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懷遠搖頭:“是不是自殺我不清楚,但是您如果非要認為是他殺的話,我認為兇手另有其人。”


    我感激地看了他一眼,雖然他一直跟湯川秀感情好,雖然湯川秀和芒康根本沒必要忌憚駱家,但是這時候有人陪著我們,我就覺得溫暖。


    駱明銳自然是不肯相信鄭懷遠的話,他微微挑眉,語氣裏全是諷刺:“鄭先生這麽說,可真是有趣。湯先生的地盤不是號稱固若金湯麽,而且那個叫玲瓏的,不一直是湯先生的左膀右臂?駱家的人是她看管,還能出事,是不是太匪夷所思?”


    鄭懷遠還想說什麽,可是湯川秀打斷了他:“懷遠,這裏的事情我會處理,你帶著阿憂和紀子先迴去。”


    鄭懷遠坐著沒動:“我不去,湯川秀,你別想推開我。”


    那語氣,搞得好像是即將被心愛的男人拋棄的怨女似的。


    不過接下來我就有點懷疑,鄭懷遠是不是和駱家有仇?


    不過他說不走,那我跟紀子也是不走的,不管是什麽樣子的,我們現在是一家人,我們必須在一起。


    湯川秀有點無奈,揉了揉紀子的劉海,深深地看了她兩眼,這才把目光轉向駱明銳:“駱先生,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駱家想要什麽交代?”


    駱明銳愣了愣,顯然是沒想到湯川秀會問這麽直白的問題,他遲疑了那麽幾秒,像是想到了什麽:“什麽交代?這還要問,肯定是要抓到兇手,然後把他繩之以法。”


    鄭懷遠一拍桌子站起來:“憑什麽?駱老司令出事的時候阿川和阿康都不在,你要什麽兇手?”


    駱明銳有點不高興,畢竟鄭懷遠對這件事來說完全算是個外人,被這個外人一再打斷自己的話,誰都會生氣。


    他冷哼兩聲:“他們不在現場,莫非鄭先生在現場?還是你想多管閑事?”


    鄭懷遠真是氣得不行,他指著駱明銳就要衝過來,可是湯川秀一個冷冰冰的眼神掃過來,他就硬生生止住了腳步,隻是惡狠狠瞪了駱明銳幾眼。


    不知道是不是被氣得肝疼,鄭懷遠複又坐在沙發上,然後冷笑兩聲:“駱先生別想激我,我不吃那套。我不怕明白著告訴你,我今天還非管定這閑事了。”


    “怎麽,鄭先生這是在站隊?”


    鄭懷遠很輕鬆點頭:“是啊,我就是在站隊。”


    這時候一直站在駱明銳身邊沒說話那位軍官突然開口:“鄭先生,我勸您最好別趟這渾水。您跟蓋四之間的恩怨,千萬別牽扯到駱公子頭上。”


    不知道是不是被人踩中痛腳,鄭懷遠驀地站起來,語氣不太好:“我要是非要牽扯到駱安歌頭上呢?”


    那人也是語氣不好,眼睛眯了眯,像是毒蛇一樣的目光掃向自己的敵人:“既然鄭先生執意如此,那我們隻好尊重您的決定。隻是要提醒您,後果自負。”


    鄭懷遠今天也是被氣到了,臉色變換好幾次:“我鄭懷遠最討厭的就是被人威脅,或許,我介意你們,去找我家老爺子談。”


    也不知道他家老爺子是什麽厲害角色,那人臉色微變,看了看駱明銳,最後把目光停住在湯川秀身上。


    湯川秀一隻手握著紀子,另一隻手握著我,看著他們笑了笑:“駱先生,我想您可能要失望了。關於駱老司令這件事,我沒辦法交出您要的兇手。等法醫鑒定結果出來,一切自然見分曉。我們不急……”


    駱明銳說:“你們當然不急,又不是你們的父親。”


    一直不太說話的芒康淡淡開口:“駱先生,當初我們家死了那麽多人,我們也沒有著急忙慌的上門討要所謂交代。按您的理解,好像你們還有理了?”


    他看著我,我有點搞不清楚他的意思,隻是下意識把自己的手交給他握住。


    我突然有些慶幸,這麽多年我們一直陪著彼此,沒有離開。


    “駱先生,有些話沒必要說的太直白,畢竟大家都是要麵子的人。但是,要是有誰想試一試我芒康的能力,盡管可以來試。我也提醒一句,後果自負。”


    他說的輕鬆,駱明銳和他身邊那人卻是明顯一震,雙雙都不說話。


    我不知道這樣的僵局什麽時候結束,我不擔心駱明銳為難我們,我反而擔心,他再這麽咄咄逼人下去,自食惡果的是他。


    因為,迄今為止,我們的人都沒有出現。


    我知道他們就藏在暗處,也許就在各個角落裏拿著高倍望遠鏡盯著我們,隻要芒康一個手勢,他們就會衝進來。


    到時候別說駱明銳帶了這麽些人來,就算他再帶這樣十倍以上的人,我們也不怕。


    塢城不止地理條件特殊,就連民風也特殊。這裏地處南端,四周全是天然屏障,而且地下礦產豐富,當然,黑勢力也囂張無比。據說十年前,這裏的黑社會滲透到了各個行業,連市政廳裏麵也有黑勢力。那時候晚上六點以後家長就不敢帶孩子出門,因為實在太混亂,政府也睜隻眼閉隻眼。因此很多年之內,政府最頭疼的就是如何平衡黑社會和老百姓之間的關係。


    一直到我們出現,這種情況才有所好轉。


    我不知道,駱明銳這麽冒冒失失帶著人到醫院,是否知道,我們跟政府是有秘密協議的。也就是說,隻要我們不要做得太過分,政府都可以睜隻眼閉隻眼。


    而駱明銳,為了父親的死,擅自出動軍隊,那也是大忌。


    要是被人捅到上麵去,他也是罪責不小。


    所以芒康是在提醒他,千萬別衝動。


    駱明銳好像也想到了這一條,畢竟駱家這張巨大的關係網,已經有兩個口出了問題。他們現在需要做的,就是堵住那兩個缺口,同時確保不能讓更多的缺口暴露出來。


    俗話說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不知道駱家人明不明白這個道理。


    就在這時候,束從軒從外麵進來,他一看這陣仗就明白了怎麽迴事,隻是我很驚訝的是,他看見駱明銳的時候點了點頭打招唿:“你在這裏……”


    兩個人像是認識,駱明銳點點頭:“從軒你什麽時候迴來的?”


    束從軒看了看我們,聲音淡淡的:“昨天剛到。”


    “你迴來也該去看看心兒啊,他一直念叨你呢。”


    束從軒有點不以為意:“我迴來是有事,等我有時間,迴去看他。”


    駱明銳好像明白了什麽:“從軒,你早知道的是不是?你早知道闌珊丫頭沒死,你為什麽要瞞著我們?”


    束從軒有點不自然地咳嗽了一聲:“為什麽你們一個個的,都要把阿憂當成一個死人。伊闌珊早死了,八年前就死了,法醫不是已經鑒定過了嗎,為什麽你們還要喋喋不休?”


    他有點無奈,歎口氣:“你知道為什麽這八年我從來沒有迴過康城嗎?那裏留下了我一生最美好和最黑暗的迴憶,我生命裏最重要最重要的幾個人,全部死在那個城市……我今天來,就是要告訴你,事情到此為止,別再揪著不放了。”


    駱明銳有點不高興:“你這叫什麽話,什麽叫揪著不放?死的是我父親,我問他們要一個交代,難道錯了嗎?”


    束從軒好像早就知道他會這麽說,他搖搖頭:“你當然沒錯,可是你想過沒有,當年,二十五年前,湯家錯了嗎?八年前,闌珊錯了嗎?現在,他們又錯了嗎?包括我父親在內的很多人為那件事付出了慘烈的代價,難道還不足以警示你,警示駱家?”


    駱明銳好像突然被束從軒的這幾句話給擊中了神經,他微微顫抖了一下,倒在他身邊那個人身上,那個人大喊了一聲首長,趕忙扶住他,然後看著束從軒:“束先生,您怎麽黑白不分呢?當初的事情,您父親也有份兒,您怎麽能這麽說我們首長呢?”


    束從軒不為所動:“正是因為我父親也有份兒,我才要提醒你們。試圖打破平衡的下場,就是同歸於盡。駱家是百年大家族,難道真的要毀於一旦嗎?”


    那人還想說什麽,駱明銳抬手隻住了他。


    束從軒嘴角彎了彎,看著他:“你知道嗎,八年來,我從未睡過一個好覺,我總是看見闌珊,她在火海中掙紮,她問我,為什麽不救她,為什麽要把她往火坑裏推?我找不到答案,我不知道該去問誰要答案……我記得又一次駱老司令到英國看我,我問起他這個問題,你知道他當時怎麽說的嗎?他老淚縱橫的看著我,他說他很後悔,當初沒有好好偵查一番就貿然下命令,害死了湯家那麽多人。”


    駱明銳不敢置信瞪大眼睛:“從軒,你說的可真?”


    束從軒點點頭:“我騙你作甚?一個人,不管時間過去多少年,總有一天要為自己當初所做的事付出代價。駱老司令說,這二十多年來,他就沒有過過一天安穩日子。他曾經偷偷跑到湯家祖墳去懺悔,可是沒用,那些人再也活不過來,他再也沒辦法贖清他的罪孽。”


    駱明銳低下頭,拳頭捏起來又鬆開好幾次,肩膀也硬挺起來,最後他好像整個人放鬆了,籲口氣:“你說的事我會去查,但是我父親的事,我不會善罷甘休。”


    然後他就帶著人走了,剛才鬧哄哄的走廊,一下子冷清了很多。


    我長長鬆口氣,發現芒康一點反應也沒有,我有點不放心,就低聲問他想什麽。


    他握住我的手笑了笑:“沒事,天天這麽躺著,我有點腰疼。”


    鄭懷遠走過來,吊兒郎當的看著我們:“說說吧,現在怎麽辦,駱家人肯定不會善罷甘休的。”


    湯川秀點點頭:“等法醫鑒定結果出來再說。”


    芒康叫了一聲,朱思顛顛的跑進來,不敢靠的太近,怕芒康又用東西砸他,隻是聲音洪亮:“康哥有什麽吩咐?”


    “我讓你查的東西呢?”


    朱思點點頭:“琳琅在外麵候著呢,康哥,要不,讓她進來跟您說。”


    芒康點點頭,朱思又顛顛的跑出去,很快帶著琳琅進來。


    芒康示意我扶著他坐起來,我趕忙幫他把床搖起來一些,又抱了被子墊在他後麵,讓他不要那麽辛苦。


    琳琅站在我們麵前,一五一十把當天的事情全說了出來。


    我們不在現場,隻能從她的敘述窺得一二。


    芒康略一沉思,問:“監控自然是沒問題,我對自己的發明還是很有信心的,看管的人我也相信沒問題。我想問的是,在這個過程裏麵,有沒有別人?”


    琳琅搖頭,很確信的開口:“康哥,絕對沒有,這一點我可以保證。”


    芒康皺起眉頭,直勾勾地看著琳琅,沒說話。


    琳琅被他看的有點害怕起來,下意識就看著湯川秀,好像在求救。


    湯川秀開口:“好了好了,阿康你難不成還懷疑琳琅?”


    芒康搖頭:“我不是懷疑她,她自然是可靠的。我隻是在想,一定是有什麽環節被我們忽略了,大哥,一定是這樣的。”


    鄭懷遠突然問琳琅:“吃的喝的都驗過了嗎?”


    琳琅還沒有迴答,湯川秀就說:“不會有問題,吃的喝的都是專人提供,絕對可以放心。再說,要是吃的喝的有問題,為什麽隻有駱連慈死了?”


    這樣一說好像也有些道理,大家都沒有說話,我怕芒康想多了對他的病情恢複沒有幫助,正準備叫鄭懷遠他們出去,就看見朱思著急忙慌跑進來:“康哥,大先生,李局長來了。”


    他說的李局長,自然是公安局局長。其實自從芒康出事以來他好幾次表示要來探望,但是現在情況複雜,湯川秀就婉言謝絕了。


    沒想到駱明銳剛走,這位李局長就來了。


    湯川秀看了看芒康,低聲問:“該不會是駱家人找李局來當說客吧?”


    芒康聳聳肩:“李局是聰明人,他之所以能在這個位子上坐穩,可是我們把他推上去的。眼下換屆選舉在即,他不是一直想更上一層樓麽,諒他也不敢站錯隊伍。”


    鄭懷遠點點頭:“就是,駱家遠在康城,鞭長莫及,哪裏顧得了塢城的事情。”


    說話間一個三十多歲的瘦高男人推門進來,一見麵他就衝過來跟芒康握手,並且沒有鬆開的意思,那語氣也是熟絡得很:“康老弟,現在感覺怎麽樣?”


    芒康笑著:“多謝李局關心,您日理萬機的,怎敢勞煩您跑一趟?”


    李局有點不高興:“見外了不是,我們什麽關係?我們是兄弟,是兄弟就不要跟我見外。”


    芒康也不再客氣,李局長又跟我們打招唿,對著我一笑:“阿憂也在,這些天辛苦了。”


    以前我們在一起吃過幾次飯,他一直要我叫他李大哥的,我一直記得,因此笑起來:“李大哥,換屆選舉馬上開始了,你有把握沒有啊?”


    他嗬嗬笑起來:“這個傻妹妹,永遠知道哥哥我的想法。”


    他把目光轉向湯川秀:“大先生怎麽看?”


    我跟芒康互看一眼,李局本來是聰明人,接觸幾次就會發現,就算他有事要你幫忙,也不會這麽直接。現在他這麽直白的問湯川秀,看來是按捺不住了。


    這正中我們下懷,就算駱家人向他施壓,隻要抓住這一條,我們就可以穩穩抓住他。


    湯川秀笑了笑,笑得雲淡風輕:“李局,我記得之前已經跟你分析過了,你的形勢還是很明朗的。我們是兄弟,自然是鼎力幫助你。”


    李局點點頭:“這個我自然相信,畢竟我們合作這麽多年,理當互相幫助。隻是今天來,卻是有事找大先生商量。”


    說完他看了看我們,湯川秀自然知道他的意思,看著鄭懷遠和束從軒:“你們倆帶著她們出去外麵,紀子大概是餓了。”


    我跟紀子互看一眼,知道他們三個是有事要談,也沒有反對,跟著鄭懷遠和束從軒出了病房。


    我們去了咖啡館,各自點了東西喝著,紀子突然問:“這件事挺棘手的,到底要怎麽辦呢?”


    鄭懷遠搖搖頭:“你沒看阿川和芒康那樣子麽,成竹在胸。你們認識這麽多年了,他什麽時候害怕過?”


    紀子點點頭,鄭懷遠又說:“倒是你,你弟弟跟駱安歌那群人關係那麽好,怕你夾在阿川和你弟弟中間為難。”


    束從軒笑起來:“鄭懷遠你先操心操心你自己吧,你還不是夾在我們和你侄子之間為難。”


    他說的是我們,而不是我們之中誰的名字,這讓我覺得很溫暖,好像我們真的是一家人。


    鄭懷遠不屑的撇撇嘴:“我有什麽為難的,鄭南風那家夥,能有什麽出息,橫豎不過是紈絝子弟罷了。”


    束從軒一針見血:“那江別憶呢,江別憶你也不管嗎?”


    提到江別憶鄭懷遠就不淡定了:“哎束從軒你是不是找揍,沒事提我女人幹什麽?”


    束從軒笑嗬嗬的:“別怪我多嘴,你女人一顆心可還全在蓋四身上。我們要真跟他們幹起來,你覺得江別憶會幫誰?”


    鄭懷遠蹭地站起來,一點也不淡定,惡狠狠瞪著束從軒。


    反觀束從軒則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鄭懷遠突然笑起來,複又坐下:“束從軒你王八蛋,激我是吧?怕我為難,我還怕你為難呢,你姐姐不是駱安歌的繼母麽?你這麽多年不迴康城,是因為什麽,別以為我不知道。”


    眼看著兩人要吵起來,我趕忙製止住他們,眼下我們已經外患了,不能再內憂。


    我折中了一下,問束從軒:“江別憶是誰,說來聽聽?”


    他看了看一臉黑線的鄭懷遠,把燙手山芋丟給他:“你讓他自己說。”


    我看著鄭懷遠,可憐巴巴的樣子讓他有些不忍心,歎口氣:“江別憶是我老婆啊,還能是誰?”


    束從軒咳嗽了一聲:“哎哎哎,鄭懷遠,你有意思麽你,江別憶最先是人家蓋四的老婆,是你賊心不改,才抱得美人歸的。”


    我瞪大眼睛,啊啊啊,原來鄭懷遠的老婆竟然是蓋聶的前妻啊。


    鄭懷遠不怒反笑:“束從軒你不忿什麽,不管江別憶以前是誰的老婆,總之她現在是我老婆。”


    束從軒攪著咖啡,漫不經心點頭:“是是是,你現在是愛情事業兩得意,不僅有嬌妻,在跟你侄子的爭奪戰中也是無往不利。恭喜你,得了吧?不就是想聽這一句嗎,看你那樣兒。”


    鄭懷遠嗬嗬笑著:“你就羨慕我吧,你知道我的,為了江別憶,我什麽都可以要,也什麽都可以不要。”


    束從軒翻白眼:“肉不肉麻你?”


    不過男人之間就是這樣,剛剛還氣急敗壞恨不得打一架呢,下一秒鍾又好得跟兄弟似的,湊在一起看財經新聞。


    還好有他們在,要不然我又要胡思亂想。


    兩個男人看財經新聞,我就問紀子,跟湯川秀談戀愛,是如何做到保密的,連我這個妹妹都不知道。


    她像是想起了什麽,微微臉紅:“我倒是一直想來看你的,是你哥哥說還不到時候。我向來聽他的,所以就沒來。”


    我笑起來:“那嫂子你們快結婚,給我生一個侄子。”


    她害羞起來:“你不是不知道你哥哥那人,我可做不了主。”


    正說的開心,我的電話響起來,我掏出來一看,是陌生號碼。


    我也沒理,繼續跟紀子說話,很快手機裏傳來一條短信:“三嫂,我在咖啡館後門,你要是不來,我就把你跟三哥的視頻送給芒康看。”


    我嚇一跳,站起來的時候打翻了咖啡杯,嚇得他們都看著我。


    我心亂如麻,找了個借口說要去洗手間,然後就往咖啡館後門走去。


    那些畫麵是我刻意遺忘了的,我不願意去想,沒想一次我就覺得自己的罪孽加深了一分,我背叛了芒康,哪怕在不得已的情況下。


    但是錯了就是錯了,我不想給自己找借口。


    我不知道給我發短信這人是駱安歌那群人裏麵的哪一個,但是我知道,要是我不出現,他一定會照他說的那麽做。


    剛走到後門就看見一個男人閑適地坐在椅子上,正在看報紙。


    我見過他的,駱安歌那群人裏的老四,也就是鄭懷遠他們說的蓋四。


    我走過去,他看見我合起報紙,示意我坐:“三嫂,好久不見。”


    我冷著臉,壓低了聲音:“你想幹什麽?”


    他揚了揚手機:“沒幹什麽,就是三哥一直沒醒,我挺著急的。”


    我已經冷靜下來,剛才是我太衝動了。


    想明白了一些事,微微俯身,看著他的眼睛:“我知道你手裏根本沒那些東西。”


    他挑眉看我:“何以見得?”


    我現在反而不怕了,慢悠悠在他旁邊坐下來,笑了笑:“第一,駱安歌絕對不會錄下來,就算他錄下來,也不會借此要挾我,就算要挾我,也該是他親自來,而不是你;第二,關山遠出事了,你們一定在忙著善後,你私自出現在這裏,應該是瞞著所有人……”


    他笑了笑:“怪不得這麽多年三哥為了你守寡,你果然聰明。”


    我莫名覺得累,這段時間發生的所有事情打破了我原本平靜的生活,說實話我很不喜歡這樣,我想盡快結束目前的僵局。


    不管是我的,還是我們大家的。


    “蓋四,我知道你為什麽來,為駱安歌著急是假,為了你著急是真。”


    他睥睨我,並沒有說話。


    我知道自己說對了,於是繼續:“你知道鄭懷遠會幫我們,你知道鄭南風起不了什麽作用。鄭氏叔侄爭奪戰,鄭南風一敗塗地,很讓你失望吧?你以為可以借助他打敗鄭懷遠,你以為可以讓江別憶迴到你身邊,但是你失算了。你什麽都想到了,就是沒想到,鄭懷遠會得到鄭家所有人的支持和認可,你更沒有想到,江別憶會在這中間起到推波助瀾的作用……”


    他的眸色變深,語氣也不客氣:“你以為你是誰?”


    我晃了晃腿:“我當然不是誰,就是剛才我跟鄭懷遠和束從軒在一起,剛好聽到一些而已”


    他冷冷看著我,諷刺地笑了笑:“你跟江別憶還真是像,自以為聰明,其實還不是被男人耍得團團轉。”


    他的語氣裏不無戲謔,我權當聽不到:“蓋四,駱老司令死了,現在我們跟你們正式劍拔弩張的時候。我不希望,你把私人感情帶到這件事情裏麵。要是你聽不懂,我換一種說法,我希望這件事情早點結束。”


    他看著我:“為什麽?”


    我直言不諱:“因為我討厭有人打擾我跟康哥哥的生活。”


    他冷笑一聲:“你跟三哥做了那樣的事情,你以為你跟芒康還能像以前一樣?”


    我心裏一驚,雖然這是我最害怕的,但是我不能在一個外人麵前表現出來,否則我就輸了。


    我站起來,拍了拍手:“蓋四,話我就說到這裏……希望你勸一勸你們那群人,差不多得了,別得寸進尺。”


    他不為所動,低頭喝一口咖啡,聲音淡淡的:“公安局李局長是不是去病房找你哥他們了?你知道嗎,我給他找了點小麻煩,要是不出意外……”


    他好像不願意再說下去,故意給我設置了懸念,希望引起我的注意。


    其實我也注意到了,下意識就問他:“你給他找了什麽小麻煩?”


    他很滿意我的表現,點了點下巴:“你跟我去看三哥,我就告訴你。”


    我轉身就走,要我去看駱安歌,我還不如去死。


    身後傳來蓋四冷冰冰的聲音:“三嫂,你要是走了,可不要後悔。我知道你們跟當局政府簽訂了秘密協議,但是你知道不知道,當政的這一位市委書記就要走了,上麵派了一位雷厲風行的來,而且帶著任務來,你就不想知道是什麽任務?”


    我的身形頓住,聯想到李局長剛才的樣子,我扭過頭去看蓋四。


    他聳聳肩,一副早就知道我會迴頭的表情:“三嫂你就不想知道,那任務是什麽?”


    他這麽一說我就知道了,要是他說的是真的,那麽,那任務一定是針對我們。


    畢竟沒有哪一屆政府會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權利被商人尤其是黑勢力玩弄於鼓掌之間。


    束從軒接到我的電話挺吃驚的,問我是不是出什麽事了,聽我說沒有他還是問:“你是不是哪裏不舒服啊,阿憂,你別嚇我。”


    蓋四幫我關好車門,然後他繞到駕駛室那邊,我趕忙說:“束從軒,我沒事,就是有點事出去一趟,馬上迴來。”


    “你跟阿康說了沒有?”


    “我就是半個小時的事,你何必大驚小怪,再說他們正跟李局談事情,我還是不打擾的好。”


    他估計也沒想那麽深:“好吧好吧,那你注意安全。”


    車子開出去一截,我想了想,還是發了短信給芒康,告訴他我有事出去一趟。


    他很快就打電話過來,我剛要接起來,電話就被蓋四搶了去,被他丟在了後麵。


    我有點生氣:“你他媽是不是有病,搶我手機幹什麽?”


    然後我作勢就要爬去後麵,他一隻手摁住我,顯然失了些耐性:“伊闌珊你給我坐好,你是我三嫂,信不信我照樣打你。”


    我突然就後悔跟著他出門了,我發現自己真的是智商嚴重不足,就算他們做了什麽,我也應該第一時間找芒康他們商量啊,怎麽能稀裏糊塗跟著蓋四走呢?


    他要是把我賣了怎麽辦,他要是把我交給駱家人怎麽辦,他要是把我殺了怎麽辦?


    我不知道他跟鄭懷遠還有江別憶之間有什麽恩怨,但是我感覺得出來,他們都很喜歡那個女人,現在蓋四落了下風,他要是一個惱羞成怒,把所有怨氣全部發泄在我身上,怎麽辦?


    這麽想的時候,我冷靜下來,看著他恩在我肩膀上那隻手:“你好好開車,我不動。”


    我的電話一直在響,我想芒康一定是著急了,我在塢城並沒有什麽實質性的朋友,這麽冒冒失失說有事出去一趟,一定是有什麽事情瞞著他。


    不過很快我就想起來,芒康在我手機裏安裝了定位器,他一定很快就會找到我的。


    我以為蓋四要帶我去看駱安歌是借口,誰知道他還真的把我帶到了塢城西郊的一處私立醫院,帶著我走了進去。


    門口站了幾個人,見了我們微微點頭:“四少爺好,女士好。”


    蓋四白他們一眼:“知道這位是誰嗎,你們駱公子的老婆。”


    那些人紛紛對我點頭:“少奶奶好。”


    我嚇得後退一步,蓋四卻很滿意,問:“駱公子醒了沒有?”


    傭人點點頭:“剛剛醒了,問四少爺去了哪裏?”


    我這才發現自己上當了,原來駱安歌早就醒了,蓋四竟然騙我他昏迷不醒。


    我轉身要走,蓋四一把拽住我:“來都來了,三嫂就不去看看三哥。你可真狠心哪,差點就沒搶救過來。”


    我冷哼一聲:“跟你們比起來,我隻不過是有樣學樣。你們傷芒康的時候,怎麽就不覺得自己狠心?”


    他嘖嘖兩聲:“三嫂,如果我告訴你,芒康膝蓋上的子彈,並不是三哥打的,你相信嗎?”


    這簡直是天底下最大的冷笑話,我要是相信我就是豬。


    他無奈地聳聳肩:“罷了罷了,反正你也不信,反正你是喝了芒康的迷魂湯,再記不得我們了。”


    他帶著我往裏走,上樓到了三樓的一間房間門口,他敲了敲,然後低聲對我說:“三嫂,我蓋四從不求人,但是我現在低聲下氣求你,三哥好不容易從閻王手裏搶迴一條命,你別刺激他成嗎?哪怕你什麽都不說,也別刺激他。我們不能沒有他,真的……”


    我無奈極了:“蓋四,我真不是你三嫂。駱安歌身邊不是有容沐容小姐嗎,我真不該來這裏的。”


    他著急起來:“但是三哥想見的,隻有你一個。八年了,我眼睜睜看著他怎麽一步一步熬過來的。好幾次他都想隨了你去的,還好還好,你沒死……”


    “你要我做什麽?”


    他歎口氣:“醒過來之後三哥不吃不喝,我們實在沒辦法了。”


    我不想再跟他說下去,再說下去沒準他又要扯出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來,於是我推開門走了進去。


    駱安歌躺在床上,看見我他掙紮著要做起來,被醫生摁住:“公子,您不能動……”


    駱安歌喘息著,認命一般躺好,然後對我伸出手。


    那一瞬間我的胸口不可抑製的揪起來,疼得我差點彎下腰去。


    我不知道為什麽每次看見駱安歌我都會有這樣的感覺,就好像要死了一樣。我沒想到他現在會是這樣,瘦的脫了形,就像秋風裏的一片樹葉。


    我不知道他清不清楚他爺爺的事,我也不敢問,就是一步一步挪過去。


    當我坐在床邊的時候,他抓住我的手,急切的唿喊我:“阿憂,阿憂,你還好嗎,他們有沒有為難你?”


    我搖搖頭,想要縮迴自己的手,可是沒有成功。


    他好像把全身的力氣都用來拽著我了,好像怕我跑掉,於是我隻好告訴他:“你別緊張,我不走。”


    他欣喜若狂:“真的嗎,真的嗎,你真的不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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