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敢再演下去,而是慢慢扶著沙發扶手站起來,讓他看我的裙子。


    其實這已經是我最後的力氣了,我撐著沒倒,隻是因為還有一點點希望,我要救我的孩子。


    那個叫做芒康的男人,驀地變了臉色。


    我朝他走近了,清晰地看見他眼神裏很冰冷很冰冷的東西。我不確定那冰冷是因為覺得花錢買了我不值得,還是因為我的肚子。


    我不敢揣度,隻是說:“落在你手裏,我無話可說,要殺要剮隨便。但是,你也看見我的情況了。隻要你願意救我的孩子,我什麽都聽你的。”


    他沉下眉,不斷轉動著兩個大拇指,問:“想救孩子?”


    我鬆了一口氣:“隻要你願意救我的孩子,一輩子做牛做馬,毫無怨言。”


    我故意朝他走近了一步,讓他看見我的肚子。雖然路上馬明生叫人給我們做了處理,但是裙子上的血跡還是有很多。


    他夠過身子來捏起我的下巴看了看,我的手還保持握緊鋼筆放在頸動脈處的姿勢,他驀地奪了我的筆丟在地上,把我摁到沙發上坐下,我嚇得要站起來,他摁住我,聲音很冷:“坐好……”


    我反應過來他應該沒有想把我怎麽地,就坐在那裏沒動。他直起身子,喊了一句岩香,那個送我到屋子裏的男人就出現在門口:“大哥,什麽事?”


    芒康看了看我,說:“醫生……”


    岩香點點頭,芒康問:“劉雲生走了嗎?”


    “還沒呢,跟著咱們的人去拿貨了,晚上走。”


    芒康勾勾手指,岩香靠過來,兩個人耳語幾句,岩香看了我幾眼,點點頭出去了。


    芒康叫人給我找了換洗衣服來,帶我去外麵一個露天的溫泉洗澡。


    我現在渾身髒兮兮的散發出難聞的味道,一看見清澈的水就跳了進去。


    這個地方得天獨厚,周圍全是三四米高的大樹,樹與樹之間全是青翠的藤蔓,把這裏圍成一個天然花園。


    我一邊洗手一邊觀察周圍的情況,發現這裏有很多很多小竹樓,還有崗哨,基本是每隔兩三米就有背著槍巡邏的人,這裏麵還有女人。


    芒康跳下水來的時候我嚇得尖叫起來,環著胸看他。


    他是那種不苟言笑的人,有著跟駱安歌一樣深若寒譚的雙眼,一樣淩厲的眉頭,隻是他的麵孔看起來像是緬甸人。


    他鉗製住我,把我的手背在身後,在我耳邊說:“在你痊愈之前,我不會動你。但是你也要聽話,不許反抗我。”


    我嚇得不敢動,他好像很滿意,從傭人手裏扯來毛巾放在一旁的大石頭上,捏了捏我的臉說:“很好,我在樓上等你。”


    他走了以後傭人也走了,我一邊洗澡一邊想著眼下該怎麽辦,靠我一個人走肯定是有問題的,最好是有人能來幫我。


    要找到幫我的人,得先想辦法弄到手機。


    我想得忘記了時間,有傭人操著蹩腳的中文說:“先生催您快點。”


    我不敢多做停留,換了衣服隨著傭人上樓。上樓梯的時候我留意了一下周圍的環境,周圍全是山全是崗哨,我簡直是插翅難飛。


    我再看了一眼,發現東北角有一座小竹樓,看起來跟其他的不一樣,因為那裏有很多很多背槍的人站在那裏,好像在守著什麽很重要的東西。


    我還想再看一眼,傳來芒康的聲音:“人呢?”


    守在門口的人是那個叫做岩香的男人,他擺擺手讓傭人下樓去,然後他推開門,低聲說:“大哥,來了。”


    我走進去,看見芒康坐在餐桌邊,餐桌上擺滿了一桌子的菜,屋子裏隻有他一個人。


    看見我他招招手,跟第一次見麵比起來,現在他穿了一套中山裝,看起來更是一點也不像個壞人。


    我坐過去,距離他三個位子,他看了我一眼,眉眼冷了冷問:“你很怕我嗎?”


    我搖搖頭,很自覺起身去坐在他身邊,他閑閑地看著我的臉,突然說:“劉雲生沒有說錯,你確實有一種奪人心魄的美。”


    我沒有說話,他抬手要來摸我的臉,我嚇得躲開,他掰過我的臉,要我看著他。


    誰知道他突然提高了音量:“他們居然敢碰你,還把你打成這樣……”


    他鬆開我,抓起麵前的酒杯砸在地上,起身走到窗子邊,看著外麵不知道哪個點,沒再說話。


    我不想跟他周旋,我也沒有那個時間,於是我開門見山問他到底想幹什麽。


    這種提心吊膽的日子,我真是害怕了,就算死,也得讓我知道為什麽而死。


    我可以死,我的孩子不能死,絕對絕對不能死。


    芒康一直站在那裏,我起身走到他身邊,看見他看的就是剛才我看到的那一棟有很多人把守的小竹樓。


    他好像並不知道我站在他身邊,我也耐著性子繼續看,突然看見阿妙從那邊走過來。


    芒康很舒展的眉頭突然皺起來,我敏感地察覺到了,看見阿妙的時候他的臉上寫著厭惡兩個字。


    外麵傳來岩香的聲音:“阿妙小姐,大哥現在不方便,您……”


    然後是阿妙的聲音:“滾開,芒康沒時間,是跟新來那小騷狐狸上床嗎?”


    芒康突然抓了我一把,鉗製住我的肩膀讓我站在他麵前,然後他湊在我耳邊,低沉的聲音問我:“你相信嗎,為了你,我願意一槍崩了阿妙?”


    他緊緊挨著我,我明顯感覺到他腰間別了一把槍,我完全相信他做得出來這件事,我甚至相信他也可以一槍崩了我,於是我搖搖頭:“不要……”


    “你要是不聽話,我還可以崩了你的同伴。”


    他摁住我的肩膀,把我拉到餐桌邊坐下,指著我麵前那碗飯說:“我出去一下,你乖乖把飯吃了,會有醫生來幫你處理。”


    我點點頭,他很快出去了,門被關上的瞬間我快速打量屋子裏,眼疾手快抓了一把叉子放在口袋裏。


    我坐下來吃飯,強迫自己什麽也不要想,就是不斷吃飯,讓自己變得很有力氣。


    吃了還沒有三口,外麵傳來阿妙的哭聲,芒康並沒有說話,過了幾分鍾問:“哭夠了沒有,你是不是拿準了我不舍得殺你?”


    她還在哭,嘴裏說著什麽不好聽的話,什麽狐狸精什麽賤貨,然後是清脆的一巴掌。


    “你以為你是什麽好貨,給我滾……”


    然後是下樓梯的聲音,就在我以為芒康會進來的時候,樓底下傳來阿妙尖銳的聲音:“你們別過來,你們再過來,我就死給你們看。”


    然後是一聲槍響,我嚇得跳起來,過了幾秒鍾才起身走到窗子邊,正好可以看見阿妙拿著槍指著她自己的太陽穴。


    而她麵前站了很多很多人,為首的就是岩香。


    而芒康,不見蹤影。


    阿妙又朝天開了一槍,大喊著芒康的名字:“芒康,要不是我,你以為你能有今天?你要殺我是不是,我現在就把三爺放出來,我……”


    她朝著那些人麵前連續開了幾槍,那些人紛紛後退,她轉身就跑,朝著西北邊的方向跑,一邊跑一邊喊著一個名字:“三爺,三爺……”


    那些人要追,岩香伸手攔住了他們。


    我看著奔跑的阿妙,突然覺得她挺可憐,然後一聲槍響,她踉蹌了一步,重重摔倒在地。


    她掙紮著往前爬,像是蚯蚓一般,地上是長長的一條血跡。


    我愣了一下明白過來,尖叫著往外跑,跑到門口撞在一個人懷裏。


    我害怕得渾身顫抖著,揪著芒康的衣襟,說不出一個字來。


    他拽著我到了窗子邊,把一個東西放在我手裏,再握著我的手瞄準了還在地上艱難前行的阿妙。


    他扣動扳機的瞬間,我渾身癱軟著被他從後麵抱住。


    他並不容許我逃脫,語氣裏全是笑:“你說,她是不是該死?不聽話的女人,都該死……當然,你除外……”


    我嚇得雙唇顫抖著,老半天說出來幾個字:“不要,不要……”


    那一聲槍響,就在我耳邊就在我眼前,我的手被震得麻木,連胸口也是麻木的。


    阿妙渾身抽搐了幾下,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不知道從哪裏跑過來幾條藏獒,圍著阿妙蠢蠢欲動,最後被人喚走了。


    很快衝過去幾個背槍的人,他們像拖死狗一樣拖著她的身體,很快就不見了。


    我明白過來什麽,渾身的力氣像是被突然抽幹了,雙腳一軟就要倒下去。


    芒康拽住我把我拉起來,我尖叫著推開他,可是他身強力壯,我根本不是他的對手,很快又被他抓住。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我沒有開槍,可是子彈是從我手裏的那把槍射出去的,阿妙死在我麵前,就跟大山裏那個老婦人一樣,死在我的麵前。


    我張嘴咬在芒康手臂上,可是他依舊沒有鬆手,我撕扯著他的衣服,大罵著劊子手。


    他失了耐性,把我甩在沙發上,在他撲過來之前,我掏出口袋裏的叉子,朝著他刺去。


    他很快躲開,朝著我背後撲過來,反手鉗製住我。


    我用後腦勺去撞他,又去踩他的腳,這一招有些管用,他不得不鬆開我。


    我也不知道是哪裏來的力氣,一把推開他就往外麵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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