我介紹一下,我叫羅橫……”


    “我他媽管你叫羅橫還是羅豎,你闖進我的包房做什麽?”


    武七一步跨上麵前的酒桌,站在桌子上,終於比將近一米九的羅橫高出半個頭。


    居高臨下俯視著羅橫,舉起酒瓶便照著羅橫的頭頂砸下……


    羅橫單手一翻,笑眯眯的看著武七。


    武七動作一頓,一手高舉著卻絲毫不敢動彈。


    隻因為此時,正有一把冷冰冰的駁殼槍,正頂在他的下巴上。


    “武少爺,什麽年代了?還玩酒瓶?”


    羅橫另一隻手攤開,掌心衝著武七。


    項飛田驚的一下子從沙發上彈起身,雙手摸向腰間,卻摸了個空。


    這時才想起,因為是要來陪武七喝酒,他並沒有帶槍。


    連忙舉起雙手衝羅橫擺著:“這位朋友,千萬不要衝動,在您麵前這位可是浦東武大帥家的少爺,萬一傷到了武少爺,不好交代啊……”


    羅橫淡然一笑:“別緊張,找你們就是打聽點兒事。”


    武七被槍頂著,有心服軟,又因為麵子上掛不住。


    一手還高高的舉著酒瓶,站在桌子上,僵在原地跟個木偶似的。


    羅橫攤開的掌心手指動了動,笑道:“武少爺不介意下來說話吧?我這人不習慣仰著頭看人……”


    武七悻悻動了動嘴巴,小聲嘀咕了一句:“有槍了不起啊,這裏是百樂門,我不信你敢在這裏開槍打死我……”


    羅橫笑了笑,典型的一個二世祖,死鴨子嘴硬。


    單手一伸,快速的從他手裏奪過酒瓶,嘭的一聲直接便砸在武七頭上。


    項飛田驚的身子一顫。


    武七隻覺得手中一輕,還沒反應過來怎麽迴事。


    腦袋便是一懵,身子晃了晃,噗嗵一下栽倒在地。


    羅橫隨手丟開半截酒瓶,槍口朝著項飛田擺了擺:“項探長坐下說話。”


    “唉!”


    項飛田不敢違逆,老實坐迴沙發上,眼神還有些擔憂的看著地上的武七。


    “伱不會打死他了吧?”


    羅橫搖頭輕笑:“項探長,你自己現在還被槍指著,首先卻去關心一個二世祖?”


    項飛田躬著身子,擺手道:“武大帥娶了十幾房妾室,孩子也有十多個。


    “唯獨兩個人特殊,一個是正房大太太親生的女兒六小姐,另一個就是武家這個唯一的兒子七少爺。


    “武七少爺若是死在了這裏,您就算不現在開槍打死我,我也活不成了,多那麽一天兩天的,有什麽用呢?”


    羅橫失笑出聲,一旁的月牙紅也掩嘴偷笑。


    “放心,他沒死,我羅橫下手有分寸。”


    項飛田怔了怔,搖頭道:“這麽的躺地上不好,要不我先扶他起來?”


    羅橫忽然麵色一板,收起表情。


    “聽說項探長在讓人四處找我?”


    項飛田連忙搖頭道:“不是我找您,是武六!六小姐想見羅先生,托我找您……”


    羅橫點了點頭,事情與自己猜的不差。


    還真他媽是武六那娘們在找自己。


    項飛田笑出一臉褶子,小心說著:“羅先生,您是六小姐的朋友,大家都是自己人,這……這事情裏邊兒就是個誤會……”


    羅橫撇嘴:“別廢話,今天來找你有件小事,想讓項探長幫個忙。”


    “有事您盡管吩咐。”


    羅橫開門見山道:“聽說項探長前段時間,抓了個叫馬走日的殺人犯?”


    項飛田一怔,下意識問道:“是有這麽個人,冒昧問一句,羅先生跟馬走日是……?”


    羅橫輕笑:“別他媽廢話,你要麽現在去把人放了,要麽我現在打死你和地上這廢物,然後自己另想辦法救人。你自己選……”


    這他媽還選什麽啊?


    項飛田差點罵出聲來。


    這不是一個選項麽?


    羅橫一手攬住項飛田的脖子,笑道:“怎麽樣?項探長選好沒有?”


    項飛田期期艾艾:“那……那我出去叫個人進來?”


    羅橫一擺手,衝還站在原地的月牙紅道:“你出去讓項探長的手下進來一個。”


    “唉,不合適不合適……哪能讓美女幹這種跑腿的事兒,還是我自己出去吩咐一句……”


    項飛田說著,便想起身。


    羅橫一手按到他那光溜溜的腦袋上。


    似笑非笑的看著他。


    項飛田有些訕訕:“美女去叫也一樣,那勞煩月老板了……”


    月牙紅嘲諷的蔑了這家夥一眼,扭身出去叫人。


    羅橫起身一把將武七扔到沙發上躺著。


    自己再次坐到項飛田身邊,拿槍的手放到他身後。


    “別耍花樣,老實把人放出來,我帶人馬上離開上海。咱們以後沒瓜葛。


    “不怕跟你直說,青幫的黃老大和張老二,都死在我手裏。不差多你一個法租界的探長……”


    項飛田一哆嗦,差點飆出尿來。


    尼媽,這一天報紙登出青幫兩位大佬遇刺的消息,可謂是震動上海灘。


    大家都在猜測究竟是哪路強人,居然幹下這麽大的事。


    沒想到兇手居然就是羅橫?


    不一會兒,月牙紅便領了個穿著巡警服的家夥進了門。


    “探長……”


    這人一進門,眼珠在包廂裏溜了一圈,對地上的碎玻璃渣視若不見。


    躬著腰對項飛田行了個不倫不類的禮。


    “你現在開我的車,去把那個馬走日帶到這裏來,記住要快……”


    項飛田背上頂著把槍,可不敢耍花樣。


    下屬領命而去。


    月牙紅重新關上門,這才問道:“現在怎麽辦?”


    羅橫無所謂的聳了聳肩:“等啊,等馬走日一到,我就帶你出上海……”


    項飛田眼珠轉了轉,笑道:“羅先生,恕項某多嘴,黃公館的事若真是您做的,那您想離開上海可不容易。”


    羅橫輕笑:“哦?項探長願意幫忙?”


    項飛田趕忙搖頭道:“我哪有這個本事啊,別看項某做這個法租界的探長,說出去是個官,實際上這上海灘臥虎藏龍,頭上能壓著我的人多著呢……


    “不過有個人一定能幫上忙,隻要她願意,送您出上海,也就一句話的事兒。”


    “你說的不會是武六吧?”


    羅橫半躺在沙發上,眯著眼道。


    項飛田誇張的一拍手,笑道:“羅先生英明,正是武六小姐。現在上海的局勢,除了洋人的軍艦,碼頭基本都控製在武家軍手中。


    “六小姐要想送幾個人出去,隻消打個招唿。”


    羅橫臉上的笑容忽然一收:“趴下……”


    項飛田一怔:“什麽?”


    羅橫冷冷道:“我讓你趴下。”


    項飛田一臉懵批,武六找他幫忙,在上海找羅橫與馬三。


    還特地交待不能傷了他們,項飛田還以為二人是朋友呢。


    本來想著自己這段時間,對武家的人曲意逢迎,怎麽著也能說得上點話。


    說不定等武六出麵,自己能從羅橫手上撿迴條小命。


    沒成想羅橫翻臉比翻書還快,心中暗暗叫苦,這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哇。


    “趴…趴……趴下做什麽?”


    項飛田舌頭都打哆嗦了,驚恐的看著羅橫。


    尼媽,這年輕人,不會有什麽特殊嗜好吧?


    就連月牙紅看羅橫的眼神,都有些變了。


    羅橫不耐煩的起身,一把攥住項飛田的領口,將他拎了起來,甩到酒桌上。


    項飛田嚇的臉都白了。


    這姿勢……太羞恥了……


    要是沒人還行,關鍵是房間裏,還有個大美女月牙紅在一旁看著呢……


    羅橫可不管他們怎麽想。


    一把將項飛田按在桌子上,另一隻手直接塞到他身下。


    項飛田緊閉著雙眼,嘴裏叨叨著:“羅先生,你聽我說,項某這副尊容有礙觀瞻,有礙觀瞻啊……”


    羅橫甩手一下拍在他那光溜溜的腦袋上。


    罵道:“想什麽呢你?趴好別亂動,我可告訴你,這顆地雷機括已經激發,但凡有點鬆動可就炸了……”


    項飛田愣怔。


    這才發現,羅橫抽出手後,自己的身下多了一個硬邦邦的鐵疙瘩。


    低頭一看,驚得魂魄差點飄出體外。


    他身為租界探長,這玩意兒當然認得。


    這下雙腿哆嗦的更厲害了。


    羅橫輕笑:“壓好了,你可千萬別亂動,待會等我們離開之後,你還可以叫人進來排雷。”


    雖然有些懷疑羅橫是在唬自己。


    但是項飛田可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冒險,雙手死死扣著桌沿,顧不得胸口咯的生疼,死死壓著地雷……


    月牙紅驚奇的看著羅橫,又歪著腦袋看看項飛田身下的地雷。


    她可是全程看著羅橫的操作,分明是空手塞到項飛田身下的。


    這麽大的鐵疙瘩,從哪冒出來的?


    項飛田老實趴在桌上,不敢亂動。


    武七被一酒瓶悶上頭,一時半會醒不過來。


    羅橫姿態輕鬆的半躺到沙發上,衝月牙紅笑道:“看什麽呢?你可離他遠點兒,萬一項探長沒留神炸了,可別崩你一臉血……”


    月牙紅嬌媚一笑,走到羅橫身邊坐下,從桌上取過酒杯,替羅橫倒上一杯洋酒。


    “這東西你從哪弄出來的?”


    “當初同盟會的前輩們,從美國運迴來兩顆,一顆已經用掉了,剩下這一顆。


    “被一個叛徒帶到鵝城,我當初路過那裏,順手為國除奸,就落到我手裏了。”


    羅橫接過酒杯,淺淺嚐了一口,隨口說著地雷的來曆。


    月牙紅眼神閃了閃,沒有繼續追問。


    羅橫當然知道,她問的不是地雷的來曆。


    隻不過羅橫自然不會透露自己有背包空間的事。


    像月牙紅這樣的見多識廣的女人,在她麵前保持神秘性,讓她自己去猜,又想不透答案,才能使她不敢輕易背叛自己。


    過不多時,外麵響起一陣腳步聲。


    羅橫麵色一動。


    包房門被人嘭的大力推開。


    當先進來的人,卻是個穿著黑色風衣,渾身幹練的武六。


    羅橫一愣:“怎麽是你?”


    武六灑然一笑:“果然是你!”


    說完一招手,門外兩名軍警,押著戴著一副滑稽的籠頭,上身赤裸的家夥走了進來。


    羅橫一看這架勢,知道這家夥就是馬走日。


    皺眉道:“項探長,是不是先把人解開?”


    項飛田趴了這麽久,身下還有個隨時會爆開的大家夥,心理壓力簡直爆棚。


    此時被羅橫提醒,連忙叫道:“解開快解開……”


    兩名屬下雖然驚異項探長這個姿勢,卻不敢多言。


    聽話的解開馬走日身上的束縛。


    項飛田趴在那裏,上身絲毫不敢動,怪異的昂著腦袋:“你們先出去,沒我的招唿不要進來……”


    兩名軍警依言走了出去。


    武六好奇看了眼項飛田,隨即拋到一邊。


    轉向羅橫問道:“你為什麽躲著我?”


    羅橫一臉無辜:“這話怎麽說的?我躲著你幹嘛?”


    “不躲著我你那天跑什麽?現在看你往哪跑……”武六可不吃他這套。


    直接走到羅橫身前,蔑了眼月牙紅,眉梢輕輕挑了挑。


    “咱倆什麽關係?我幹嘛要躲著你?”


    羅橫撇了撇嘴,目光轉到馬走日身上,確認道:“你就是馬走日?”


    馬走日有些茫然的點頭:“在下正是馬走日,敢問閣下是?”


    羅橫擺手道:“是你就成,別那麽多廢話,有人托我來救你,待會見了人,自然會給你解釋。”


    說完便想起身。


    武六卻是一步跨出,擋在他麵前。


    羅橫是坐在沙發上,被這麽一擋,反而不好起身了。


    抬頭看著武六:“你幹嘛?”


    武六臉上,兩朵梨渦笑了出來:“還說沒有躲我……”


    說著,合身便往羅橫撲來。


    以羅橫的身手,其實想躲開的話完全來得及。


    但是就在他一手撐住沙發,想要翻身跳開的瞬間。


    忽然一滴水落到他的臉上,隻覺得臉頰一冷,動作頓住……


    武六一下撲到他懷裏,雙眼霧氣彌漫。


    臉上卻還笑的燦爛:“這次你休想這麽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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