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洗手,三妹妹要一起去嗎?」宴席進行到一半,林初霞有些忐忑地看向傅容。


    傅容看看她,笑道:「好啊。」


    兩人一起離席。


    此時已是月中,明月高懸,灑下一片皎皎清輝,就算走廊裏沒有掛著燈籠,也能看清。


    「你們在這兒等等,我跟三妹妹說幾句話。」眼看走廊快要到頭了,林初霞迴頭吩咐兩個丫鬟。


    蘭香詢問地看向傅容,見傅容首肯,停住了腳步。


    林初霞示意傅容隨她往前麵走了幾步,靠近走廊一側欄杆而站,看著傅容,欲言又止。


    傅容隱約猜到她的心事,卻不好說破,誇起侯府的夜景來。


    「三妹妹,最近我沒去找你玩,你沒有生氣吧?」林初霞忽然小聲問。


    傅容驚訝道:「沒有啊,姐姐事情多,我怎麽會怪你?」


    她語氣自然,林初霞卻是不信的,母親那種態度,二房怎麽會察覺不到?既然彼此心知肚明,林初霞也不猶豫了,望著天邊明月,幽幽開口:「三妹妹,明天我就要迴蘇州了,這一去,不知還會不會再來京城,也不知是否有緣再見三妹妹。現在我有一句話想問你,還請三妹妹如實相告,也好讓我走得安心。」


    轉過頭,懇求地看傅容眼睛。


    又是個多情的姑娘,傅容忍不住在心裏歎了口氣。她就想不通,為什麽有人會因為短短幾麵就輕易動情呢?譬如姐姐,同梁通見了幾次就把心交出去了,林初霞更是,似乎都沒跟自家哥哥說過話吧?她就不行,看安王那麽順眼,跟了徐晉後也沒有再惦記他。


    「姐姐問吧,我知無不言。」


    林初霞眼裏露出感激,攥了攥帕子,別開眼道:「我,你哥哥可曾主動問起過我?」


    傅容大為震驚,她猜測林初霞是為了哥哥找她,卻沒想到她如此直白。


    林初霞沒有看她,仿佛料到傅容會吃驚,隻望著遠處夜色,聲音幽幽:「以前讀《詩經》,最喜歡‘青青子衿,悠悠我心’這句,實則不解其意。說來讓三妹妹笑話,遇見你哥哥,我才明白其中滋味兒。」


    自嘲般,林初霞低頭笑了,握住傅容的手,目光平靜了下來:「我相信三妹妹不是嘴碎的人,問這個,我也沒有別的意思,隻是求一個安心吧,免得自己胡亂猜測,迴家也不安生。」


    她如此誠懇,又是柔婉的好姑娘,傅容忙道:「姐姐放心,今晚談話隻有你我知曉,至於我那哥哥,自小嗜武成癡,對兒女情長毫不上心,所以……」


    「我懂了。」林初霞笑著打斷傅容的話,「多謝三妹妹解了我的心結。」


    其實她早就猜到了答案,傅宸從沒有多看她一眼,又怎會喜歡她?


    「走吧,再不迴去她們要擔心了。」輕輕說了一句,林初霞抬腳往前走。


    傅容定定地望著她背影。林初霞明顯瘦了些,纖纖弱弱的,像夜裏盛開的花,因風涼而蕭索。


    次日早上,傅容跟在母親身邊一起去送童氏母女。林初霞穿了一身桃紅色的妝花褙子,笑著朝她們一一告別,目光碰上傅容的,她柔柔一笑,大方從容,仿佛昨夜走廊下的短暫對話隻是傅容的一場夢。


    看著馬車遠去,傅容難免心生惋惜。


    但她這種淡淡的悵然情緒並沒有維持多久,因為下午傅宸迴來時,帶來了一個驚人的消息。


    「母親,剛剛我聽大哥說,陝西巡撫貪汙軍餉五萬兩之多,又草菅人命,強搶商家女為妾,皇上大怒,一氣之下將他的巡撫之職撤了,本想殺了的,念其曾經有功於朝廷,隻削官不要命,全家押送遼北充軍。」


    「真的?」喬氏喜出望外,差點拍手稱好,「惡人有惡報,罪有應得啊。」齊家在信都養尊處優慣了,如今一招發配邊關,宛如從天上落到地底下,他們能受得了?受不了也跟她沒關係,齊家人這一走,便再也沒法折騰陰謀詭計害她的女兒,過幾天她可以安安心心領著女兒迴家了。


    喬氏迴頭看女兒。


    傅容又驚又喜,還有點擔心。


    上次在信都時,徐晉說會幫她教訓齊策,這次齊家遭殃多半是他的手段了,如此一件大禮,徐晉晚上會不會又過來邀功占便宜?


    傅容不想縱著他這個毛病,親一親就起反應,上次他那雙爪子就想放肆了,是她堅持不肯他才打住。但同樣的招數使多了,漸漸就會不管用,如此下去,先是親再是摸,徐晉隻會越發得寸進尺。


    她得想個辦法才行。


    徐晉心情非常不錯。


    她規矩多,輕易不許他碰,非得有個合適的理由才行。他自己找了她犯錯他就罰她的好借口,但這條不怎麽管用,因為她常常不出門,不出門就不會犯錯,他也就沒有理由碰她。現在好了,齊家事發,跟送她鸚鵡一樣,這麽大的禮,他要點獎賞她總沒法拒絕。


    出發前,他還特意洗了個澡。


    夜裏不便騎馬坐車,幸好仲夏晚上還是挺涼快的,不用擔心出汗惹她厭煩。


    熟門熟路進了她閨房,照舊一盞小燈籠放在旁邊照亮,徐晉閃進紗帳,脫靴爬上她架子床,再迅速將紗帳掩好。


    「你,你做什麽?」男人竟然直接上來了,傅容大怒,拉起被子冷斥道:「下去!」


    真是比她預料的還要無恥!


    徐晉詫異她今晚睡得輕,但也沒有著急,掩好帳子後轉身看她:「夏日蚊蟲多,我坐在床邊,怕有蚊蟲飛進來。濃濃,你臉色怎麽這麽難看?是不是病了?」


    徐晉來過好幾次了,每次過來傅容都睡得臉蛋微紅,但今晚,她臉色蒼白,肯定不是氣白的,反而一臉病怏怏的無力樣,跟她眼中熊熊怒火極不相配。


    出於擔心,徐晉探手摸向傅容額頭。


    傅容看著他不知道有幾層厚的臉皮,輕輕歎了口氣,目光柔和下來,乖乖給他摸,「沒病,就是身體不舒服,才睡著一會兒就被你驚醒了。王爺,白日我聽說齊家的事了,是王爺暗中搜集的證據吧?」


    徐晉心不在焉地「嗯」了聲,本想在她問起此事時好好自誇一番讓她知道他手下查了多久才找到能扳倒一個邊疆大吏的證據,可看她這樣,他又沒心思了,皺眉問:「沒病臉色怎麽如此差?白日看郎中了嗎?」


    傅容扭頭:「說了你也不懂,反正不舒服,王爺快迴去吧,今晚我實在提不起精神陪你。」


    徐晉哪裏放心走,見她不肯說,直接將她小手從被窩裏抓了出來,替她把脈。他幼年染了怪病,除了四處尋覓良醫,自己對病症藥理也多有研究,一般小病都能號出來。


    男人神色專注,傅容另一隻悄悄抓緊了被褥。


    正月裏徐晉替她把過脈,最後也沒說出所以然來,傅容就當他是糊弄人的,名曰把脈,實則是占她便宜。但是現在,傅容拿不準了,莫非徐晉真有把脈的本事?


    不過就算有,應該也摸不出女子月事在身跟沒有月事的脈相差別吧?


    眼看徐晉眉頭皺的越來越深,傅容懸著的心放了迴去,試著往迴收手,「說了沒病,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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